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仆》灯下黑呀

73、狼儿

　　狼儿偷了番薯被东郭命发现，本以为要糟，谁知他并没有声张，也没有叫来许多人追打，狼儿觉得这人不似那些村民们凶狠。
　　心中对他颇有些好奇，便一直偷偷瞧着，听他突然吹响那哨子，哨音清扬，好听的很，便悄悄坐在了他身侧。
　　东郭命又吹完一曲，对狼儿道：“你并非一般童子？”
　　狼儿点点头。
　　东郭命又道：“那你是……猴子精？”
　　狼儿拼命摇头，咿咿呀呀说个不停。
　　东郭命道：“你不会人语？”
　　狼儿点点头。
　　“不是猴子精，那便是‘野猪精？’，可哪里有你这么瘦的野猪精？”
　　狼儿又拼命摇头，颇有些急躁。
　　东郭命笑道：“那便是‘野狐狸精’？”
　　狼儿生气，拉下一张脸来，引得东郭命哈哈大笑，直猜到半夜也没猜出来。
　　自那之后，狼儿便时常来听他吹哨子，他本就居无定所，虽是离开了自小住着的山头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舍得。
　　白日里仍然四处玩耍，只是每到天色暗了，便要寻到那队伍去，听东郭命吹一曲哨子。若离得远了，便靠着嗅觉灵敏寻去。
　　东郭命总会留半块干粮给他，像这样无需担心挨饿的日子，以前从未有过。
　　那日，东郭命吹完哨子，突然对狼儿道：“你很喜欢这哨子？”
　　狼儿点点头。
　　东郭命又道：“那我教你好不好？等你学会了，能自己吹奏一曲，我便将另外这一只送给你。”
　　狼儿很开心，出生以来第一次这样开心。
　　他跟着东郭命学了几日，竟真的吹出了调子。
　　这日，行至大名近郊。
　　狼儿白日里玩得累了，一觉醒来，已近人定。
　　寻到那流放队伍驻地，却只见营火，没有一个人的影子。
　　狼儿慌了神，不知这人都去了哪里。大着胆子悄悄探头进帐篷中查看，却见十几个衙人死在帐篷中，狼儿忙上前查看，见衙吏们身上遍布刀痕，早已断气多时。
　　东郭命在山脚下，等了半天仍不见狼儿踪影，想着是去哪里玩的疯了，吹了两曲，仍等不到人，便准备回到队伍中去，刚到帐篷附近，便见数名黑衣人自帐篷中钻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长刀。
　　他借着营火一瞧，这些人身上，脸上都有血迹，心头大惊，想是那衙吏吃醉了酒，睡梦中便被杀了个干净。
　　东郭命大喊“快逃！”，忽听得黑衣人中有人吹了声口哨。
　　山脚突然燃起几支火把，乌压压的又冲来一大批黑衣人，呼啸着将营地中的人围了，家中的账房刘先生，哭喊着要逃，便被一刀砍死在黑衣人脚下。
　　东郭命也被几人抓了，押进人群中来。
　　他心中着急，知道这是遇上了山贼，才出虎口又入豺穴。
　　不知这群山贼会如何处置众人。
　　其中一个山贼道：“看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手下一人吩咐几人到处搜寻，半晌，才回来道：“头儿，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领头的山贼怒道：“爷爷的！穷鬼！”
　　东郭命怕他怒极杀人泄愤，忙道：“有些银钱家当，都被充了公，我们都是些发配流放的人，还请大王高抬贵手饶一条命。”
　　那山贼头领扫过众人，见都是些老弱妇孺，实在不甘心白干这一票，便对手下人道：“拉回去做苦力。”
　　山贼牵了衙吏的马匹，又将帐中搜刮一空。
　　便将这一队人押回了山寨。
　　在大堂中清点了人数。
　　那山贼首领道：“搜身！”
　　东郭命一听，忙抢上前急道：“大王，这，这恐怕不妥，尚有这许多妇人，搜身多有不便！且是真的已没有银钱，发配之时早已被搜走了！”
　　山贼们一听，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想这人是个书呆子，这妇人都到了山贼手中，他竟还在乎搜身子多有不便！
　　山贼头领打量着众人，女眷们各个将头低了又低。
　　他突然指向东郭楚，手下一人立刻上前将楚儿拽了出来，一把扔在山贼头领面前。
　　那头岭捏起楚儿的下巴，道：“这小妞长得倒是水灵。”
　　山贼们哄堂大笑，直气的东郭命浑身发抖，怒吼一声道：“你别动她！”
　　山贼笑道：“这小妞是你什么人呐？你爹我偏要动她一动，你奈我何？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罢便去扯楚儿的前襟。
　　东郭命气冲头顶，扑上来就要拼命，被一手下山贼狠狠一脚踹在肚腹之上，“噗”的喷出一口鲜血，转眼便被那山贼踩在地上。
　　山贼头领掐住了楚儿的脖子，用力去撕扯她衣襟，“呲啦”一声，楚儿前襟被撕破，露出白白的肚兜，那山贼□□一声，便把脸凑到楚儿胸前，其余的山贼哈哈大笑。东郭家所有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将十几个娃儿捂在自己怀中，不让他们看见这惨无人道情景。
　　楚儿不堪受辱，挣脱那山贼头目的手，猛地扑到了身侧山贼长刀的刀刃之上，身子一软，“咕咚”倒在了地上，颈中血流如注。
　　东郭命红了双眼，发了疯一般将身上山贼掀翻在地，冲那山贼首领奔去。
　　他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被那山贼首领掐住脖子提起，手起刀落，一颗头颅滚落到地上……
　　小娃转过头，见他身首异处，嚎啕大哭起来，叫道：“先生！东郭先生！”
　　他瞧着那娃儿的脸，喃喃的道：“为了你们……为了你们……我累了家中所有的人，还有楚儿……楚儿她……究竟值是不值啊？……值不值啊？……”
　　没有人能回答他。
　　视线越来越模糊，眼前是那一对玲珑哨子，他想要去拿，却瞧不见自己的手在哪儿……他心里想着：那孩子，到底学会了吗？……
　　狼儿寻到那山寨中时，天尚未亮，进了寨子，却发现寨中并没有人，只有大厅吵吵嚷嚷，乱得很，狼儿悄悄摸到门边细听。
　　“混帐！什么叫都不见了？不是让王奇和老六押进牢房了吗？都是些老弱病残能跑到哪里去？快给我找，让他们跑下了山，报了官就麻烦了！”
　　狼儿悄悄探出头，见说话的是个满脸虬髯膘肥体壮的大汉，下跪一人抖成了筛子，结结巴巴道：“大，大王，那……王奇和老六都，都……”
　　“都什么？”
　　“都死啦！”
　　大汉一愣，道：“死了？怎么死的？”
　　下跪那人怯懦着道：“昨……昨晚大伙都饮了不少酒，就起晚了些，轮岗的时间晚了半个时辰，虎头，钱四儿才去替老六和王奇，一到牢房，就见二人躺在地面上，早死多时了，怕是昨晚就……虎头赶紧来报了小的，说看那尸体不大寻常……”
　　这人越说越小声，狼儿听不清楚，又往门内凑了一凑。
　　突然身后声音炸裂：“哪儿来的小兔崽子在此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