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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39章 ...

  •   薛简在工地出了意外,施工架高空坠物,把他半个身子砸进沙堆里,七窍流血。他用最后的神智打电话给曾葭,说:“丫头,你多替我看看我妈,我爱……”他没有说完手机就被人抠走,他不松手,对方用钳子钳住他的手指,疼得他终于昏死过去。失去意识前,他看到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靴。
      曾葭抱着薛简的衣服缩在墙角,嘴唇发紫。闻讯赶来的警察看见她这副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据目击者说,这场意外是斗殴引起的,而斗殴是薛简先挑起来的。有几个工人受了伤,家属闹着要赔偿,工地方面也要薛简给个交代。
      曾葭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让人看着毛骨悚然。
      “交代?他们把薛简害成这样,你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否则我一定会弄死他们。”
      负责的民警道:“小姐,您太有恃无恐了。”
      警察拦住要发作的民警,说:“她就是放狠话而已,你别当真。”又转头问曾葭:“如果薛简听见这话,他得被你气……”
      曾葭横手指向手术室的大门,说:“师兄,躺在里面的那个人,他一直极尽所能地用法律维护公正。如今他生死不明,你们是他的战友和同志,却代表害他的人来要交代。”
      “你不要草木皆兵,没人害他。”
      曾葭只是摇头,警察缓了缓,说:“我看几个证人的证词,薛简案发时可能情绪有点儿激动,精神状态不大好……”
      曾葭觉得好没意思:“您也相信他精神不对吗?”
      警察不满她屡次顶撞,喝道:“我相信证据。你别忘了,几年前给那个案子盖上最重要一戳的不是别人,是你!曾葭,我说话你别不爱听,薛简自打遇见你,他就没好过!”
      曾葭一怔。
      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如释负重地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但还没有渡过危险期。他脊椎遭受重击,脑部也有淤血,身体多个器官受到重创,还需要下一步手术施救……”
      即便是对薛简的堕落十分看不起的民警,这时候心里也不太舒服,毕竟,这位警界的天才神探,璋海的少年英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他奋斗的楷模。
      医生委婉地对曾葭说:“我得提醒您,这需要很大一笔费用。”
      “钱不是问题。”
      民警和警察齐声说:“没错,钱没有问题。”
      “他的肾脏被砸坏了,需要配型换肾。我已经让负责人去查肾*源了,但是,曾小姐,我不建议您抱太大希望。”
      警察说:“我去调资料,尽量联系他的亲人。”
      “您不用查了,他爸是林致。”
      “林致……你说的是哪个林致?”
      民警瞪大了眼睛,问:“这位太子爷去工地干嘛?不对,他当刑警干嘛?”
      警察“哎”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多嘴。
      曾葭长吁了一口气,说:“师兄,民警同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一定有人害他。”她灵机一动,问:“你们在现场找到他手机了吗?”
      “没有,你确定他带在身上了?”
      “我确定,他给我打过电话。”曾葭调出通话记录递到他们眼前,“我还确定他手机是被人抢去挂断的。”
      警察立刻进行追踪搜寻,结果在湖滨一处污水塘里发现了物证,机身没有采集到指纹,技术员修复之后,发现手机被格式化了。
      他瘫坐在椅子上,冷静片刻后拨通了陈队的电话:“我怀疑有人要把薛简灭口,我建议您向局长申请病房加护。”
      陈队沉默了许久。
      警察道:“我知道您心疼薛简,但一定要保重呀。”
      陈队压抑着哭腔:“我没事。薛简身体怎么样?”
      警察叹息道:“他还没度过危险期,小曾已经焦头烂额了。”
      警察忙着查案子,联系薛简亲属的事全权交付给了曾葭。她先去了林家别墅,谁料林家大门紧锁,等了一个小时也没人,她只好留了个便签在门口,然后打车去了孟致公司,打算碰碰运气。
      孟致的前台小姐专心地涂指甲油,问:“我们董事长不随便见人,有预约吗?”
      “麻烦您替我转告林董事长一声,我是曾葭。”
      “然后呢?”
      “您就说他的儿子出事了。”
      前台小姐斜睨着她,嘲讽道:“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不择手段啊。”
      “我没有开玩笑……”
      “林董的儿子就在你身后站着。”
      曾葭激动地回头,看到的却不是薛简,而是林隽。他正搀扶着林母,好奇地驻足看戏。
      曾葭跑过去,激动地说:“你来的正好,薛简出意外了。”
      林隽面露疑惑:“薛简是谁?”
      “……”
      “保安,把她请出去。”
      曾葭觉得一汩凉意从脚底冲上发丝。
      “这不是闹着玩的。”
      林隽笑容如常:“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林隽,你不要逼我撕破脸。”
      林隽凑近她耳畔低低地说:“那我就等着看。”
      曾葭在孟致门口从早上等到下午,保安于心不忍,告诉她董事长从另一个门走了,现在大概在出席某酒会。曾葭赶到时,宴会已经散了,林隽在酒店门口摇下车窗,远远地冲她比了个中指。她追了过去,地面有积雪,她刚跑几步就狠狠摔在地上。
      林隽发动了引擎,车开了没多远,他在后视镜里看见追着车跑的身影,心里一堵。
      林父问:“有人在喊我?”
      林母笑道:“没有,你太累了吧。阿隽,把你的蓝牙耳机给你爸用用,让他听听音乐,休息休息。”
      林父戴上耳机,闭目养神。
      曾葭眼睁睁地看着林隽开着车消失在视线里,长长的尾灯叫嚣着他的得意。
      她一瘸一拐回到医院,看见门口堵着一大群人,声势像革命军请愿似的。她还有点懵,找到孙医生询问薛简的情况,意外在办公室看见急乎乎的石头。
      石头急忙问:“他怎么样了?你应该联系我!”
      曾葭失笑道:“我偏偏把你给忘了。”
      石头把报纸递给曾葭,说:“薛简的事见了报,门口的一堆愤青全是冲他来的。”
      曾葭看见新闻末端的记者署名,念了出来:“林乔?”
      石头说:“乔乔这回有些过分了。她和薛简有个共同特征,只讲公义,不念人情。”
      “公义?你说谁不公谁不义?”
      石头不敢给老虎顺毛,拣能说的话说:“你不要着急。我手头有点儿积蓄,赔偿款我来想办法。”
      曾葭拒绝了他。
      石头急了,说:“我知道你心疼许懐,你怪我,但已经这时候了,你何必计较儿女情长?”
      “我感激你的好意。石头,但是赔偿款不能给,一旦给了,薛简的罪名就板上钉钉了。”
      “你太偏激……好好,我不说了,你别火。我能帮你什么?”
      曾葭缓了片刻,说:“你能去做个配型吗?现在多个人就多份希望。”
      “你放心,我一到医院就去登记了。我马上联系林伯父,即便不用换肾,这么大一笔医疗事项也不能单压在你肩上。”
      曾葭拦住了他,在看见新闻之前,她的确希望通过石头联系林家,但现在她改了主意:“我不能让薛简的委屈白受了。”
      林乔的文章见报的第三天,诺亚律师事务所公开发布了一封律师函,指控她不实报道。几乎同时,璋海点击量最高的百态报业在官网和各大平台同时发布了一篇议论。文章开头贴上一位民工的录音文件:“小姐,您别逼我。没错,小薛救了我的命,本来砸的是我,他把我推开了……大胡先动的手,可他是为了报仇呀,他被小薛抓进去吃了牢饭……我们没想到他会伤得这么严重……我不能,您别说了,我要是跟您出去作证,我就没法做人啦……”接下来,编辑略谈了薛简蒙受的冤枉,调转矛头:“据知情者透露,最先引导舆论的新闻记者林某是薛某同父异母的妹妹……”
      在这个时代,网络传媒比纸质传媒有更大的受众,录音证据的反转使网上的键盘侠和愤青对躺在医院的薛某产生愧疚,而后条分缕析的家庭纠葛更满足了众人的八卦心理。许多知情者判断出文章各个人物的具体身份,关于林父出轨、林母第三者上位、林隽私生子转正、林乔恶意污蔑兄长的议论迭起。一时间,舆论捕风捉影,林氏股票大跌。
      孟致的前台小姐肠子都悔青了,她义愤填膺地在网上跟帖:“薛少爷朋友去公司求助,前台说话很难听,林少爷把人赶了出去。附现场图片为证。强烈要求前台和保安致歉。”帖子很快被顶上了热门,然后……被删除了。前台小姐后背冷汗直流,立刻递了辞呈。
      这番一箭三雕让石头看得心里直打鼓,他觑着一旁筛选卖肾小广告的曾葭,小声和林父打电话:“这姑娘主意比谁都正,铁了心要替薛简出气……嗯?没错,她就是曾葭……什么?好,我和她商量商量。”
      第二天,曾葭把薛简托付给护士,和石头一起去了林家。
      一进门,林乔就想动手教训她,曾葭轻易躲过去,反手就把她推倒在地。石头龇着牙上前,把林乔扶到沙发上坐下。林乔偎在石头怀里,哭得无比可怜:“你把录音放上去,让无辜的民工怎么做人?你有没有新闻人的良心?”
      “我不是记者,不需要新闻人的良心。说实话,我连人的良心都没有,不信你大可以再试试。”
      林隽咬牙切齿地说:“诺亚律所,百态报纸,还有两家网络公司,你倒是真人不露相,知交遍天下啊。”
      曾葭有选择地回答:“百态的主编犯癫痫的时候薛简救了他。至于你说的网络公司,薛简替其中一家破获了敲诈案。林先生不知道了吧,这就叫积德。”
      林隽冷笑:“说到底你们只是靠运气而已。”
      曾葭也冷笑:“你运气一个给我看看?”
      “你——”
      石头赶紧打圆场:“大家别吵了,咱们都是自己人。还是说正事儿吧。伯父呢?”
      林父拄着拐杖从楼梯上下来了,见着曾葭,他没有愤怒,而是深深地叹息,说:“曾葭,你不该和孟致过不去,它是你爸的心血。”
      林隽和林乔从没见父亲这个样子,他一直是镇定的、温和的,现在他吞吐的烟雾中都裹挟着浓浓的悲哀。
      “爸,咱们……”
      林父没让他说话,他问曾葭:“你来见我有什么目的?”
      曾葭答道:“薛简的情况您想必清楚,我和石头实在没办法……”
      “你们还缺多少钱?”
      曾葭:“钱不急,主要是缺个肾。”
      林隽:“……”
      林乔:“……”
      她这一提的确突兀,林父沉下脸,没说话。
      林乔问:“怎么会伤着肾……二哥应该是个正经人呀。”
      石头说:“乔乔,他受伤是因为外力打击,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好,他在哪间医院治疗,我这就……”
      林乔正说着话,就看见站在楼上的母亲摇了摇头,林隽也捏了捏她的手心。她便不表态了。
      林父说:“曾葭,你不讲道理。我这么大岁数,还经得起折腾吗?阿隽和乔乔正年轻,万一落下后遗症如何是好?”
      曾葭急道:“摘一个肾不会出大问题。”
      “你说的轻巧,你愿意在自己身上切一刀,再拿点儿东西出来吗?”
      石头皱着眉,说:“她已经配型了。你们这样算是一家人吗?”
      林父似乎觉得这件事无关紧要:“这件事出钱出力还有可能出人命,我凭什么答应?曾葭,你的确有本事,但你太年轻、欠火候。林氏树大根深,你撼动不了。你以为我真的惧怕你的威胁吗?”
      曾葭替薛简感到悲哀:“林董事长,我听说前不久,您和您的家人为一条宠物狗举办了隆重的葬礼,您甚至伤心得病了。最不济您就当薛简是您养的狗,您稍微待他仁慈一点,将来我们一定结草衔环报答您。”
      林父不为所动:“我不会为了一条狗割了我儿子的肾。”
      石头拉住曾葭就要走,何必看这群无情人的脸色。但是林家向来是个容易进不容易出的地方,林隽说:“别这么急着走,该说的话还没说完呢。”
      林父点了根烟,说:“我以前对薛简说过,孟致有他的一半,可他不稀罕。曾葭,既然薛简眼下醒不过来,不如你替他来公司,策划总监的位置还空着,我希望你试一试。”
      曾葭:“……”
      难怪嗓子说干了都没成果,这老爷子的脑回路和她压根不是一辙。
      林隽忙说:“爸,这不行,我已经代表孟致答应吴市长了。”
      “这关吴市长什么事?”
      “负责政府路竞标的杨主任对我有些意见,吴市长愿意从中调停,但他推荐了一个很赏识的后辈,希望他来主持这个项目。人事部已经去联系了,我准备请他担任策划部总监。”
      林父生气地说:“我看你翅膀硬了,林氏集团装不下你,你不如去政府路另谋高就吧。”
      林隽也不松口:“您如果非让曾儿进公司,我就不干了。”
      “那你辞职吧,我会批准的。”
      “……”
      曾葭觉得奇怪,为什么林家父子争论的焦点始终在一个职位?他们舍不得的不应该是肾吗?
      “我想起来了,你们的人事总监发了一封邮件,邀请我来孟致就职。林先生,不好意思,我最近太忙,一直没在意。改天咱们一起请吴市长吃个饭吧,您定时间。”
      林隽:“……”
      石头摸了摸脸,他替林隽疼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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