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同辉（双重生）》敛长空

29、第二十九章

　　“……侍奉公婆，生儿育女，还得给我侍奉好我的好兄弟，才是你为女子的……”

　　嚣张难听的话从楼下传至包厢，闻声进来的许倩霎时一脸不渝，脸色更黑了些，他狠狠一拍栏杆。

　　“这狗东西！说的是什么——唉！”他愤慨骂声转了个弯，又悉数化为憋屈，哪怕气得青筋直冒，也不知该怎么反驳，只好又重重拍着栏杆。

　　正当他连连叹气时，手间忽然被塞进一盏热茶，而递茶的是位十足的尊贵人，他只好强笑着接过来，还没意思意思地抿一口，就被人制止。

　　“谁叫你喝了。”

　　裴绾华嗓音脆嫩，其间威严冷肃却是掩盖不住，目光不离楼下的璨丽眸子也阴沉凝冷，制止之后，她点点那名男子。

　　“给我泼上去！”

　　许倩懵然之后反应过来，方才的闷气一瞬间化为欣喜，他知道这位要出手了，急忙笑着点头，手腕一甩，水柱便准而狠地倾注下去。

　　滚烫的茶水不仅淋了男子满头，甚至连他的好‘兄弟’也没能幸免，被烫的连连鸡啼。

　　一顷刻，楼下就乱成一窝粥，痛呼声叫骂声鸡鸣声交叠不休，而裴绾华就这么好整以暇地望着楼下，杏眼都惬意地眯了起来。

　　她生平最厌恶这种说辞，也无奈于天下人观念难改，平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今日既冒到她脸上了，又加上那只鸡，新仇旧恨一起算，她非给此人一个教训不可。

　　裴四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他也清楚裴绾华的脾性，这时候劝阻不过是多挨一顿气罢了，还是老老实实喝酒的好，只是在瞥向别处时，看到了什么，微微皱眉。

　　这时楼下喧闹愈甚，正当裴绾华准备干预时，便又有一柱水流从另一包厢泼下。

　　这柱水可没有就事论事的意思，连带着周围一干看戏群众都遭了殃，被烫的四处奔逃，惹得裴绾华紧紧蹙起眉来，而待出声人一开口，她就翻了个十足十的白眼。

　　“怎么是他们。”

　　眼见男子就要遭毒手，她急忙出声，毕竟眼下不过是口舌之争，因此平白失了性命也太冤。

　　“慢着，谁叫你动他了？”

　　·

　　美人挑帘是一幕至美景象，只是美人却很不喜欢让此地的人观瞧，只斜斜露出抹艳色，但足够让欣赏到的人心神摇曳。

　　泼水一行人为首之人眼睛晶亮，往前一步展开折扇。

　　“他惊扰到裴小姐你，我替你收拾解忧不好吗？”

　　“当然不好，惊扰到我，我自会处理，用不着你替我解忧，赵弘光，那皇宫里尊贵的长乐公主，你的未婚妻，才应该是你解忧的对象，请自重。”

　　裴绾华把最后三字咬得极重，整篇话更是极不客气，或许旁人来说，会有种拈酸吃醋的意味，可放在她嘴里，就满是厌弃不屑的语气。

　　即便对面是四大世族之首的赵家嫡子。

　　不怪她如此生气，因为她口中的长乐公主，就是表姐郑韶，而赵弘光，便是郑韶的未婚夫。

　　这般轻浮浪荡，表姐嫁过去可如何是好。裴绾华心中更添烦闷，面上更没了好颜色，只瞧得与赵弘光一行的人后背冒汗。

　　一个是世家公子，一个是权相爱女，真要吵起来，还不是他们这些池鱼遭殃？

　　“宏光，我方才便说裴小姐定不吃这一套吧？”一道温和笑声传来，一蓝衣公子站至赵弘光面前，拍拍脸色漆黑的好友，笑呵呵打圆场道。

　　他样貌精致俊美，眼睛笑眯眯的不见瞳仁，像个狐狸一样，岂料裴绾华看到他更没好气，只是想到什么，忍下怒意，淡淡道：

　　“沈玘？”

　　此人正是沈家嫡子沈玘，沈家，便是那个使凶杀人的沈家。

　　沈玘见她对自己神色平淡，眯起的眼里划过一道深思，旋即被笑意掩盖，他微微拱手。

　　“裴小姐。”

　　裴绾华懒得同这些人打交道，可平白无故赶人走也不是道理，正待她思索之际，楼下又起风波。

　　邢姿婵一眼便认出出声者正是那日相助的贵女，心中又羞又燥，不肯多一秒在恩人面前狼狈，可袖子依旧被所谓的未婚夫紧紧拉着，不由低声狠狠道：

　　“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那男子终于反应过来，他家不过商贾之流，自然认不出这京城上方两股最大势力的贵胄，可就是下意识的不敢在两方交谈时开口，如今被邢姿婵叫破，他豁然回过神来，只觉这辈子的脸都要丢尽了，哪里肯走。

　　“你们就是这样平白无故欺辱于人的吗！”

　　赵弘光目光阴寒地看过去，刚想做点什么出出气，可待想起楼上还坐着个裴绾华，忍了忍，甩袖不语。沈玘见状笑笑，余光却半点不给那男子，只是望着一处方向，等待着什么。

　　果不其然，裴绾华开口了。

　　“一时失手，想来这位公子应当不会怪罪吧。”

　　男子被这嗓音给麻了一瞬，兴师问罪的神态霎时消了大半，却还是有些不满。

　　“一时失手也不是借口！我这都被烫成这样了！必须给我个说法，要是这位小姐亲自道歉……我便不追究了。”

　　此人因角度问题，看不到裴绾华的容貌，没能看到她隐隐动怒的美目，却听得她语气中笑意愈发深了起来。

　　“不是借口？公子若要我道歉，那便先请公子向这位姑娘道歉才是，方才公子拉扯间，可是将这位姑娘狠狠摔在了桌角上。”

　　男子下意识循着她的话看向邢姿婵，待见她捂着腰脸色苍白的模样后，非但没有怜香惜玉，反而更不耐烦了些。

　　“她是我的未婚妻，那就是我的东西！别说我不小心伤了她，就算是故意的，她也得忍着！凭什么让我道歉。”

　　“……”

　　男子以为自己说过了裴绾华，一时间得意之至。

　　“还请这位小姐下来给我道歉吧。”

　　满堂沉默，别说沉默的包厢内是何情形，就连沈玘刻在嘴角的笑都微微下沉，这时一道喟叹幽幽响起。

　　“真是给脸不要脸。”

　　一道白光直直投向男子，男子随即发出一声惨叫，直至碎裂声响起，众人才看明，原来是盏莹润细腻的白瓷盏，上面有着隐隐血迹。

　　裴绾华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依旧满是盈盈笑意。

　　“那照公子之言，这是我家的酒楼，是我的东西，我想扔什么就扔什么，就算是故意的，你也得忍着，对不对？”

　　那男子如今颤颤巍巍地蹲在地上，满脸惧怕，不仅是因为这茶盏，还因为她的话。

　　此间酒楼谁不知道是裴相家的产业，因着这名声，来往之人十个里面挑三个，都是人物，他也是因为知道这事，才抱着好‘兄弟’前来，期望能入了哪位的眼，谁知竟真的碰上个重中之重的大贵人，可他却把人家得罪了。

　　这时男子哪还有嚣张的底气，满心唯一的奢望竟然是希望能活着出去，可见心中惧怕，如今他被血蒙了满头，懵然地四处张望间，只觉得每个人看向自己都凶光毕露，都好像要擒了自己前去邀功一般，骇得他颤声道：

　　“酒楼也是天子脚下，闹事就不怕天子怪罪？！”

　　裴绾华不过是想让他张个教训，如今怒火消散，便打算打发他走，闻言笑道：

　　“原来我这叫闹事啊？”

　　此言一出，众人皆大笑。

　　沈玘也摇着折扇微笑道：“郑朝有法，先动手者有罪，此事就算陛下知道，罚的也不会是裴小姐。”

　　“沈公子说的对，正是这个道理。”裴绾华难得给了他好脸，应和道。

　　那男子求生欲望强烈，脑子也惊奇地转了起来，竟听懂了这话的意思——是他先起的头，这是在威胁嘲讽呢。

　　可听懂他也不敢动弹，还是邢姿婵面露纠结，最后暗地狠狠踹他一脚，在他瞪过来时，示意他赶紧走。

　　男子其间纠结暂且不论，最后连滚带爬的逃出门后，邢姿婵暗暗一笑，解气之余，朝包厢方向深福一礼，旋即快步离去。

　　金玉楼还有很多事要做。

　　裴绾华支颐望着她离开，而那边沈玘见她态度缓和，笑意加深许多，正当他想说什么时，便被身边的赵弘光抢了白，他微笑沉默。

　　“今日花朝节，裴小姐可否赏脸，一同前去饮酒作乐？”

　　裴绾华简直不知该如何形容赵弘光了，他家人是怎么把他养成这样自信没眼色的啊，她轻嗤直接的拒绝，那边赵弘光的想法也与她如出一辙。

　　裴易是怎么养出这么个自命清高的女儿的，一个女子，居然敢这般驳男子的面子。这样想着，他面色不虞地提摆准备去敲门，好让她看清楚自己的忍让是有限的。

　　刚走几步，那边仿佛就发现了意图，裴绾华懒懒道：

　　“刚刚才警告了那人，赵公子如今总不会知法犯法吧。”

　　赵弘光冷笑，“不过是恐吓平民的东西，就别拿来吓唬我了。”

　　裴绾华也是一声冷笑，瞬间就有一行人挡在他们面前。

　　“赵公子吓唬旁人的手段，也别用到我身上。”

　　须臾间两边剑拔弩张，旁观人众暗暗为裴绾华捏了一把汗，裴相权势盖不过世族之首的赵家，争斗起来难免吃亏，可也暗地心惊于她的性情。

　　喜怒无常又狡黠敏锐，还这般娇扈，一般人可消受不起啊。

　　旁人看戏，戏中人也有清醒的，沈玘挂着笑意，眼中却半点也无，正想着如何圆场，一道醇厚深沉的长者之声传来。

　　“你们调皮了，拌嘴可以，可不许打闹。”其中笑意深沉，满是慈祥。

　　裴绾华包厢的竹帘被彻底卷起，一位仪容超凡的翩翩老者笑着朝他们举举杯。

　　沈玘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