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旧识之访 ...
-
第二日天色微亮，鸡鸣未起之时，佐藤君收拾好衣裳，对小姐说：“鸡鸣声真是恼人啊，我向你起誓，绝不会辜负你。”
小姐仍然用袖子遮住脸，她心中痛苦，并不答复他。
佐藤君正觉得恼怒之时，侍从捧着侍奉的器具走了进来，她已然把佐藤君当作姑爷了。
佐藤君对侍从说：“你家小姐实在太过无情，今夜我依旧会拜访，事已至此，现在起小姐应该把我当作夫婿一样信任才好。”他说完倨傲地离开了。
昨夜发生的事情，让小姐认为自己身处梦中，她觉得人世虚幻，不然为何会有这等痛苦的事情发生呢？
然而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小姐虽然对佐藤君的憎恶不减，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接受这样荒唐的关系。
侍从服侍小姐更衣，被推拒了，小姐恹恹地躺在床上，不知心里如何作想。
佐藤君傍晚回到家，他的新夫人很不高兴。这个女子出生乡野，父亲官职低微，并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因此行为举止常常遭到别人嘲笑，连她身边的侍女都不真心服侍她。
她嫁给佐藤君后，整天疑神疑鬼，嫉妒之心非常强烈，佐藤君常常感到烦闷。
佐藤君一回来，夫人便做出愤怒的样子，她质问佐藤君：“不知你昨夜到哪里去了，我梦中看见你去幽会其他女人，真是可恨啊！”佐藤君答道：“梦中君思疑是我，只缘思君是我心。你梦到我的原因，正是因为我在思念你呢。”
这个夫人随意坐在地上，一点也不顾忌自己的身份。周围的侍女各自侧着头，装作没看见，这个夫人只顾生闷气，并不回佐藤君的诗，也许是做不出来的缘故。
佐藤君觉得这个妻子真是不称职，他把她从地上拉起来，道：“今夜我依然要外出，希望你不要胡乱怀疑我，我对你的心是天地可鉴的。”原来他并没有忘记今夜要与小姐相会的事。
夫人怨恨地说道：“你是把我当作、爱嫉妒的女子了！我只是一心都在你身上，你却处处避开我，令我情何以堪！”她举起袖子掩住半张脸流泪，面容很是娇美，佐藤君觉得她很可怜，于是安慰她，并且决定今晚留在家中。
小姐那边呢，侍从正忙上忙下四处打点，她把佐藤君当作新姑爷，因此很慎重地准备迎接他。然而等到傍晚，都不见佐藤君到来，连递送消息的小厮都没踪影。原来佐藤君在家中，他的夫人一直留意他的行踪，让他连给王府传信的时机也没有。
佐藤君觉得很对不起小姐，但这毕竟是无可奈何之事。直到深夜，他也没有来，王府中的侍女都很怨怼，她们心想：“啊，小姐真是可怜，被这等男子占有以及悲惨至极了，现在竟然又遇到这种事情，轻易便被抛弃了。”侍从心中很对不起小姐，她觉得万分抱歉。小姐呢，根本不在乎佐藤君来不来，她早早便睡下了。
第二日傍晚，佐藤君摆脱了夫人，终于来到王府。小姐的房中并没有点灯，佐藤君觉得就算这样的小姐，毕竟也要好过他家中那个人，于是觉得小姐很可怜，便一直对她倾诉自己的恋情。
小姐却觉得佐藤君此行实在可恼，她于是不发一言，令佐藤君更加怨恨她的无情。
佐藤君对小姐一直没太多的恋情，他只把小姐当作一个身份高贵的秘密情人，很少来看望她，也许是因为小姐貌寝的缘故。这段时日他的新夫人怀上了孩子，他更是把小姐抛之脑后，王府中的人都怨恨他，认为这真是世间少有的宵小之人。
小姐从此之后更加孤僻少言，别人寄给她的信，她都一律不回，她深切地害怕这样的事还会发生，因此对男女之间的恋情不抱任何希望。
她每日所做的事，就是练习书法和琴艺，她把这两样才艺当作余生的寄托，费了许多苦心。
一日盛夏之夜，小姐隔着屏风独奏七弦琴，今夜明月皎洁如白乳，晓星如散落的丛花，天空异常美丽。庭院中蝉鸣蛙叫，时而微风送爽，这番情景颇为雅致。小姐唤来侍从在身旁吹箫相和，箫声颇为优美。
小姐并没有想到此时会有人来拜访，这个人便是给源氏公子提及小姐的大辅命妇，她是王妃去世前的好友，时常会来府中拜访，给了王府很多帮助。小姐虽然生性害羞，但对这位母亲般的人很是亲近。
命妇隔着屏风对小姐说：“我许久未来府上拜访了，今夜途经王府，如果不来问候你一下，我真是过意不去呢。刚才我听见你的琴声，品格非常优秀，实在进步了很多。”命妇夸赞小姐道。
小姐嗫嗫喏喏，想着说辞，命妇知道这个人生性害羞，便继续说道：“我这次来是想给你介绍一个男子，你的年龄已经到了该成亲的时候了，你母亲去世前托付我照顾你，所以你的婚姻大事，我一直记挂在心头。前段时间我姐姐家的男公子来到京城，他有眼疾，因此仕途并不顺通，然而这个人为人很正直，也有才干。”
命妇自然知道小姐的容貌不佳，因此便将自己有些眼疾的侄儿介绍给小姐，她的这个侄儿年龄比小姐大几岁，两年前骑射的时候把眼睛伤了，从此落下了眼疾。
这个人为人正直，是世间少有的好男子，虽说小姐身份高贵，但毕竟现如今家道中落，和她的那个侄儿相配，也不算是折辱了小姐。
小姐呢，对情、色之事一律感到厌烦，她默不作声，也不把佐藤君的事情告诉命妇，命妇独坐在屏风后，觉得颇为无趣。
她于是道：“希望你能考虑一下，为女子的，没有保护人为其上下打点，很容易给有心之人可趁之机。我与你母亲是相识多年的好友，因此诚心替你打算，你生性害羞，不愿与人亲近，可这样始终是不好的。”话说到如此，小姐非常不好意思，她心中迷雾重重，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
小姐的沉默被命妇认为是害羞，于是命妇便就此打定了主意。她的这个侄儿叫东坂君，原本是地方上的大衍，出身并不低微。只是因为有眼疾这件事，彻底断送了他的仕途，然而他家底殷实、为人正直，于小姐来说，不失为是极好的归宿了。
命妇很想看看小姐如今的样貌，她于是道：
“屏风相隔不得见，
我欲窥君半遮面。
我已很久没见过你了，很想看看你如今的样子。”命妇站起身子行至屏风前，小姐觉得拒绝始终不好，因此便同意了。她答道：
“夏夜漫漫萤火飞，
故人容颜令我思。
我亦很久没有见过您了。”
小姐的答诗令命妇欣喜，觉得这个人真是进步了很多，虽然和诗并不优秀，然而也紧关事情。她绕过屏风，只见小姐跪坐在地，在夏夜的月光下，小姐的脸并不是很清晰。命妇凑近，正巧几只萤火飞舞，淡淡的荧光照耀下，只见小姐穿着旧衣，这是王府并不宽裕的缘故；小姐的上半身很高，身体仍然十分消瘦，但是头发一如往常的浓密美观。
小姐低着头，命妇想看的仔细一些，因此持着烛火靠近，小姐的脸还是很难看，鼻尖上的一点红无论用多少脂粉也掩盖不了，然而毕竟没有命妇想象中那么不堪。她于是放下心来，对各方面都很满意。
此后命妇便常常来府中拜访小姐。小姐依然瞒着佐藤君的事，好在佐藤君并不常来王府，因此事情并没有被揭露。
小姐夹在命妇和佐藤君两人之间，只觉得心力交瘁，很快便得了顽疾，一直不见好。小姐呢，虽然觉得很痛苦，但心想这样也算是一种解脱，便不想就此好起来。
且说佐藤君在得知小姐患病之后，前来探望过几次，他害怕自己的微行被夫人知道，因此每次都走得很匆忙，令小姐更加痛恨他，她只希望这个人消失才好。
小姐对命妇感到抱歉，她毕竟欺瞒了命妇自己和佐藤君的事情，同时也对那位未曾相见过的东坂君感到抱歉，如果没有佐藤君的事情发生，也许他们之间还有结成连理的希望。
她忧思过重，身体一日日虚弱下去，她觉得如果就这样死去也很好，至少能够早日与亲王和王妃相会。侍从呢，看见小姐这样痛苦，不知道在小姐面前流了多少眼泪。
这些年王府许多侍女都离开了，坚守在小姐身边的人，并且被小姐全心相信的人，就只有侍从一个，她实在不知道如果小姐去世了，自己的命运会如何。
侍从与小姐一同长大，情感真挚绝非他人可比，然而这个人心志不坚，因此做下错事，如今却只能徒然地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萤火照亮面容，原本是原著中源氏戏弄玉鬘的情节，但是玉鬘下意识遮住脸是因为男女有别，而小姐是因为自卑。小姐就算面对如母亲一样的命妇，也会对自己的容貌不自信，她的性格在逐渐改变。大家可以关注一下原著的情节，后面常常会有这样的描写的出现，小姐的心态不停在改变，后面又会有所不同。
2.侍从的人物个性，我分析了原著对她的描写，觉得她的私心是要大于对末摘花的忠心的，但这是人之常情，并不见怪。
3.小姐的头发很美丽，原著也是因为这一点，让源氏公子误认为小姐是一位貌美的女子。
4.原著中大辅命妇是个年轻女子，她的母亲左兵卫命妇是源氏公子最信任的人之一，这里因为她的母亲和源氏公子太亲近了，原著里又是大辅命妇给源氏公子牵桥的，所以大辅命妇的年龄设定为三十五岁。
5.佐藤君的这个原夫人，性格设定有些像原著中的近江君，她是头中将的女儿，私生女，早年生活在乡下养成了天真单纯的性格。（我很喜欢这个近江君，她出场很少，但是说话直率有趣，非常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