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境》拾陌

25、25

　　不等慕容再说些什么，冥灵转身飞奔了出去，他跑的很快，趔趔趄趄的，十分不好看，但却一次都没有摔倒过。

　　也许是将死之人的歇斯底里，
　　疯狂的撕开面具，鲜血淋漓的捧出自己的伤疤，纵然在别人看来，像个小丑一样，
　　是啊，在他们眼中，他就是一个小丑。
　　他的伤，他的痛，不过都是供别人娱乐的跳梁小丑的把戏。

　　那些把戏，对他来说，却是一把把利刃。
　　刀刀夺命。

　　不知不觉跑到了御花园的那片杏林，那片，他亲手种上的杏林。
　　曾经，在这里，他听妙盏对她说她有多么喜欢太子，听她红着脸问自己要送给太子什么礼物，然后亲眼看着妙盏被毒瞎毒哑，亲眼看着她被人玷污。
　　最后，还要看她用手语安慰自己。
　　她的世界一片黑暗，如何的无助，如何的悲伤，悉数被她收起。
　　然后在以一张明媚的笑脸来面对自己。
　　好像她还是那个执着宫灯的少女一般。

　　那天，杏花开得正旺。
　　林子里几乎看不到整片的阳光，枝叶下的空气湿漉漉的。
　　妙盏就住在杏林的小木屋里，林子外有重兵把守，没有人可以靠近。
　　但冥灵不同。
　　他什么都知道，慕容帝自然也就不会防范他。

　　他看到妙盏的时候，她就坐在屋外面晒太阳。
　　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变得尖尖的，颧骨都凸了出来，因为瘦，眼睛显得很大，也很空洞，没有一点焦距，空荡荡的看着一处。
　　那双眼睛，曾经在黑夜里亮的惊人。
　　似乎听到了些细碎的声音，妙盏把头转过来，却没有对准自己。
　　“妙盏。”冥灵亮出那惯有的吊儿郎当的语气，但如果妙盏可以看到的话，就能看见，他的嘴角无论如何都扬不起来，不管努力多少次，最后也都耷拉下来。
　　妙盏笑了笑，冲着一个不对的方向摆摆手，下意识的张了张口，下一秒，立刻合上嘴，温和的笑容里掩着淡淡的苦涩。
　　他原以为，她会极端，会愤世，恨透了害她的人，可是冥灵错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妙盏确实变了。
　　润雅温和总是在她的眉间静静流淌，像是蜕变破碎的残蝶，不再那么锐利与明朗，脱去小女孩的外壳，变得达观知命，她的嘴角总是染着笑容，虽然不能说话，但只要呆在她身边，纵然是什么都不说，也可以感觉到很安心的感觉。
　　她美得不惨烈，却很哀伤。
　　哀伤到令人心痛。
　　冥灵知道，她认命了，潇洒的抛开所有的回忆，整日就那么静静的呆着小屋里。
　　她是个好女子，无乱是那个挑着宫灯的少女，还是这个温婉润雅的女子。
　　那种抛开仇恨的洒脱，是冥灵所做不到的。

　　“哎，我今天又输给别人了。”冥灵走过去，在妙盏的面前蹲下，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来来，摸摸你，沾点喜气，明儿个没准儿就赢了。”
　　妙盏的微笑宁静，眉头不易察觉的一皱，但随即就舒展开来，温和的笑着。
　　“刚才跟五皇子比赛砸银子，结果他的水花竟然比我高？！你说，这可不可恶？！”冥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愤，他注视着妙盏，突然有种不详的感觉涌上喉咙，点头啊，点头啊……如果听到的话，就点头示意我啊……
　　妙盏还是那么笑着，仿佛一点也感觉不到外面的世界。
　　“妙盏……”冥灵颤抖起来。
　　妙盏微微歪着头，好想听清冥灵到底在说些什么，但她做不到，她只能不停的微笑，来告诉冥灵她很好，很好。
　　泪水不可抑止的淌下来，冥灵压抑着自己破碎的声音。
　　他把脸埋进妙盏的手心，泪水凝结在细小的纹路里，淌成伤。
　　他们又夺走了她的耳朵。
　　妙盏伸手拍拍冥灵的头，他抬起头，望着妙盏微笑着的脸，她的嘴一张一合，慢慢的说【冥灵，我很好。】
　　把她的手贴到嘴边，一字字的告诉她【妙盏，我知道，我知道。】闭上眼，泪水缓缓的从眼角淌下。
　　她笑了，摸索着送所坐的竹凳下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递到冥灵面前。
　　接过后，打开。
　　是一幅画。
　　正面画的是竹苑，他所住的院子。
　　反面画的是两个人，拉着手站在一起，是她和潋辰。
　　她没读过书，自然也不会画画，所以这两幅画都画的七扭八歪，但却看得出是多么的用心，可是看样子保管的不是很好，脏兮兮，还皱皱巴巴。
　　【本来被抢走了的。】妙盏‘说’，笑容满足【不过，被我夺回来了。】
　　冥灵不敢想象，她是如何从那些正常人手里夺走这两幅画的，只是当他看到竹苑那幅画后，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出来。
　　妙盏……妙盏……为什么不恨我……为什么还要把我当做朋友……
　　我，会把潋辰还给你的……
　　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