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同辉（双重生）》敛长空

30、第三十章

　　“沈兄，老玘，你拦着我做什么？”

　　赵弘光没好气地甩开沈玘的手，不甘心的回望一眼酒楼，抱怨道：“你怎么了，一见到那老者就拉着我走。”

　　沈玘眯着一双狐狸眼，微笑着问道：“你可知那人是谁？”

　　“是谁？是谁也大不过我们去。”赵弘光很是不屑。

　　“你说错了，这位可比我们分量重，你可知道吴越裴家如今族长年事已高，透出传嗣的意思来？”

　　“知道，要传给他的嫡长子嘛，怎么，人家一个要继任的族长，总不可能跑到京城来吧？”

　　“你说的在理，裴家族长和继任者不会来京城，但他们可以派人来，那老者是裴家族长亲次子，是继任族长的亲弟弟，是裴家掌事心腹，与你我父辈相交之人，排行第四，人称裴四爷。”

　　赵弘光也咂摸出些东西来，纳罕道：“这样的人物，不准备继任之礼，来京城干嘛？”

　　“估计是为不久之后的赐婚宴。”

　　提到赐婚宴，赵弘光又回头看了一眼，撇撇嘴。

　　“这等美人……便宜了太子。”

　　沈玘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才继续道：“不过一女子，倒是裴四爷进京，是个与裴家来往的机会，快些回去告知长辈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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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赵弘光离开，笑容依然不褪，好像对着谁都是这幅笑意，但当他堵到一人时，笑意深了些许。

　　“阿珩。”

　　纪珩微讶，淡笑着拱手后，问道：

　　“阿玘怎么知道我在何处。”

　　“哪年今天你不去白云山？而且今日我料定你会扑个空，算算时间，也就猜到你在哪了。”

　　纪珩飞快抬头，“阿玘如何知道我扑空了？你见到她了？”

　　“还不算太傻。”

　　沈玘道出酒楼之事，又笑嘻嘻地调侃。

　　“认命吧，你们没有缘分，上次进京时你不在，这次你又不在，可见老天也不成全你们。”

　　纪珩脸色更白，平日的淡泊优雅如今悉是低沉，若明月蒙霞，引得不知愁的清风都滞郁起来。

　　沈玘看他失落神色时，又叹了一声。

　　“说你不傻，你又傻的不行，何苦呢，赐婚宴就在眼前，你又不愿意搅黄这桩婚事。”

　　纪珩俊脸苍白，闻言还是摇头，“感情之事，用这种手段过于龌龊——，”说着，他察觉到什么似得，抬头注视着好友，“难道你动手了？”

　　“反正这婚是赐定了，动没动手又有什么关系。”

　　沈玘的话棱模两可，心中突然闪过方才的情形。

　　[不知裴小姐可见到了裴公子？之前他在曲水宴忽然离去，竟没能相留，实在愧疚。]

　　[哥哥的事我如何知道，想来曲水宴大抵不尽人意吧。]

　　她到底知不知道？裴家到底知不知道？沈玘心中思忖，面上笑着转移话题道：

　　“裴家四爷也进京了，离开时还问到伯母和你。”

　　纪珩之母同样是裴家女，在裴家还与外来往之时，她便嫁入了纪家，同裴易是堂兄妹，因着这层关系，裴易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由着纪珩与裴绾华相交，不然，世家之子如何能入得了裴易的眼。

　　纪珩想到这一层，带起一点笑意来，如水墨画就的眉眼便如云破雾散，露出清风霁月般的底色，见之忘俗。

　　他心里想着这一茬，面上却不失礼数道：

　　“他老人家进京了？母亲常说，这位四侄辈分小年龄大，她闺中时是当哥哥看的，出嫁时也是他背着送上花轿，母亲知道一定高兴。”

　　“这便对了，走吧，我们一同回去。”

　　·

　　船运货仓。

　　许倩打开一方锦匣恭敬呈上时，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劝诫道：“刚刚若没有裴四爷，您如何下台？也太过强硬了些。”

　　裴绾华也不生气，有一件没一件的打量她递上的珍宝，随口问道：“那你在船上管理下属，是由着他们得寸进尺？”

　　“当然不，一定要毫不让步，比他们强硬，他们才不敢强硬。”

　　“同样的道理，”裴绾华平淡说道，见许倩还想反驳什么，她笑眯眯道：“你可是想说，世家公子身份贵重，与下属不同？”

　　许倩表示默认，惹得裴绾华轻轻一笑。

　　“可世间的女子都是相同的，不论走到哪，面对什么人，都只能强硬以对，才可能得到那么一星半点的尊重。”

　　她看着许倩渐渐复杂的神色，没什么情绪继续道：

　　“因为我们没有武器，只能露出牙齿，相反的，你看方才四哥一露面，什么都没说，他们就销声匿迹了。”

　　裴绾华用到了我们。

　　许倩不曾反驳，沉默许久后，她认同了她的话。

　　“您是对的，当年我是如何狼狈地走进您眼里，又是如何咬着牙撑起船行还历历在目，如今终于挺直了腰板，可又好像没有挺直，如果有一日我女子身份暴露，那我苦苦维持的一切是否会轰然崩塌？”

　　见自己的话惹出许倩的愁思来，裴绾华失笑摇头。

　　“不必妄自菲薄，你已经挣脱了女子最原始的枷锁，剩下的，就只以能力论英雄了，许倩，你要承认，你已经是海运上的龙头了。”

　　她顿了顿，正视向许倩。

　　“你是如何想的？是继续？还是退居幕后维持家业，亦或者恢复女儿身……嫁人？”

　　说到嫁人二字时，她颇为抵触。

　　这回轮到许倩失笑了，她只道：

　　“小姐，您是我的桅杆。”

　　桅杆是一艘船上最高最长最重要的东西，控制方向的船帆挂在上面，观测方向的高台屹立其上，贯穿龙骨，吊装货物，一切都离不开它，而许倩船上的桅杆，是她能傲视海域最顶级的机密，是她的家族为此付出一切的智慧结晶，是她最骄傲、最珍重的宝物。

　　裴绾华明白这两个字对许倩而言有多重要，因此和她对视许久，随即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我可要努力努力，不能失了你的期待。”

　　期待。裴绾华脑海忽的闪过裴四的面容，笑容微滞，许倩察言观色，试探道：

　　“之前听小姐谈论商行什么的，是打算发展势力？那我整顿后再出海，为您供应财宝？”

　　裴绾华眨眨眼回神，摇头笑道：“不，暂时不用远航，我有另外的任务交给你。”

　　她取出一物，示意许倩打开。

　　一幅地图辽辽展开，与许倩只记载海上的航海图不同，这幅图陆地与大海悉数记载，裴绾华点点一处，随即葱白一般的指在地图上曲曲折折画了一个圈。

　　“我欲再开一条商路，这条商路要历经九州，贯穿四海，走到每一寸土地去。”

　　许倩闻言悚然抬头，她艰涩道：“现今官道都尚未贯通，偏壤土地不通人烟的比比皆是……您知道这有多难吗？”

　　裴绾华目光不离地图，她杏眸里好似燃了一把怒焰，想要燃烧到天边去，到世上每一个角落去，她只道：

　　“这或许是我一生事业，我甘之若饴。”

　　说罢，她阖眸沉思许久，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我算是知道大丈夫为何总追求建功立业了，雄心壮志，志在四方是多让人兴奋的事。”

　　感叹完，裴绾华回神，想起还有个许倩在身边，不由轻咳一声。

　　大发狂言总是一件让人害羞的事，她假若无事看过去，就被许倩眼里同样炽热的火焰给烫了一下。

　　“您说的太好了！您果真是我的桅杆，我也一定要做出一番大事业，让后人记住我的名字！”

　　看着别人大发狂言是一件好笑的事，裴绾华被逗得发笑，可一想到刚才自己也是这副德行，不免又是脸红咳嗽，赶紧打断道：

　　“行啦行啦，路要一步一步走，眼下你先修整一阵，待我策划好你便行动，对了，还有酬劳。”

　　“您不要说这种话。”许倩立即打断。

　　“一码归一码，去时签好的书契，如今也该遵守才是，分红按例给你。”

　　正巧这时保存书契的裴姵回来，裴绾华示意她拿出来，极快地扫过账目，道出几个数字，只吓得裴姵和许倩花容失色。

　　“就是这些，记得分出来，你的那些船夫，也该好好犒劳才是，记住，切莫小气。”

　　她这边殷殷叮嘱，可许倩只有一个问题。

　　“您真的没算错？要不再算算？”

　　裴绾华不耐烦了，抬腿就走人，可留下一个憨憨，还有一个憨憨跟在身边。看着裴姵痴憨的表情，她笑道：

　　“心疼了？”

　　裴姵当即回神，小鸡啄米似得点头，“她是您的人，她的东西就是您的，您还搞什么分红，这不是把钱分出去吗！我都替您心疼。”

　　“那你也是我的人，那你的月钱就是我的月钱，你给我，我买糕点去。”裴绾华闻言哼笑道。

　　裴姵脸色一变，连连后退几步，死死捂住自己的荷包，悲愤道：“小姐您怎么这样！”

　　裴绾华被逗得大笑，两人笑闹一阵，她这才正经道：

　　“老话讲，财聚人散，人散财散；财散人聚，人聚财聚。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得了还会再来，可人心不一样，若只抠搜着眼前小利，便是失了西瓜了。况且……”

　　她皱眉纠结半晌，还是悄悄对自己的心腹附耳道：“我看不惯卖身契这东西很久了。”

　　说罢，她便预料到裴姵的反应，果见她睁大眼一幅不可置信的模样，裴绾华笑着死死捂住她的嘴。

　　“唔唔唔！”

　　“你再大声点，咱俩都别活了。”裴绾华咧出一口小白牙，皮笑肉不笑道。

　　一阵疾风冲来，随即传来秦翕冷肃的声音。

　　“谁要杀你？”

　　裴绾华瞬时收手，眨巴着眼笑得无辜。

　　“阿，阿翕？没事，我闹着玩呢，你怎么来了。”

　　秦翕皱眉看她一阵，眉心皱得更紧。

　　“是你让裴姵来找。”

　　裴绾华这时终于回过神，笑嘻嘻道：“那你们可来迟了，好东西都进我肚子了。”她说着，还不忘拍拍肚子。

　　秦翕看她一阵，终于放了心，也被她逗得缓缓勾起笑来。

　　“少吃，伤胃。”

　　裴绾华当即被他的正经噎了一瞬，无奈点头后，她左右望望，疑惑道：

　　“哥哥呢？”

　　“说要给你买糕点，半路走了。”

　　“唔。”

　　裴绾华撇嘴点头，又有些期待糕点来，所以当她等了许久，却只等回来个双手空空的哥哥时，她又一次咧出小白牙。

　　“哥哥，怎么给我买糕点，糕点没有，连我送你的玉佩也没有啦？”

　　裴乐冷汗直冒，求生欲造就了他前所未有的冷静，他装作与平日一般无二的不正经，赔笑地告罪道：

　　“给你去买最火的芙蓉糕了，可惜去得晚卖光了，还有那玉佩，我今日就没带呀。”

　　裴绾华挑起一边秀眉，莫名和秦翕撞了个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两个字。

　　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