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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46章 ...

  •   林隽去策划部找曾葭的茬,但在公司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韩邛作为曾葭的特助,透露了曾葭心情不太好的状况,林隽不太放心,去了趟医院,果然在薛简的病房里找着了曾葭。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安静地照顾病人,而是把头埋在病床上,似乎在哭,肩膀颤抖的频率和心电图频率持齐。
      林隽撞开门,吼道:“他还没死,你哭什么?”曾葭没有理会他。林隽担心半天,竟连一个眼神也分不到,他几步上前把人拽起来,不甘心地说:“我跟你说话……”但他的怒火没能发泄,因为他发现曾葭不是在哭。她双眼紧闭,红得吓人的脸颊上没有泪渍。他犹豫片刻,伸手搭上她的额头,立刻被烫得缩了回来。
      护士闻声赶至,连忙把曾葭带去医治。
      林隽坐在病床旁,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的脸,随着吊瓶里的水柱逐渐下移,她脸上的红色也逐渐淡褪。
      曾葭视线里白茫茫一片,耳畔嗡嗡嗡的,只有嗅觉还很清晰,她辨认出那是医院消毒水刺鼻的味道。身边似乎有个人,温暖的气息包裹着她。这是哪一次?是和薛简第一次见面?是何萘陪她做手术?不是,不是他们,还有谁?任参?对,是任参!她从孟东蒯手下逃了出来,任参捡到了她,把她送到医院。她浑身抽搐,满脸血腥,医生和护士都面露不爽,唯独任参没有嫌弃。他抓着她的手,伸出小拇指勾住她的,紧紧纠缠。他趴在她的耳边小声地说话,当初他说了什么,曾葭是听见的,此时却想不起来。于是她挨近他,屏气凝神,任参却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他说:“你一定会后悔的。”她想要质问,却突然看见了傅海。他冲她笑,亲昵地叫着姐姐,然后他走向任参,亲昵地拥抱着他,像曾经拥抱她一样。他充满期待地说:“姐姐,这是岑潇啊。”她的耳边一会儿是任参冰冷的话语,一会儿是傅海委屈的诘问,交替循环,你争我夺,像要把她撕裂了。
      她退烧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石头终于松了一口气,说:“你这样不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他指了指林隽,冲曾葭使眼色。“我和林隽商量好了,请专人全天看护薛简。”
      曾葭立刻拒绝:“不行。我生病不是因为照顾薛简,我的精力够用。”
      石头清楚她这话不假,她不是累病了,而是被傅海气病了。
      “小曾,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你放心,林隽认识不少医院的朋友,不会委屈薛简的。”
      “不用。”
      林隽正在倒开水,这时砰地一声把水杯掼在桌上,飞溅的热水喷进曾葭的眼睛里。好在她烧还没全退,没有发火的力气,只是指着门外,让他出去。
      林隽恨恨地说:“你别不识好歹!”
      石头忙做和事佬:“生病的人总会任性一些。小曾,这次多亏了人家,不然你烧糊了都没人发现。”
      他这么一说,林隽的气就散了。他退而求其次:“至少你休息两天,公司里我替你请假。如果你不答应,那我就找我爸。他如果执意为薛简请护工,你有资格阻拦吗?”
      “我会打电话请假,你别管了。”
      “这是为什么?一句话而已……”
      曾葭拨着输液活塞,说:“我和你的关系是全公司的焦点,你替我请假,还不知有什么话传出来。”
      “随他们呗,清者自清啊。”
      “我的确是清者自清,你就不好说了。”
      林隽干笑道:“你什么意思?”
      “我希望是我误会了,但似乎我不说清楚林总就看不明白。无论你是搞迂回战术,还是很有眼光地看上了我,你都不会得到理想的结果。我建议你收收心,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这回换石头手软,把水杯摔在地上。
      “那什么,二位,我有点儿口渴先去趟厕所,你们慢慢聊。”
      林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既然以为我喜欢你,就要不戳破、不拒绝、不迎合,让我越陷越深,无法自拔,最后你迎头一击,这才是最狠的方法。”
      “林总,你浑身上下哪一处值得我耍这么大心眼儿?”
      林隽愤愤不平地离开了,连招呼都没和石头打。
      第二天开会,林父朝下面扫了好几眼,确定曾葭缺勤。他脸色沉了下来,蓉姐刚准备报告,林隽抢先道:“董事长,曾总监发烧了,实在下不了床。她托我给她请病假,抱歉,今天太忙,我一时忘了和人事部说。”
      林父看了他半晌,没有表态,直到会议结束,他拦住林隽,说:“你抽空去看看曾葭,如果她没事,就尽快回公司。我看策划部的工作已经很上道了,接下来让她多用点心,在公司里走走、看看,也向其他部门学习学习,别满足于一点小成绩。”
      林父站在会议室里说话,许多人没有离开,这句话没出半日传遍全公司。
      冉夕很忧虑,问:“你不想想办法吗?干爹究竟什么意思呀?难道他真打算把孟致交给外人?”
      林隽倚在转椅上刷手机,漫不经心地说:“别担心。我爸对她再好,也越不过我去。她顶多是二把手。别放在心上!诶,你帮我看看哪只钢笔适合职场女性?”
      冉夕看来眼手机上的购物网页,烦躁地说:“你真是心大!这还不够严重吗?”
      林隽突然笑了,说:“我倒是很期待。”
      冉夕非常惊讶。如今,无论工作能力还是员工支持率,甚至是林父的态度,曾葭都已经动摇林隽的地位了,但他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冉夕心思敏感,将林隽的变化告诉了家人。林母因为年初的舆论风波,对曾葭要多讨厌有多讨厌,三令五申让林隽注意行为,反倒激起了林隽从未有过的叛逆,顶嘴道:“如果不是爸妈当初找人侮辱她,她也不会处处和我们过不去。”
      林母假哭道:“你是不是傻呀?她摆明是为了薛简,你偏上赶着穿破鞋!”
      林父大声斥责:“你不要胡说!他们之间没你想的腌臜!”
      林母这回真哭了,林父吼完她就于心不忍了,温言软语地赔不是。
      林隽不得不表态:“妈,您别听风就是雨,公司那群人闲着没事儿干,成天编排领导。不信您问爸,他最清楚这一点了。”
      唯独林乔漫不经心地瞥了冉夕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他们当中,没有任何人考虑到年糕。林母一心要个大家闺秀做媳妇儿。林父此时满意的儿媳人选是曾葭,即便没有曾葭,他也不希望林隽和一个毫无用处的女人结婚,年糕既不能在出身上给予他帮助,也没有出色的能力弥补先天不足。林乔不喜年糕更好理解,她和林隽兄妹相亲二十多年,突然冒出一个女人分走大哥的疼爱,她怎么会没有芥蒂?冉夕对年糕态度倒是不错,但她不愿意让长辈不高兴,事不关己不开口。
      林隽也没有想到年糕。他已经好些天没和年糕正式见面,上回倒是有个约会,偏偏赶上曾葭发烧昏迷,他立刻忘到九霄云外。于是,此时突然接到年糕的电话,他心情无比复杂,有一些失望,有一些烦躁,还有一些愧疚。
      年糕在电话另一头哽咽道:“你能来一趟医院吗?曾小姐要杀了我。”
      “……”
      年糕和曾葭原本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然而年糕的妈妈察觉女儿好长时间没出去约会,软硬兼施地从年糕口中套知因果,断定曾葭是祸水的根源。她叉腰怒道:“我倒要看看谁家的小贱人敢抢老娘的金龟婿!”年糕愣愣地看着她妈跑到医院,径直来到薛简的病房,对曾葭劈头盖脸一通臭骂。年糕妈妈年轻风流,老了也爱美,五十多岁的人擦着厚厚的火红唇膏,像张开血盆大口的野兽。年糕感到非常丢脸,但她拦不住母亲,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曾葭,噼里啪啦地掉眼泪。
      曾葭受不了别人哭,无奈地说:“阿姨,您是长辈,我尊敬您,也体谅您关心女儿的心情,但我朋友需要休息,请您适可而止。”
      年糕妈妈以为她理亏,骂得更凶了。
      “这是哪个野男人呐?现在的小姑娘真没素质,勾引别人家女婿,还脚踏两条船,真是不知羞耻!”
      曾葭心眼不大,但她对年糕妈妈不惜形象维护女儿的行为很羡慕,强忍着没有翻脸。但是石头不会想这些,他生气地要年糕母女拿出真凭实据,拿不出就道歉然后滚。
      年糕指着曾葭的风衣,说:“这不是林隽送你的吗?”
      石头揪着衣服看了看,这是限量版精品,完全不合曾葭平民化的消费观。
      曾葭把衣服脱下来,开了手机免提打给晓浓,问:“我上次托你帮忙买的衣服没问题吧?”晓浓支支吾吾地说没有。曾葭道:“那你厉害啊。五百块的预算,你给我买了件五位数价位的衣服。”晓浓跟着曾葭有段日子,知道她是真的生气,就全招了:“对不起,头儿,那天我刚准备下单,林总就过来了,一看您选的衣服就说他有件类似的,非要送您,还不许我声张。我不知道衣服这么贵。”
      “……”
      “头儿,林总这算职务行贿吗?
      年糕讷讷道:“对不起,这件事我误会了。但是,你能向我保证,你和林隽什么关系都不会有吗?”
      “我对你不负有任何责任或义务,为什么要向你保证?你与其问我,不如找林隽。”
      石头气愤地说:“你们能走了吗?”
      年糕妈妈见曾葭挨了半天的骂也面不改色,想必是个厉害角色。她索性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一定要曾葭从孟致辞职,离林隽远远的。曾葭没搭理她,她就越发闹,闹够了还动起手来。曾葭不能对长辈动手,年糕妈妈得寸进尺,狠狠地把曾葭推倒在地。几乎同一时刻,身后薛简的病房里骤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
      曾葭被刺得立刻跳起来:“薛简?”
      年糕母女的哭闹声湮没在死亡的提示音中。
      年糕又怕又恼:“妈,你满意了?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不给我惹事?”老太太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石头虽然担心薛简,但他和薛简的感情已经生疏了不少,相比曾葭,他还能保持冷静,提醒年糕快找林隽帮忙。
      林隽赶到后,第一时间就问:“你没事儿吧?”他和石头一样担心曾葭把年糕弄死。
      年糕心中温暖,摇头说没事。
      林隽这才看向倚在抢救室门口的曾葭,她发烧尚未痊愈,脸色惨白,整个人没了神,像恐怖片里的女主角,死死地盯着抢救室门口的指示灯。他让司机送年糕母女回家,年糕却不打算就这么走,她指着石头手里拎着的风衣,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石头闻言,把风衣递过来,林隽拽着袖子接过,心中五味杂陈。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你赶紧回去吧。”
      年糕不想罢休:“我先让妈回去,我在这里陪着你。”
      林隽走近曾葭,想安慰她,但话到嘴边却变了个味儿:“年糕没有恶意,我替她向你道歉。”
      曾葭无动于衷。
      林隽再接再厉:“你能原谅她吗?”
      曾葭总算抬起头看他,却答非所问:“他生我的气了。”
      护士忙说:“别胡思乱想。小曾,我带你去处理伤口吧。”
      曾葭摇了摇头,喃喃自语:“他一定怪我了。”她的语气阴测测的,林隽背后汗毛直竖。
      所幸虚惊一场,抢救很成功,薛简没出事儿。但这件事惊动了陈队,他不放心让曾葭继续照顾薛简,拎着局里开的证明要把薛简转移到军区医院,进行特别看护。
      曾葭央求道:“你们准备病房也要时间,我再照顾他几天,我求您了,行吗?”
      陈队说:“你好自为之,后天局里来把人接走。”
      曾葭扫了年糕一眼,说:“麻烦你离开我的视线,谢谢你!”
      年糕赶紧抓着林隽的胳膊,护食的姿态狠狠瞪着曾葭。
      石头怒道:“林隽,你从哪里挖来的女朋友?真不给人省心!”
      年糕不满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我妈也不是故意的。”
      林隽惊讶道:“你们不认识吗?”
      石头和年糕异口同声:“认识什么?”
      林隽偏头看了年糕一眼,陌生的眼神让年糕心底发颤。
      “你真的不认识他?”
      年糕一头雾水。
      石头喝道:“林隽,老子求你了,带着你的女人滚远点儿!”
      林隽看了曾葭一眼,无奈地带着年糕离开了——他现在和年糕另有要事解决。
      曾葭魂不守舍地在病床前坐了一天一夜,她觉得自己想了很多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到。她有许多话想对薛简说,但总是组织不好语言。
      这时候,医院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姐,你脸色不好看。你生病了吗?”
      傅海是被石头请来的,他悲痛于薛简又在生死线上晃了一遭。
      “医院不是招待人的地方,你先回去吧。”
      傅海急了,问:“姐,你还生我的气吗?我今天来……”
      曾葭摇了摇头,说:“小海,我有些累。”
      傅海从没听曾葭喊过累,心疼地抱住她。他越是这个样子,曾葭越是拿他没办法。
      “我们出去说,别吵着薛简。”她托护士照看薛简,领着傅海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小海,你对岑潇是真心的吗?”
      傅海说是。
      曾葭默了片刻,问:“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喜欢男人了,但是任……我是说,岑潇,他以前好像有过女朋友。”
      “姐,你怎么会了解他以前?你背着我调查他了吧。以后别这样。你说他前女友嘛!我怎么会不知道?因为那个女人,岑潇失魂落魄好一段时间。本来他们快订婚了,岑潇被人设计,意外和别人发生了关系。他前女友不依不饶,把岑潇甩了。她自己早就是残花败柳了,却苛求岑潇,未免太好笑了!”
      “残花败柳?”
      “她做人不规矩,被一群流氓……后来怀孕、又堕胎,她连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我……她是受害者啊。”
      傅海和岑潇的前女友是情敌关系,且不了解前因后果,说话难免带刺,但是曾葭没有认识到这一点。她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为什么连你也这样?”
      傅海不解:“你怎么说起话来颠三倒四?”
      曾葭摇了摇头,说:“小海,大家希望你开心,但你也要理解长辈们的想法,在正常的世界观里,你和岑潇的关系毕竟不合人伦。”
      “伦理的存在是为了让我们更好地生活,如果为了它让自己不幸福,那就本末倒置了。我们来到世上都是为痛痛快快活一场。倒是你,这些年变了,你变得患得患失。”
      曾葭哭笑不得:“你哪里学来的歪理?”
      傅海高高兴兴地回去了。他走后不久,曾葭拨通了岑潇的电话。这个号码傅海好几年前就发给她了,但她一次都没有联系过,也许很多事情冥冥之中就有定数。
      她开门见山地问:“你真的喜欢小海吗?”
      岑潇说:“真的。”
      曾葭说:“我一开始过不了心里的槛,但是,我弟弟更重要。你也有兄弟姐妹,我希望你体谅我作为姐姐的心,不要计较我之前的态度。”
      “这么说,你不会阻碍我们了?”
      “我和傅海从小一起长大,我最了解他,他不轻易和谁好,一旦对你交付真心,就不会轻易收回去。岑潇,如果将来你对不起我弟弟,一定会有报应的。”
      “我发誓,如果我有贰心,老天会惩罚我永失所爱,生不如死。”
      总算了结了这桩糟心事,曾葭耳畔回荡着傅海的话,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方巾,把一长一短两根头发扔进了垃圾筒。
      窗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院墙下一棵桃花树烁在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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