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物语之末摘花传》万籁无因

5、寂寥之生

　　小姐做的诗品格一般，并无可赏之处，但也契合此时情状，不能算是不合格。

　　她醒后，并没有看见王妃留给她的那些书籍，心里虽然知道昨夜的一切不过是梦，但仍然觉得失落。

　　侍从听见小姐起来的声音，连忙进来服侍她更衣梳洗，小姐并没有把昨夜的梦告诉侍从，这是王妃昨夜千叮万嘱的。她已经决定把梦当作真实的事情，要求自己按着王妃的话来行事。

　　小姐深知自己容貌粗鄙，因此早就断绝了尘世姻缘之念，但昨夜王妃的话让她改转了主意，毕竟这是王妃的心愿，她决定下次收到男子的来信后，都好好作答，至少不让对方怨恨她的无情。

　　寂寞的生涯还是照往日一样度送，小姐每日做的事，不过是看看府中保存尚好的几册书籍，比如竹取姬的故事和一些优秀的古代和诗。或者弹奏几曲琴曲，给一些交好的女伴写信。

　　除此之外，便没有其它的娱乐活动了。

　　常陆亲王还在世时，府中虽然不常举办宴会，但每逢佳节应典，比如春日观赏樱花，秋日欣赏红叶的宴会，还是必不可少的。

　　如今亲王去世，府中没有了保护人，粗俗的侍女们不懂得欣赏季节变幻的情致，小姐也不是贪乐好玩之人，因此府中的日子几乎日日相同，人人都感到无聊。

　　小姐今日与往日不一样。

　　侍从在房中点好上等的熏香后，她便让侍从取来那些男子送来的信，认真听取昨夜梦中王妃的话，选择来信并不孟浪、身份也不算高贵的男子的信，并且委托侍从帮她斟酌作答。

　　侍从眼见小姐终于开窍，毕竟与平常大不相同，心中自然欢喜，她忧心小姐的前途命运，并不亚于天上的常陆王妃呢。

　　侍从在乳母的精心教导下，各方面都很优秀，不客气的来说，她的才艺容貌都要比小姐更加优越。

　　小姐毕竟年纪尚小，不通世事，才华也不高明，因此侍从便代替她写了很多回信。

　　那些收到回信的男子，虽然认为回信并不优秀，和诗也过于古板晦涩，但毕竟能得到小姐的回信，已经是令他们惊异的事情了，因此他们并不太介意，反而更加热心地追求她。

　　送到常陆王府的信件渐渐多了起来。甚至有些男子真心艳慕小姐，认为小姐困居府中，想来生活并不宽裕，便常送些礼品，常陆王府得到接济，总算不至于那么艰苦了。

　　她也不感到难为情，主动接受了这些馈赠。

　　且说小姐和侍从写完回信的那天夜晚，小姐又进入了梦中，只是这次没有了王妃的身影，只有昨夜王妃留下的那些书。

　　她心中分外吃惊，但无论怎样都不能从梦中醒来，觉得十分可怖，身子颤抖起来，实在是不知所措。

　　她心想可能自己被鬼怪所迷，觉得人生实在是可恨，但她思念逝去双亲的心，并没有改变。

　　小姐翻开那些书籍，只觉得这些书籍的纸张像布一样柔软，上面写的字品相不凡，竟然是世间罕见的高超的书法。就算是小姐看过常陆亲王不凡的书写，也被这些高妙的书法所震惊。

　　她向来喜爱书法，只是天资短浅，并没能达到精妙的境界。此时见到如此珍品，真是心动不已，便下定决心要临摹。她接着翻看书籍的内容，除了高妙的佛经外，还有许多娱情的故事小说，精美的画册摹本，以及一些未曾接触到的珍贵书籍。

　　她翻看这些以前自己未曾接触的书籍，觉得很有趣味，于是做到旁边的木桌前，认真翻看起来。她原本就是沉静寡言的人，因此并不觉得枯燥，一夜看下来亦丝毫感觉不到疲倦。小姐在心里觉得这实在是一件奇事，更对菩萨多了几分敬畏。

　　第二日清晨，她从睡梦中醒来，昨夜分明翻阅了一夜的书，但今早并不觉得疲倦，反而神清气爽。

　　自此之后，小姐夜晚都在梦中翻阅书籍、练习字体，寂寞的生涯多了许多乐趣，她热心地期盼着下一年与王妃的相见。

　　且说小姐虽然与外界的男子有通信，但并不热切，因此一两个爱恋之心极重的男子，终于按耐不住前往府中拜访。小姐按着常陆王妃教导她的话，并不无情地拒绝，也不显示出依赖的模样。

　　她嘱咐侍从敲打疏懒的侍女们，谨防她们和轻薄的男子连通，那些地位并不高的地方官，自以为得了小姐的爱赏，因此更加热切地与小姐通信。她一概淡然处之。

　　她的笔墨最近愈发优秀，让那些苦苦追求她的男子更为欣赏，心想小姐毕竟是身份高贵的女子，才情也必定是出众的，只是之前小姐年纪尚小，因此来信并不优秀罢了。

　　总之，小姐与这一两个男子保持良好的距离，既不亲近也不疏远，实在称不上有恋情发生。

　　值得注意的事情，是第二年深秋之时，那位以容貌出色而名声在外的源氏公子搬出了宫中，与左大臣家的女儿葵姬成婚了。

　　葵姬比公子年纪大了几岁，并不与公子太过亲近，因此许多关于公子好色的传闻，在民间宫中开始悄悄流传起来。

　　一日，小姐在侍从的侍奉下梳妆，她的身子本来很瘦弱，皮肤甚至苍白发青，但不知是否因为这段时间诚心向佛的缘故，t的身子好了很多，脸上多了几分血色，衬得鼻尖上那一点红色都要淡了一些。

　　侍从觉得小姐比之前能入眼多了，心中觉得欣慰，她热切地为小姐换上王妃去世前为小姐制作的衣裳，淡紫色的内衬和印着棠棣花的杏黄色外衣，衣裳的样式很时兴。

　　小姐的身量这一年长高了不少，和这件衣裳刚好相配，她的头发已经长到后膝，头发浓密而乌黑，散在衣裳上很是美观。

　　如果不细看小姐的脸，还会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美人呢。此时正是初春，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常陆王府庭中蔓草丛生，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情状无比凄清寂寥。

　　小姐颇有所感，她想到昨夜在一本诗集里看见的：“细风吹悲雨，如泪落我心。”于是提笔写下：

　　“悲雨何时会思量，
　　既落哀心又落窗。”

　　虽然品格并不优秀，但到底有所进步。

　　侍从觉得小姐换上新衣比原来好看许多，因此赞许道：

　　“悲雨莫使衣袖湿，
　　丽质妆成尚不知。”

　　她这样打趣小姐，一面把镜子递给小姐看，小姐举起袖子遮住脸，颇觉难为情，她念道：

　　“众人皆知唐装丽，
　　可叹衣身不相匹。”

　　果然还是离不开“唐装”这一类古板晦涩的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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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樱花自昔易消散，今朝留待偶来人。”这句诗取自《伊势物语》，佐藤君与小姐并未有恋情发生，吟诵这句诗过于孟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