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同辉（双重生）》敛长空

31、第三十一章

　　月露初头。

　　裴绾华疲惫后仰，叹出艰涩一气，裴姵望见，浸湿手巾上前替她擦拭脸颊。

　　“今日事情这么多，小姐早些休息吧。”

　　“我也想，还想美美的泡个香香。”

　　连小时候才会说的泡香香都出来了，裴姵失笑，像哄孩子一般哄道：“那婢子去给您准备。”却被裴绾华拦住，她慢慢摇头站起身来。

　　“今日之事还需早早告知爹爹。”她顿顿，坏笑道：“让爹爹去烦心去，我才不管呢。”

　　·

　　“小四来京城了？”裴易怔楞一瞬，随即长叹，“为你的婚事而来吧。”

　　裴绾华小口抿着安神汤，敷衍应和。“爹爹神机妙算。”

　　那边裴易望月许久，才恍然回神般想起女儿还在，负手回头，望向裴绾华的目光温和慈祥。

　　“这些事都碍不到你，小四不该来找你。”

　　“多知道点不是坏事。”

　　裴绾华心神不宁道，杏眼灵巧转动几圈后，她忽的起身，将另一碗安神汤恭敬递过去，小心翼翼打量着自家亲爹的神色，小声道：“爹爹，我有个问题，事关陛下。”

　　裴易喝着女儿的爱心汤，却残忍道：“你先问。”

　　“……”

　　裴绾华无语之后，彻底肆意起来，昂着小脑袋就问出了个惊天之语。

　　“怎么样才能让陛下忌惮又喜欢呢？”

　　这样的惊天之语却可惜遇上了八风不动之人，裴易将安神汤一饮而尽，眼底是意味不明的笑。

　　“这可真是天下最容易的事了。”

　　“你只要大放光彩，锋芒毕露，他就会爱才若渴，却又疑神疑鬼，害怕你的锋芒会刺伤他。”

　　裴绾华闻言下意识地端起汤碗琢磨起来，可还没想出所以然，裴父投桃报李的也甩下个炮仗来。

　　“怎么？不想嫁了？”

　　汤勺叮地发出一声脆响，裴绾华讶然抬头，“您如何知道？”

　　“你是我的女儿，我如何不知道你。”裴易呵呵一笑，坐至主位。

　　裴绾华惊讶之后也不害怕，坦然肯定不想嫁了，裴易望她半晌，又无奈又咬牙道：

　　“儿女是债啊。”

　　她听着这句话，咬唇愧疚起来，抬眸看向裴易，小声道：“女儿是不想嫁，可我听父亲的，父亲若让我嫁，我嫁就是了。”

　　“少装可怜，你不愿意，嫁过去就要作妖，那更麻烦。”

　　裴易点着女儿的额头嗔骂道，可瞧着女儿撒娇地叫着爹爹，他只余无奈。

　　“你听爹的，爹听你的，你不想嫁就不嫁，反正圣旨还没下来，你自行使手段吧。”

　　裴绾华噌的抬头，眸子晶亮，可想起这桩婚事，她皱起眉来。

　　“我不愿嫁，也是这桩婚事牵扯太多，宋奶娘背后究竟是何人不知，也关系着吴越裴家的站向……父亲，我真的不敢轻易答应下来。”

　　裴易哼了一声，“你不必去想这些，他们做他们的事，生死也与你无关，这小四，都对你说了些什么话！”

　　“四哥也尊重我的决定了呀，爹爹也不必这样。”裴绾华还在努力的在裴易面前给裴家贴金，奈何裴易不吃这套，只凝视着小女儿，认真道：

　　“绾华，你只需做出你想做的决定。”

　　“……我的决定。”裴绾华喃喃道，她放空道：“我的决定很重要吗？”

　　“重于泰山啊。”

　　裴绾华眼神恍惚，一时间竟觉得裴父与裴四的容貌渐渐重叠，同样的珍重，同样的期盼，形成一股沉重的无名情绪，让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裴易身为一国宰相，更是她的父亲，一眼便看出了她的郁结。

　　“对你说这样的话，不是让你感到压力，而是想让你知道，对很多人而言，你很重要。”

　　“你知道你的出生吗？”他忽然这样道。

　　裴绾华不知何时已然泪眼朦胧，闻言只会默默点头，裴易抚摸女儿的长发，他笑着道出了最悲伤的心事。

　　“那年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年。”

　　“那年世家反扑，我与陛下十年谋划一朝事败，壮志未酬，郁郁难忍。”

　　“颓废间，被那贱妇使了手段，有了如今草芦那孩子。”

　　“与你娘冷战之时，你姑姑挡住了杀她丈夫的一剑，死在了自己亲爹的手里。”

　　“胞妹惨死，最后的愿望却是想埋在吴越老家，我忍怨扶灵回去，路上刺杀不必多说，还要护着你母亲和你，那时我只觉人生最凄惨不过如此，可……”

　　“你祖父居然不行了，呵，他，他筹谋一辈子，自诩为宗族甘愿做无心人，可偏偏倒在了你姑姑的灵前。”

　　“裴家大乱，而他毕竟是我父亲，我不愿离开，左右为难，你母亲也吃了许多苦，无法容忍，当时和离书都摆在了我面前。”

　　“壮志未酬，老父病重，妻子离心，儿女年幼，一个人一辈子最痛苦的事都堆积在了那一年，我真的，那时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裴绾华忍住抽噎声，自己的出生她听过太多次，可从没听自己亲爹讲起，原来那时的事，对他而言竟是天底下最痛苦，最不想回忆的悲伤。

　　“为什么难过？爹教过你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现在，我熬过来了，我们都熬过来了。”

　　裴易笑着。

　　“因为你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