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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东郭先生 ...

  •   众人点点头,只听那老者与妖狼你一言我一语,过了大半晌,老者才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那妖狼竟哭了起来,一张脏兮兮的脸上瞬间被眼泪冲出两条白痕。
      老者长长叹了口气,道:“这狼儿原是个孤儿,父母被猎人捉了去便再没回来,他虽是妖狼,却并非妖力强大的族群,又年幼,自己在一座孤山生活多年,每日里靠抓些山鼠野兔充饥,实在抓不到猎物时,便去山下农庄偷两只鸡来吃,有一日……”
      ……
      狼儿坐在山下的大石上,嘴中叼着一根鸡骨,虽是饱餐了一顿,可被农庄里追出来的壮汉打瘸了腿,此后怕是又要挨上几日饿了。若非他死死抱着那只鸡才没被夺回去,怕是连眼下这一顿也没了着落。
      他正寻思,这腿伤好之前去哪里寻摸饭辙,突然山脚溪边来了一大群人马,带头的是一队衙吏,手持长鞭,呼来喝去,好不威风。
      狼儿一瘸一拐凑了过去,躲进了大树干后。
      听那衙吏喊道:“今日先在此处歇脚,你,还有你,去把那帐篷支起来。还有你,磨蹭什么,快去干活。”
      狼儿见那一队人足足有百人之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男子手上都戴着木铐,女子与孩童本是用麻绳捆了双手的,此刻被衙吏指使去支帐篷生炊火,这才准备松开。
      狼儿见过这样的队伍,这是自东京而来要被押解发配到边远之地的犯人队伍。
      狼儿心里喜道:饭辙有着落了!
      他悄悄绕去帐篷后,见那几个衙吏将几名年轻女子手上的麻绳松开。
      其中一个衙吏,见一女子面目清秀,突然起了歹意,眼中闪着淫光,嘻嘻一笑,对另一个衙吏道:“先不忙着生火,这出了东京城,可就是哥几个的天下啦,不如先跟这小妞玩玩?”说罢便去捏那女子的脸颊,女子尖叫一声,赶忙躲在一大娘身后。
      那衙吏不怒反喜:“哟!还挺有情趣,要跟大爷玩捉迷藏呀,哈哈哈哈,好得很。小妞!等着大爷,大爷这就去捉你啦。”
      几个衙吏大笑。
      看着那衙吏一把将女子拽到了怀里,捏住女子的脸颊,一张臭嘴,一口黄牙,转眼便要亲在那女子唇上,女子呼喊着叫救命。
      那衙吏肚子上忽的一痛,转眼便躺在了地上,看着天上的云,茫然不知发生何事。
      再一瞧,自己身上还趴着个男子,手戴木铐。
      他将男子一把推开,定睛一瞧,道:“好你个东郭命,都沦为阶下囚了,还敢嚣张,敢拿头撞大爷肚子!今儿爷打不死你跟你姓。”说罢便抡起马鞭,朝那位东郭先生身上抽去。
      一衙吏赶忙捏住了他扬鞭的手,道:“狗七儿!莫要生事!虽说老太保家前年遭了难,这东郭命早没了庇护,下狱,流放发配是早晚的事,可老太保是当今圣上的尊师,这东郭命真算起来,还是圣上的同门呢!朝中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万一哪天这东郭命获释,你要弄死了他,哥几个可都吃不了兜着走了。”
      狗七儿一听也在理,朝东郭命脸上啐了一口,道:“你个妖人,狗爷才不稀罕跟你一般见识,早晚跟你那群阴阳怪气的小兔崽子一块烂在沙门岛!”
      东郭命爬起身来,抬起手肘擦了擦脸上的口沫,心道:我一人烂死在沙门岛也就罢了,我的家人何辜,这些小娃又何辜,思至此,竟怔怔的落下泪来。
      那沙门岛在登州外海,五代时始成了流放犯人的地方,虽世人都认为流放西北沙漠南方毒瘴之地已是极惨了。
      沙门岛不过是个孤悬海外,临契丹,有军驻守,易进难出的孤岛罢了。
      世人却不知这孤岛乃是配隶重犯的首选,人只要进去就别想再活着出来。
      衙中有言:“罪人贷者,多配沙门岛。”
      可见流放至此的尽是些罪大恶极之人。
      是以这些人的命在狱卒眼中早已不是命。
      沙门岛面积本就不大,每年押解来此的犯人又颇多,此岛的砦主逢年过节便要挑选一批犯人杀了祭海。
      这狗七儿说的倒也没错,即便不烂在那沙门岛,也不知哪天便由那砦主杀了去祭海了。
      女子见东郭命落泪,心中不忍,道:“兄长,莫要难过,楚儿没事。”
      这女子叫东郭楚,是东郭命的同胞妹妹。
      东郭命点点头,随楚儿走到帐篷后,坐在地上,瞧着大娘和楚儿几人忙着生炊火,煮餐食。
      远处几个嬉闹的小娃儿,即便手上绑了麻绳,要被送去沙门岛,还能打打闹闹,一幅幅天真面孔,瞧得东郭命心中一阵绞痛,心道:他们与普通的孩儿又有何异?为何世人却容不得?还要给他们冠上个“禁忌之子”的名号,人人避如蛇蝎。
      东郭命知道,自己将第一个“禁忌之子”捡回学塾的时候便埋下了祸根,那时他是老太保的得意门生,虽是招致他人不满,连朝廷也忌讳,但总归是碍着老太保面子,如今老太保一家惨遭横祸不过三年,朝廷便急欲除掉他这疥癣。
      还累了家人,他那楚儿妹子今年不过十四,还未许配人家。
      东郭命鼻子一酸,正欲擦拭眼角泪水,忽的瞥见身侧伸出一只黑黢黢的毛手,那手爪细长,有尖甲,手腕上灰黑的毛乱糟糟,正摸起一个番薯朝后退去。
      东郭命以为是只山野毛猴,一把将那手腕抓住,回头一瞧,竟是个面目清秀的孩子,两人皆愣了一愣,东郭命见无人注意,赶忙撒开了手,装作什么都没瞧见。
      孩子便将那番薯抱在怀中,一瘸一拐的逃了。
      东郭命心道:那孩子瞧着不太寻常,手上还长着许多灰毛,许是精怪也说不定。
      当下也并未多想。
      天色已暗。
      衙人们在帐篷中饮酒行令,吵吵嚷嚷。
      东郭命躲得远远的,找个坡地坐了,伸手将脖子中挂的一对玲珑哨拿了出来,那是一对官窑玲珑哨,刻的是“凤凰双展翅”的图案,两只羽翅合起来正好是个圆形。
      他取下其中一只,放在嘴边轻轻吹响,这哨子统共就四个音,却也能吹出几首简单的曲子。
      他突然瞧见身后爬上来个瘦小的影子,竟是适才偷番薯的孩子,他一言不发坐在了他身边,一双明亮的眸子定定的瞧着他手中的哨子,一曲毕,似还意犹未减。
      东郭命笑了笑,道:“想再听一曲吗?”
      他点点头,东郭命又再吹响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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