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刀[娱乐圈]》城九

6、转发

　　陆小桃是拄着拐走到那栋七层楼下的，许多人举着手机，对楼顶激动得仿佛在手舞足蹈的人指指点点。
　　“啊呀！我要迟到了！”于是有些人匆匆离开，却又有更多人加进来，把这片地方围得水泄不通。

　　围观的群众大多大多不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根据甜口啤酒的言辞，在交谈中脑补出一场“女朋友劈腿小三，怒而跳楼”的大戏。

　　“这年头女的真没几个好人。”
　　“诶嘿你怎么还以偏概全呢，男的也没几个好人！”
　　“但这孩子也太可怜了点吧，啧，他女朋友也真忍心……”
　　“□□！”
　　“这男的也是个懦夫。”
　　“要不是他真被三了，何至如此，那女的真不是啥好玩意儿，要是我闺女这样，我不得把她腿打断喽。”
　　……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凭一面之词，就轻笑着、调侃着给她定了罪。
　　如果是以往，陆小桃说不定真的会难过，可她现在已经看透了。
　　要申辩什么么？
　　没有必要。

　　陆小桃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绕过人群，走到临时隔离出的区域以外，已有消防人员守在那里，调度着铺下气垫，并去天台对自杀者喊话，想让他放弃寻死。

　　可陆小桃知道，甜口啤酒不会寻死的，他只是要自杀的话题度与热度，掩盖丑事，填补流失的人气，并把自己放在受害的弱者一方博取同情。
　　可笑她被甜言蜜语欺瞒，这两天才看懂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陆小桃沉下一口气，找到一个消防，说：“我是他的前女友，请问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

　　童楚看着酸味桃子走到前面，拉了拉自己的帽檐，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一划，用新注册的小号再次举报了甜口啤酒的直播间。
　　甜口啤酒不是要舆论导向么，看没了话语权，他还怎么导向？
　　自杀这种事，是能大张旗鼓直播给所有人看的么，那不是寻死，是上演一出荒诞闹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上的缘故，遇趣直播对举报的处理太慢了一些，童楚一路过来十五分钟，大号的举报仍未被受理。

　　刷新了一遍消息之后，没有得到答复的童楚抬头，观察着这栋楼的结构，然后他松了一口气。
　　消防完备，甜口啤酒就算跳下来，也不会伤筋动骨的，何况他很大可能不会跳。

　　所以他走上前，听到消防在劝说那个叫酸味桃子的姑娘：“你没有错，不必上去助长他的气焰，我们会处理。”
　　“谢谢，谢谢，麻烦你们了。”酸味桃子感激地鞠着躬，轻轻抽着气，拄着拐在许多人的目光中退后，不再抬头看天台边缘那人。

　　童楚听到了消防的说法，心中也是有些酸涩。
　　不是你的错，如果当初能有人这么对他说一句，多好。

　　童楚原地难过了两个呼吸，拨开人群追到酸味桃子，拦住了她：“桃子老师。”
　　陆小桃一愣，从装扮上认出了来人，眼前一亮：“呀，是你呀小楚老师。”
　　然后她神色黯淡下去，低头很是愧疚：“对不起，你救了我，我这边的一摊子烂事还牵连到你。”

　　“没关系。”童楚跟着陆小桃走出人群，“不是你的错，但我们其实也不必被动。”
　　舆论高地并不是问心无愧就可以，必须要主动站上去。

　　“啊？”陆小桃愣怔着张了张嘴，“还可以这样么？”
　　“嗯。”童楚点点头，“总不能一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拿出手机，看到遇趣直播审核答复他的，给陆小桃看了看。

　　【您的举报已处理，主播“甜口啤酒”涉嫌“扰乱公共秩序，危害公共安全”，直播间已被关闭。】

　　“啊！对哦！”陆小桃惊了，“我怎么这么蠢啊！直播间一关，他还能做什么！”
　　“对啊。”童楚和陆小桃一起回头看，甜口啤酒显然也知道自己被停了直播，楼下这点观众根本不够他演下去，于是他灰溜溜走下天台边缘。

　　“哈？怎么不跳了？”围观群众一脸茫然。
　　也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跳啊！别是怂了吧！”
　　童楚漠然看过去，找到那个人的时候，那人正在被消防人员严肃警告。
　　他深呼吸一下平复情绪，回过头。

　　陆小桃心情倒是愉悦不少，哪怕一瘸一拐，也走出了蹦哒蹦哒的活泼气质：“谢谢你啊小楚老师，那你说不必被动，我该怎么做呢？”
　　“这就是我想跟你谈的合作了。”童楚眨眨眼，“回去线上聊。”

　　＊

　　童楚花了一上午时间，做了一份微电影企划，然后私信发给了陆小桃。
　　对面“酸味桃子”接收了文件，片刻回复：“真的要这么真实么？”

　　童楚平静地发送了几张截图给她。
　　有甜口啤酒评论区对酸味桃子的侮辱言辞，有他的私信箱。

　　聊天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好久，状态不断变更，最后酸味桃子发来一条消息：“甜口啤酒被拘留了，遇趣宣布封禁他的账号九十九天。”
　　下一条：“但我还没有得到他和他辱骂过我的那一部分粉丝的道歉。”
　　再下一条：“我同意，谢谢你，那么你需要什么呢？”

　　童楚需要深入了解一下网红行业，确定平台和自己的直播内容。
　　他刚想问陆小桃，就收到了沈崇明发过来的一份文件，跟着一条简洁的消息：“不用谢。”

　　“网红与主播行业简析.docx”

　　童楚就回复陆小桃：“不用谢，这是我们的合作。”
　　沈崇明是靠谱的。

　　然而他把整份文件看完，依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把自己经营成网红，不露脸的不是没有，但他的技术不合适。
　　老实说，摄影再优秀，也没有什么吸引人进入直播的冲击力，更不要说达到他所需要的热度。
　　而直播大热的东西，童楚看了一圈，没看到适合自己的。

　　他只爱摄影摄像，可是这种直播中最基础的技术，反而是没什么必要的。
　　有一台装了摄像头的电脑就可以，没电脑，那手机也可以，角度要看脸最美，打光要肤质最细，至于镜头构成的美感之类，就是累赘。

　　有点难办呢。

　　童楚叹息一声，吃了饭，继续修图。
　　虽然原片已经够美，但还要调整色度亮度，力求达到最完美的视觉观感。
　　这方面的技术他也做过教学vlog，有人看，但看的人都是喊六六六的，并没有什么实质影响力。
　　难办。

　　就算是像与酸味桃子合作这样做小电影，市场反馈也太慢，更不足以让人们把视线集中在他身上。
　　果然，还是要回去做一个演员么？
　　童初曾经的影响力，是能让娱乐圈地震的那个级别的啊。

　　心烦意乱之下，童楚瞟了眼热搜，就挪不开界面了。
　　#未归人票房破亿#
　　他点进去，翻过那些影评大V，找到底下的网友评价。

　　【祁蒙牛逼！我差点因为名字错过这部如此优秀的电影！女主的成长简直绝了！也不知道是祁蒙哪儿挖出来的新人演员，眉眼都是戏，打戏也太绝了吧！】

　　【我看这个名字和海报，还有那个看着像是群像戏的预告片进的电影院，万万没想到竟是一部大女主电影，祁导是塞了多少私货啊。但想想将军负重前行的日子和背负的污名，就算夹私货我也讨厌不起来，不说了，二刷去。】

　　【啊啊啊啊啊怎么今天才放出第二版预告片啊！女主宁歧也太帅了吧！居然是个新人！我这就去买票！】

　　【呜呜呜呜呜我的将军啊！不过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男主一个正脸都没露的电影，想想……就心酸。】
　　……

　　当然也有反面评价，不过大多不是针对电影，而是针对祁蒙本人，替童初抱不平。

　　【祁蒙你那时不在童初身边，这会儿倒来怀念了，一部电影塞一百多斤的私货，呵呵。】
　　【祁蒙滚啊！你不是为爱隐退了么！彻底滚出电影圈啊！还回来圈钱是么？】
　　【我死都不会再看祁蒙的电影，垃圾，看的人也都是垃圾。】
　　……

　　可童楚见了这些，也并没有感到高兴。
　　抗议祁蒙并不等于祁蒙的作品是垃圾，也并不代表他们可以高高在上地指责看电影的人。
　　而厌恶祁蒙，更不等于真正怀念童初。
　　他们只是在宣泄情绪罢了。

　　就像四年前集体辱骂他的大众，有几个对那所谓实锤证据的照片思考过，而昨天他私信里那一箩筐的指责，又有几个完整看完了几方发的视频？
　　没多少，想骂就骂，不过找个由头，让他们宣泄得心安理得一些。
　　该不该骂他们从不考虑，只在乎他们想不想骂。

　　想到这里，童楚修了一组前一阵子在西南拍的蛾子，放了个九宫格在微博上发出去，然后编辑了一条影评。

　　【爱摄影的楚：看完《未归人》，我觉得将军是归来了，可正义实在太迟，到底遗憾。】
　　一条平平无奇，又挑不出刺的影评罢了，能吸引关注他的人里有几个去看，就算对得起他昨晚的触动。

　　他与祁蒙没关系了，童楚想，可是想起祁蒙昨天看他的复杂神色，想起那部电影承载的情感，他就有些难受。

　　以及，祁蒙是怎么找到他的，就算他是去看电影，霖市如此之大，近千家电影院，几千个场次，遇见的概率也太低了点。
　　巧合么？
　　童楚不信巧合。

　　可他总不能主动去找祁蒙，问出一个答案。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童楚想把祁蒙逐出自己的脑海，就要退出微博，可这时他看到自己的赞数不正常的高。
　　一看，一个蓝V转发了他。

　　再一看，“电影未归人”，认证为电影《未归人》官方微博。
　　【电影未归人V：是这样的，[将军彩绘背影.jpg]。//爱摄影的楚：看完《未归人》，我觉得将军是归来了，可正义实在太迟，到底遗憾。】

　　也是巧合！？
　　微博影评千千万哪这么凑巧就看到，何况他连话题和tag都没打。

　　童楚不信，所以他去找沈崇明。
　　无论如何，出了这种糟糕的事，先找他准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