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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毒咒 ...


  •   沈黎面色缓和了些,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好……无论如何,你是皇帝钦派的督军,若真有……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了。”

      她没有办法了,自己此刻只身在外,与朝廷间隔万里,与边部更是路途遥远。

      但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看着,不能看着一切已经积淀好的东西化为飞灰。

      宁雪身上背负的东西远比她自己想象的要多,不仅仅是南疆,还有如今玧朝的督军,那把艰难岁月下泡着的君子骨,此刻却因为一个人感到了一丝温暖。

      宁雪笑着缓缓伸出手拍了拍沈黎的肩膀,“月临,你放心,一切有我。”

      沈黎看了她一眼,咬咬牙,道:“整军出发!”

      长恨皱了皱眉,走出去,下了命令。

      片刻后,沈黎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忽然深吸一口气,抬手整了整自己的铠甲,虽然那双手还在抖个不停,可她还是正色道:“好了吗?”

      长恨道:“好了阿姐,可以出发了。”沈黎的右眼皮莫名开始跳个不停,她明白,边部之变,决非偶然!

      宁雪看着沈黎背刀走出,衣襟上下翻飞,整个人瘦的像一只寒冬中,立于树上的寒号鸟,宁雪心中忽然升起了某种动容。

      沈黎也忽然开始后悔起自己的决定,当初不该到漠北来的,若她陪在沈裴身边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早知道她爹的身子这样,早知道………

      没有由来的心声,没有道理的牵挂,沈黎心就像被刀子子拉着向前走,鲜血模糊之间她仿佛看到了沈裴说过的那句话,做过的那些表情。“我要真给了你,你担得起吗?”

      若有一天你真给了我,就怕是赶鸭子上架,不担也得担了。

      朝廷喂饱我的战马,这世道给了我想要的温情。

      那我就要提起刀与之一战,无论是胜是败,都是归途。

      生在沈家,不就是要为国为民嘛?

      可若我不是个为国为民的人………

      万一出了变故,就真的没人告诉我该怎么做了?

      所以一切,我都不会允许有片刻的插池!

      当夜,漠北金甲重新整队,几千人冲出了城门,向边部前进,太阳刚探出个头,整部军队已经进入了边部境内,道路两侧全是炮火的痕迹,立在一旁的粗壮胡杨已经被炸折了腰,变成了黑漆漆的一坨。

      晨曦初起,昨夜的露水还没有发散,就已经迎来了这早的第一站。

      还停在树上的乌鸦,看这群人冲着自己前进,一高飞便发出了难听刺耳的叫声。

      沈黎本想尽快的进城,可世事难料,青天白日里,一个金甲士兵在平安的行军中被炸上了天!接下来就是“嘭嘭嘭”的乱响,十几人就像被抛上天的流弹,被炸的四分五裂!沈黎气级,一群人更是抽刀的抽刀,拔剑的拔剑。

      敌在暗!

      阿逄道:“少将军,我们怕是被埋伏了。” 沈黎吼“废话,这他娘的还有别的可能吗!”她一回头:“军千雪,你先走!”

      慌乱中,阿逄一愣。

      宁雪更将后面更多的话咽了回去,她骑在马上正色道:“月临,万事小心。”,她心里有舍不下的一个人,之所以要走,是为了保住这个人最后的牵挂。

      得尽快去百仓找救兵!

      马转个头就朝着百仓的方向前进,无法再停步,宁雪在一群人的簇拥中回过头,扯着嗓子大喊,“我会保你平安,你要信我!”

      沈黎笑了,她还有什么好信不信的?沈黎心道:若你心中仍存一丝清明,选择留在我这边,也是好的。

      突然乱箭齐发在二人之间挡出了一道长林,几声炮响过后,宁雪什么也看不到了。爆炸声推倒了她心中的城墙,一滴热泪顺着鼻尖流进了嘴中。

      宁雪盯着消失笑脸的方向,大叫:“沈黎!”

      怎么办?我看不到你了!

      月临,月临……

      等我!

      几颗本就受过重击的胡杨树,突然摇摇欲坠的重重倒在沙地上,惊起一片尘土,石块纷飞,显然是有人早早的就在地下埋了雷。
      敌人在暗处,他们在明处,金甲军骨头再硬也不能和这些铁甲飞剑相比,一时深陷其中………

      长恨站在风口,用着蹩脚的武功胡乱挡着飞剑,你在这紧张的时刻,不知谁触动了什么机关,喀吱的一声响过后,本来临近城门的几个人,被一张铺天的大网盖住,升上了半空。

      “奸贼!”

      沈黎怒极反笑,冷冷地道:“开封天网!”

      空兵回头,转身从袖子里伸出网格,抛上了天空,瞬间这些网格各自相触连成一片,变成了一张足足能容纳几千人的大网,挡住了那些从四面八方飞过来的榴弹和箭箤!那些明枪暗箭就伤不了他们了。

      “少将军,这样不是办法,只能抵挡一时半刻,我们的最终目的是要进城,若是在这里和他们纠缠太久,怕回两败俱伤啊!实在不行,让我带一小队突围吧!”

      阿逄小声问道:“少将军,让我去吧,不然的话在沙漠中,今天怕是寸步难行了。”

      “ 青天白日,居然敢跟我玩这套!”沈黎拍了一下脑门,留下了五个鲜红的印记。“乌合之众,都他妈的脑子有病!”

      阿逄:“……”

      “我去!”长恨抠着手里的剑,警惕的看着周围,两个眼睛瞪着,快要把自己憋出血来了,虽说这样的情况不是第一次,可被伏击却是第一次,毕竟被偷袭带来的危险性更高……

      这时,一簇被火沾染的巨石从山路前滚落而下,带着一阵浓烈的黑烟,冲着军后一击而下,封天网被砸了个窟窿,长恨一回头,脚就像生了根一样,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用剑阻挡……

      四面山高,四面楚歌。

      “长恨!”沈黎接下一剑之后,立刻吼道,“你大爷的!”

      他已经来不及躲闪,千钧一发之间沈黎怒吼一声挡在他面前,火石头竟然穿透天网,击碎了铠甲!

      沈黎飞上半空,扑倒这孩子,二人在地上滚了几个圈才停下来,身后发出一声巨响,所有人才发现这带火的巨石中是炸药!场面一时间好不混乱。

      血,沈黎脸上全是血。

      痛感微弱,她以为自己破相了……

      直到半刻后,长恨才从剧烈的恐惧中苏醒,他一抬头就闻到了一阵浓烈的血腥味,冲上鼻子让他难以呼吸,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爬上了他的心头,脊背满是凉意,长恨哭道:“阿姐……你……”

      “闭嘴!”沈黎忍着疼痛,睨了他一眼,目光冒火,“你个小兔崽子,真会给我找刺激。”

      “杀了那么多人都没事,居然载到你面前。”

      突然,空中的绳索断了。

      网被撤了下来。

      青天白日中升起了好多圆状的靶子,在空中乱飞。

      阿逄把附骨抱出,吼句“他奶奶的”,就对准了空中的靶子,几颗炮弹冲向空中炸出了烟花,四散开来,勾出了不少血腥。

      沈黎抱住长恨,手中的金刀在空中划过了一道清晰的弧线,然后咒骂道:“死秃驴!就知道是你在捣鬼。”

      刀劲带着一阵猛烈的旋风,枣红马前马蹄高高抬起发出了一声嘶鸣,飞快的跑到沈黎面前,沈黎把呆若木鸡的长恨扶上马,自己也一跃而上,姑娘眼角眉梢都是血珠,右眼下的短疤倒映出了一丝恐怖,她脚下一夹马,心底的残暴和杀意把嗜血的痛感突出的更强烈!

      沈黎道:“你这小崽子,真要吓死我啊?”

      长恨心里一慌,一滴热泪就流了下来,他双唇惨白且颤抖,冲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道:“阿姐……我错了……”然后回头把身子伏下来。

      突然上千阿狼,手持各式各样的兵器冲了出来,口中喊着听不懂的浑话,看这架势是打算贴身肉搏。

      “果然是弹药用光了,这些乌合之众真是下贱!”沈黎冲不远处的阿逄打了个手势。

      若是肉搏,他们怎么可能是金甲的对手?沈黎面带微笑,轻轻的弹了弹指。

      一瞬间,刀枪箭斧,炮火四发,横尸一片。

      顿时浓烟滚滚而来。

      “撤!”

      沈黎一声令下,金甲纷纷后退,没了踪迹……

      ———

      七月二十四,沈黎带漠北金甲回程途中遇到伏击。

      沈少将军被伤,只能在城外安营扎寨修养。

      十天后宁雪带百仓增援到,孤身英勇退了敌军后便一同停在城外。

      八月酷暑难耐之时,沈裴不顾伤情,发出了第一道命令,命城外军队按兵不动,等待城门打开之时,前后夹击,大破敌军。

      八月二十,百仓遇袭,城门差点失守。

      八月二十四,吴太守出逃来到边部求救,百仓沦陷。

      同一时间,金甲王沈裴伤情更重,计划落空……

      沈裴怒火攻心,但仍然选择三日后出兵镇敌。

      至此,阿良的气焰达到了最高的程度。

      都城人心惶惶,平时都不见紧张的百姓,这天纷纷站在大街上,瞅着贴皇榜的地方,看看有什么告示,只怕阿狼打进城里,过年都没这么热闹。
      一男人说:“边部不是有沈大将军吗?怎么会出事呢?”
      一老人回: “别提了,大将军受了重伤,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听说少将军也受伤了。”
      “真是糟糕,早知道换个人打不就好了嘛……”
      “现在都这样了,也没用,你只能赶快祈祷将军好起来吧。”

      都城风言风语,好不热闹。

      不痛不痒,饭后谈资。

      沈黎眼圈已经急的陷了进去,葛图更是从城里跑出来给她看伤,可阿良用的不是一般的炸药,层层叠叠的黑肉后,还埋了一层毒粉,葛图拉长了声调,哽咽的说道:“怎么就成这样了……怎么就伤成这样了……”

      “难为葛先生了,我这伤没什么要紧的,只是这次可能伤的有点重,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好。”沈黎爬在床上,扯出了个难看的笑容,“其实不耽误事。”

      百仓太守吴世民站在一旁脸色惨白,身子略微摇晃,但还是一动不敢动,他左看看均军千雪看看趴在床上的少将军,慌了神。

      宁雪连夜奔袭到了百仓,可刚到就吃了一记冷脸,要不是这太熟,刚刚丢弃百苍城不久,跑的不远,就真抓不到人了。

      大敌当头,谁比谁惜命。

      吴世民小声轻语:“百仓沦陷,这不是个好的局面,再加上北部也都虎视眈眈,而且从北方一路打下来的,不只是土匪流寇,更多的是逃窜下来的兵将,这些人一旦混迹在百姓中间,那就是想抓也需要时间了,金甲的范围在边部,万一朝廷抽调兵力我们也不能不从……如今这局面看下来对我们的确是不利,少将军一定要尽快出个对策,眼下大将军身体未愈,若是有什么闪失……那我们都难辞其咎啊!”

      宁雪温声道:“吴太守好大的格局,既然这么为民考虑,那为何还要舍城逃跑?”

      “百仓……是我的命。我也不想轻易的就逃出来,督军大人莫要责怪,我一把年纪还拖儿带女,若是您要怪我就怪我吧,可我也是在把百姓们都送往别地后,才弃城逃跑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此战结束,在下定会去向皇上请罪。”吴世民的胡子抖动,白花花的一片,这人眼底浑浊,一颗老泪纵横,装的好不可怜。

      沈黎充耳不闻,全当没听见没看见,敌前抱佛脚,事后诸葛亮的事,也只有这种贪生怕死的老臣做的出来。

      她便笑了一下,趴在枕头里没吭声。

      现在走到如今这一步,是谁都不愿的,好好的金甲军守得如铁桶一般,怎么会进奸细?

      而江南的那些人,真的是安心去养老的吗?国库本就空虚,近些年的战乱更是让李瀚头上长草,皇帝天天愁的都要白了头发,年纪轻轻,还没有沈黎大的一个少年,经常几宿几宿不睡的翻阅奏折,可这奏折上写的是真是假,谁又能评断?

      长恨一扣手跪下了,少年哭道:“都怪我,阿姐要打要罚,我一人承担!”

      说的轻巧。

      沈黎听了这话哭笑不得,她前两天已经百般安慰这孩子,可是作用似乎不大,沈黎并没有怎么让他停止自我埋怨的办法,便也只好闭了嘴。任他去了。

      葛图坐在沈黎身边,举着剪子,小心翼翼地把那一块块已经发黑发硬的肉,生生的往下撬,甚至发出一些听着就心痛的,皮肉开裂声,麻药剂量不够,沈黎也只喝了一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落,很快便从床单上消失。

      宁雪的目光如炬,脸色全是心疼。

      “呃!先生你倒是轻点啊,我怎么说也是个女的……咳咳。”沈黎深吸一口气,最后一块黑肉也被取下了,葛图也一脑门子汗,来不及擦,便又取了药粉止血,然后将绷带慢慢缝上,这下好了,沈黎整个上半身被缠成了一个绣花枕头。

      宁雪的神色看不出担心与否,她道:“你现在感觉如何了?”

      沈黎爬起来穿好衣服,“还好吧,倒是轻松了一点。”

      她转头又问葛图:“葛书公有没有说北疆的事?”

      葛图叹了口气:“是有流民,虽然数目不多,但是还是让老爷吃了不少气。”

      沈黎沉默了一会儿,再问:“我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让您出来?他的伤……还好吗?”

      “大将军的伤未入肺腑,眼下只需要静养就能够痊愈,可由于之前的腿疾和头风这次却一并发作了,所以,治疗起来还是有些痛苦……”葛图眉头一皱,有些鼻酸, “可大将军不听我说呀,性子拗的要命,唉——这次怕又是要亲自带兵出城了。”

      沈黎苦笑:“他也从来不听我说。”

      宁雪不语,只是吩咐手下人去换了水,灯光昏暗,那一盆子清澈的温水早就已经被血染成了黑酱色。

      沈裴不可能贸然出兵,除非是已经被逼到了不得不战的地步。

      历代名将,有哪个不是一身病骨的?这个道理沈黎早就明白,她的父亲,她的脊梁,打小时起就从未将生死看的有多重过,沈黎还记得,那一年的冰天雪地中就因为自己桀骜的不听人劝,孤身闯去敌营为阿逄抢来了他最喜欢的红狐皮逑做生辰礼物,可半路不幸被人劫杀,要不是沈裴带着人及时赶到,怕就没有今日还活蹦乱跳的沈月临了。

      所以一回军营,沈黎就被沈裴按在雪地里赏了三十军棍,挺着屁股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可爬起来。

      那天沈裴边打边骂,还叫了一圈人前来围观,沈黎一个大姑娘家,被那么多人看着挨打,最后直到背上都染上了血迹,沈黎虽然平常没什么心,但到底也觉得多少没有面子。

      “你可知道,一意孤行,会捅多大的篓子,我带你来不是让你给我闯祸的,如果作为少将不能约束自身,你就给我滚回都城!”

      “作为将军,你手下人的命都掌握在你的手里,一步踏错,就可能万劫不复,甚至会令朝廷蒙羞。”

      “肩扛大义,心怀黎民,沈黎你书都读到狗肚里子去了?”

      这才是这个名字真正的含义吗?

      沈二丫就因为这,吹胡子瞪眼了足足两个月,在这两个月期间,沈黎习武操练的十分勤勉,但也没跟他家那活祖宗说一句话。

      只有白子冠还在扮演和事佬的角色。

      阿逄和沈黎生辰就差三天,虽不是同岁,但沈黎是分外偏心这个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

      所以,沈二丫那年的生辰也没有过,只是在快开春的时候收到了沈良烟的来信,信上寥寥数字,却每一笔都看见了沈黎心里,“见字如面,月临一定要照顾好阿爹和自己,不用记挂我和娘亲,月临记得,阿姐永远会在都城等你回来。”

      沈黎看完就立刻兴致勃勃的回了信,边写嘴里还嘟囔:“沈大将军把自己照顾的可好了,受苦的只有我。”

      但沈裴的苦,沈裴的伤,又怎会和她说呢?

      金甲的王,玧朝的大将军,生来就不许有眼泪,更不需要什么近乡情怯,感天悲鸣的情思。

      他必须把自己做一个铁打的人,油盐不进,六亲不认。

      也许女子与男子生来就不同,沈黎从来就是个帮亲不帮理的人,在她心里,金甲做什么都是对的,而且,有如果有人说不对,那就把他打到说对为止!

      可眼下,沈黎心慌的很。

      她不能同时保证,自己在守着城门的同时,还能去帮着沈裴,若帮不了,他爹那个半吊子的身子就只能靠着白子冠了。

      可她更不能够保证的是,沈裴在敌前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边部一城百姓,可就靠这一堵墙挡着了,这也是沈黎二十二年来,第一次一个人镇守城门。

      她和她爹的性子太像,又不大相同……

      所以,眼下要算个小账了。

      沈黎坐起身子,“对了,吴太守,你刚才说什么了,我没听见,劳烦您再说一遍,但是记住我脾气没有那么好,要是你说了哪句话冲撞了我,说不准我可是要动手的,毕竟,我在你们眼里也只是个粗野莽夫嘛。”

      吴世民:“………”

      沈黎变色:“你背信弃义私自逃离城内,这已经是杀头的罪名,刚才居然还大放厥词,说什么你把百姓安置?这难道是你出逃的理由吗?我告诉你,就算今天我把你在这里斩了,也是理所应当,我之所以留你一条狗命,就是想等到大将军来处置你,别以为你命有多长。”

      “我不喜欢别人给我讲道理,我也不喜欢给别人讲道理。”

      “我就不爱讲道理。”

      这最后几个字沈黎说的很慢,很重,很冷。

      营帐外夏日的热风冲进来,众人却都打了个哆嗦,此刻若是有什么圣旨之类的东西到,沈黎就连撕了的心都有,她挣扎着爬起来,拿起刀,撇了一眼就差跪在地上的吴太守,然后助了他一臂之力,刀把冲他的小腿就是一打,吴世民整个人一个前扑,哆哆嗦嗦的大气也不敢出。

      整个身子成了一个筛子,抖个不停。

      他打死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个丫头片子面前丢了身份,“少将军,老臣知自己有罪,可你也不能动用私刑啊,我毕竟是朝廷命官,是二朝老臣……”

      “朝廷命官?”沈黎把命字咬得格外重,“敢问有哪个说自己是朝廷命官的人,能够把百姓的性命置之于不顾的?这一城人被你扔在那里不管不顾,任其自生自灭,你有何等颜面去见先皇,你又有何等颜面敢称自己是命官?”

      “吴大人,我沈黎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不顾他人性命的人,还美名其曰的说出那么一大堆理由来,你的理由算什么东西?又换得回几条人命?”沈黎一脚踢倒板凳“怎么,你家的人命是人命,别家的人命就是儿戏吗?”

      “月临。”宁雪看这人提着刀越走越近,满目冷光的,便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了沈黎的手。“眼下还不能杀他,若此人罪重,就需要交给皇上处置。”

      “而且明日,就要出兵了,你还是尽快整顿为好。”

      沈黎一哼: “杀他简直脏了我的刀,来人!”

      从外面冲入两个金甲:“属下在!”

      沈黎:“拖下去,好好看管,等此一战结束,带回都城听皇上发落!”

      “是!”

      宁雪冷眼看着快吓尿裤子的老家伙被拖出去,然后叹口气,道:“大将军怕是已经去了阵前……”

      沈黎回身到床榻上坐好,眉头一皱,看了看依然跪在床下耷拉着脑袋的长恨,道:“你去派人打听打听,切记,绝对不能打草惊蛇,让他们着便服去。”

      孩子一抹眼泪,答声是便退出了营帐。

      两日前沈黎还不能确定沈裴明确的想法,也还不能确定沈裴要自己回来的理由到底是真是假,但现在她能断定的是……

      这下真的到了决一死战的时候了。

      “宁雪?”

      “我在。”宁雪一笑,欠欠身子坐下,“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朝廷那边……我早已写好折子递上去,月临放心,绝对不会有人从中作梗,我们还是要为大将军守好城墙的要紧。”

      沈黎点点头,闷头不语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侧卧在床板上,开始闭目养神。

      但宁雪知道,沈黎绝对是在想什么对策,这个人,永远嘴硬心软,把自己装的比刺猬还要尖锐。

      她退出了营账,背手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望向了曾经多少梦里,幻想过的边部大漠。

      望着那个人看了近二十年的地方………

      然后姑娘不语,轻笑。

      漫天的黄沙被热风卷起形成一阵浪潮,片刻给人的脸上糊了一层纯天然的沙布,沈裴骑在马上紧闭双眼,充耳不闻。

      身后近万金甲,如同坚韧不移的磐石,一动不动。

      杀机起处,安静的不像话………

      木尔拓身经百战,打他小时就没有把金甲放在过眼里,可他的父辈一直教育他,两国盟约,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打破和取缔的,若你浑身上下留有狼血胸中装有狼心,若想匡复我阿良,那就一定要把整个金甲全部灭掉!

      否则,是不可能踏入玧朝半步的。

      和平。

      从来就是失败者的请求。

      强大的人是不会独自和平的。

      木尔拓手中紧握阿良世代君王的佩剑,口中默念着家族的咒语,画着红色油彩的额头和双眸充满了挑衅。

      他用剑把敲击了一下马前的铜锣,用蹩脚的汉话道:“沈将军,别来无恙,十年前一战,我还以为你我再无瓜葛。”

      沈裴缓慢睁开双眼,不屑的望了望对面,“哦?您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两军阵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多余的废话就不必说了吧?”

      “…………………”

      白子冠猛地咳嗽一声,策马上前翻了个白眼,同时敲击了一下自己的剑把。

      黄烟起,人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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