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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37章 ...

  •   薛简今天眼皮上上下下跳个不停。中午,他送完外卖回到工地,正好重案组的阿成来找他。
      他们曾经是并肩的战友,如今,一个身着警服,勇往无前,一个风尘仆仆,清秀的脸平添了几分沧桑。
      阿成鼻子一酸,差点儿掉眼泪。
      “你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薛简说:“我得罪的人多了去了。”
      “你在自暴自弃?”
      “我一直以为自己很重要,但这一年多下来,没有我,重案组该怎么样还怎么样,还少了许多麻烦。”
      阿成挨近薛简,说:“我们一起去幸福餐馆吃顿饭,我这里有个案子卡住了,你给我说说。”
      薛简看了看时间,说:“就这么说吧,没人过来听。我就不吃你的了,家里给我备了午饭。”
      市局两天前接到报案,一位身家颇丰的会计被杀死在山路上。他生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他的情妇,两人商量分手的事情。他的妻子最近和他颇有纠纷,也有作案动机。死者一向人缘极好,没有别的仇家,而且知道他爱走那条山路的,也只有他的女人。但是在案发时间,妻子正在情妇的家里和她争吵,都不具备作案时间。
      “你说,我们有什么没考虑到吗?我怀疑他的经理,听说他们面临一个竞争……”
      薛简想了一会儿,问:“两个嫌疑人吵架有人证吗?”
      “嗯?”
      “死者的妻子和情人,谁看见她们吵架了?”
      “有,小区的邻居都能作证,全楼层都听见了。”
      “听见?”薛简追问:“你说明确点儿,有人亲眼看见她们,本人,两个人,亲自在吵架吗?”
      “……没有。”
      薛简说:“我没参与这案子,不太清楚。不过我建议你换个角度想,谁说妻子和情妇一定是敌对的?她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作案动机。”
      阿成大惊。
      薛简回到工地上,一个平时处得不错的工友走过来拍了拍他,问:“你犯事儿啦小子?怎么招惹上警察了?”
      薛简和他开了几句玩笑。
      大胡是几个工人默认的头头,一向看薛简这个小白脸不爽,今天见他和一个警察站在一块儿,画面格外熟悉,他苦思冥想,想破脑门终于想明白原委。
      大胡啐了一口,打掉薛简的饭盒,粗着嗓子说:“难怪我看您眼熟,您是薛警官吧?”
      薛简身子一僵。
      大胡狠狠地说:“当初老子开车撞了偷我女人的小白脸,托薛警官明察秋毫的福,老子才有幸进了趟班子。俗话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薛警官当年那么神气,没想到会有今天吧。”
      众工友看薛简的表情都变了。
      薛简不想卷入无谓的纷争,他接受的教育、秉承的原则也不容许他无谓纷争,踏踏实实地干活最重要。
      大胡挑衅未成,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饭盒,骂道:“真他妈窝囊!”他还记得那个一声怒喝把他吓尿裤子的薛简,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薛简握了握拳头,重新把饭盒捡起来,不咸不淡地看了大胡一眼,这一眼看得大胡毛骨悚然。
      晚上下了工,他和往常一样洗完澡,走到更衣室却不见了衣服,他找了两圈,在一滩污水里找到了衣服和鞋子。他被气笑了,把衣服洗干、拧干,套上离开了工地。背后粘着几道目光,他习以为常,并不回头。他把外套搭在肩上,不紧不慢地走在簌簌秋雨中。这雨来的正是时候,回家后他不必为湿衣服煞费苦心找理由了。
      在他身后,男人讥笑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当初宁可打断骨头也不肯服软的薛简,这才几年功夫,竟然变成了一个怂蛋。”
      薛简稳稳地朝前走,不为所动。
      孟东蒯的冷嘲热讽,像被一巴掌扇回自己的脸上。
      何萘也在看着他,眼神已从最初的愤恨变成迷茫。他为什么不垮?他为什么不心虚?难道他真的心安理得?他凭什么?
      孟东蒯提议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让工地出意外,薛简在意外中死了,不会有人怀疑。”
      何萘被他的话吓住,人命在他眼里竟是这样轻贱的东西?但想到对方是薛简,又觉得他是活该。她在点头的前一秒想到了曾葭。曾葭对她而言已不再是朋友,而成为了一种象征,她与曾葭、薛简交好的那段日子,也是她和曲络桦最甜蜜的日子,是她生平最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这种时光永不复返。
      “死太便宜他了。您就不想掰断他的傲骨,湮灭他的气节?要将他的尊严全部踩在脚底,让他在臭水沟里挣扎,让他的情怀被践踏,这样您才是赢家。”
      孟东蒯沉吟不语。他之前有意刁难、侮辱薛简,串通了工头把他的一沓工资“不小心”扔到了脚底。薛简脸色不变,弯下腰把红色的钞票一张张拾起来,珍重地塞回口袋里,还跟他说了句谢谢。
      此时此刻,他看着薛简爬满风尘的后脑,一点胜利的感觉也没有。
      薛简意兴阑珊地回到家,时间已经很晚了,曾葭生气地说:“你加班应该提前告诉我,现在饭菜都凉了。”她给他递上毛巾擦了把脸。“外面下雨了吗?你衣服都湿透了。”
      薛简把饭菜盛出来,曾葭在桌子边摆弄熨斗。他饿急了,便先吃上了,吃了两口,他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笑了起来,说:“今天我遇上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儿,我之前不是提过一个财务纠纷么……”
      曾葭打断他:“你能不能说说以前在刑警队的事情?”
      “怎么了?”
      “你多说点儿吧。万一以后我嫌弃你了,想想你很多次差点活不下来,就会消气了。”
      薛简编了一路的台词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的眼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突然筷子掉了,他俯身去捡,伸手偷偷擦起地上的白色粉末。这是工地新进的石灰粉,有一袋被运输车上的钢丝勾破,在大门外洒了一路。他回来之前特地换了衣服和鞋,石灰粉不会是他带来的。
      他握住筷子,指节泛白。
      “好,正好我也憋坏了……”
      灯光下的薛简言辞犀利,眼神深刻,笑容明亮。
      他们白天工作都很忙碌,有时候忙的连日子都忘了,直到这天薛简接到林父的电话,说希望请她和曾葭一起吃顿饭,他问有什么名目,才想起曾葭的生日到了。
      曾葭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生日是个多么丧气的日子,轮不到外人给我庆祝。”
      鉴于曾葭是寿星,薛简亲自下厨做了寿面。
      “丫头,你应该许愿啊。”
      曾葭笑问:“对着面许?”
      薛简伸手指了指窗外,说:“对着月亮许。”这晚恰是农历十五,月亮正圆。
      曾葭转过身面对阳台外的月亮,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
      薛简在一旁看着她,笑问:“你许什么愿?”
      曾葭挥了挥手,说:“你别打岔,说出来就不灵了。”
      这时,门铃响了。
      薛简把筷子拍在桌上,说:“谁这么不识趣……怎么是你?”
      “姐夫,惊喜不惊喜?”
      正在许愿的曾葭蓦然回头,看见包在风衣里的傅海。
      他穿的很单薄,左耳的耳钉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外面似乎风很大,他的刘海散乱贴在脸上,嘴唇冻得发抖。
      薛简给他递了双棉拖,无奈道:“你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傅海搓着手,喜道:“我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曾葭拉着他坐在餐桌前,盛了一碗汤,说:“你好歹说一声让我去接你啊。少爷,你把电暖器递过来。”
      傅海吃了口面,笑道:“姐夫,你手艺长进了!”
      薛简冲曾葭眨了眨眼睛,说:“瞧,这才是明眼人,也就你成天嫌弃我。”
      傅海清了清嗓子,说:“但是和我姐比起来还是差远了的。”
      薛简:“……”
      到了睡觉的点,薛简把房间整理出来,傅海连连摆手,说:“没关系的,我住客厅就行了。”
      薛简不同意:“你睡我房间,住客厅明天你姐还要收拾。”
      傅海奇道:“那你睡哪儿?”
      “你管我?”
      傅海来此的本意不是睡觉,否则他大可以睡五星。夜半辗转反侧,实在睡不着,他就起床去敲了曾葭的门,结果来开门的是薛简。
      “呀,姐夫,这么晚了你还没去睡觉啊?”
      “……”
      曾葭拍了拍床,说:“小海,我就知道你有事儿,过来。”
      傅海脱了鞋爬到床上,从怀里掏出纸牌,问:“你们玩什么?”
      “我不会。”
      “我也不会。”
      “没关系,我教你们啊。”
      在接下来的游戏中,傅海感受到了来自天赋的嘲讽,这两个声称不会玩牌的人,上手试了两把之后,就轻而易举地对他展开碾压,输的他内裤都快脱了。
      “我不玩了!”他把牌一扔,“说正事。”
      薛简看了看窗外,心道您是该说正事儿了,不然天都亮了。
      傅海郑重地看着他们,问:“你们移情别恋过吗?”
      “……”
      傅海执着地看着曾葭,她挠了挠头,说:“我……算有吧。”
      傅海不满地说:“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曾葭推了推薛简,说:“你问他,他经验丰富。”
      薛简打了她一下,道:“当着小孩子你怎么说话呢?”
      傅海:你才是小孩子!
      “姐夫,你真的移情别恋过?”
      “嗯。”
      “你不纠结吗?”
      “还行。”
      “你不觉得可惜吗?”
      “没有啊。”
      “你对得起之前喜欢的人吗?”
      薛简凌乱了,问:“你说的是移情别恋?我以为你说出轨呢。”
      “……”
      薛简说:“喜欢一个人,忘记一个人,这都是很正常的事。如果你左顾右盼,藕断丝连,恰恰才会造成伤害。”
      傅海想征询曾葭的意见:“姐,你有什么看法?”
      曾葭感慨道:“从心。”
      傅海若有所思:“你让我顺其自然?”
      “我是说你怂。”
      “……”
      “感情的事我给不了你意见,我自己都乱七八糟的。你为什么不问问你大哥?”
      她指的是岑潇。
      傅海的表情突然暗淡下来,道了句晚安就去睡了。然而他总觉得哪里有古怪,他想啊想,突然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冲到曾葭房间,正好看见薛简躺在床上,掖着半个被角,正伸手关灯。
      他瞠目结舌:“你,你们干什么呢?”
      “嘘……”
      曾葭已经睡着了,薛简冲傅海摆了摆手,示意去他房间说。傅海站在门口,捏着拳头,表情冷冰冰的。
      薛简解释道:“她晚上总会做噩梦,睡不着,我得陪着她。”
      傅海凶狠地瞪着眼睛,说:“那也不用你这样陪,我姐没这么矫情!你不要趁机占便宜!”
      薛简皱着眉,说:“她不是女金刚,怎么就矫情了?再说了,就算我有心占便宜,曾葭是愿意吃亏的人吗?”
      傅海无从反驳,他知道薛简说的对,也知道他对曾葭很好,但这样的场景他难以接受。
      “我没怪你,我只是感到不可思议,你和我姐之间算怎么回事儿?你出去问问,哪怕是亲兄妹也不能睡一张床呀。你和她朋友不像朋友,亲人不是亲人,恋人你们更说不上。我觉得你们的关系已经畸形了。”
      薛简被他的话一震。
      “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谢谢你的提醒。”
      傅海心中酸涩,但无法宣之于口,他想到了薛简刚才的话,问:“我姐为什么做噩梦?她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薛简心里一暖,在这一刻,他由衷地羡慕曾葭。
      “没什么,大概是之前我们被人绑架有些后怕。”
      傅海为这句话沉默许久,他在黑暗中点了一根烟,薛简眉头一跳:“你怎么抽烟了?”
      傅海笑了笑,说:“别告状。”
      他知道,曾葭变了。这种感觉从未如此膨胀。他是曾葭杀父仇人的儿子,如今维系他们友爱的是八年相依相伴的亲情,但时间堆砌的感情早晚会被时间冲垮。他们没有共同语言,无法为对方排忧解难。曾葭的生命里有了其他重要的人,他们之间情深似海,恩重如山。在不远的未来,她还会结婚生子,她还会遇上更重要的人。作为没有血缘的弟弟,他傅海总有一天什么都不是。
      何况,他何尝没有遇见更重要的人?
      他一拍脑袋,说:“姐夫,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我先走了。”
      “这么晚你去哪儿?”
      “岑潇来璋海有事儿,我本来就是和他一起过来的。嗯……我开车呢,我现在就去找他,你别担心。”
      薛简一怔:“岑潇?你说哪个岑潇?”
      傅海披上外套,把烟掐灭在烟火缸里,笑道:“你不认识,别送我了,你快去陪我姐吧。”
      薛简一直追他到门口,说:“傅海,你说的这个岑潇好像……”
      傅海打断了他的话:“好了,我知道你防心重,但我也不是二愣子。”他晃了晃脑袋,真诚地说:“姐夫,谢谢你帮我做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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