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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

  •   曾葭听着薛简诉说他对娃娃的款款情意,如坠冰窖。
      天色已经不早了,二人照旧一起走向车站,路过体育馆时遇上建筑系的一个师兄,曾葭本身和他没什么交集,但好歹记得他是何萘青梅竹马的男朋友,问了声好。
      “你有事出去啊?”
      “我送个朋友。”
      师兄看了薛简一眼:“我知道,你的理想是当个富婆,包一车小白脸……”
      “……”
      师兄暧昧一笑,“走了,我还得遛狗去呢。”
      薛简面带敬仰,说:“我就知道你是个有追求的人。”
      曾葭将手插在兜里,说:“今天真冷啊。”
      薛简疑惑道:“冷?你是不是发烧了?”
      他想摸一摸她的脑袋,曾葭不着痕迹地避了过去。
      薛简没有意识到不妥,或者这半天曾葭一直很不妥,因而这一时的不妥也就不突兀了。
      他继续说:“后来,她前男友来找她麻烦。她说,如果我做她男朋友,她就能扳回一成了。我答应了。”
      “前男友?你明知道……”
      娃娃的前男友的确一心二用,闹了好大麻烦,不过这已经是很多天前的事情了。曾葭受娃娃所托,拿到了劈腿男女的联系方式,和他们展开了亲切愉快的交流,过程极其富有人情味,导致那两人后来看见娃娃就绕道走。曾葭完虐娃娃前男友时正好在薛简家看电视,他津津有味地目睹了全程,不禁拍案叫好。
      “我看见懐儿和他打眼色了。她不过是用了一点无伤大雅的小心机而已,反正我喜欢她,我很高兴。”
      “你喜欢她?”
      “我喜欢她。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总觉得她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她的很多话、很多举动,都能让我豁然开朗。我一直以为你和我性格相像,走得也近,原来朋友的交心和爱人的交心不一样,咱俩的交情是处出来的,但是和她在一起,我才知道真的有心心相印。”
      哒哒的跑步声又靠近了,曾葭背过身,笑呵呵地问:“您不是遛狗吗?”
      师兄风一般地从他们身边飘过:“我忘带狗了。”
      “……”
      “你们A大的才子果然骨骼清奇。”
      曾葭没有心思随他玩笑:“我不送你了,我还要回去写作业。”
      她避开大路,沿着落叶林深处的一条小径踱步。
      娃娃的电话很快就打进来。
      “丫丫,你气我瞒着你吗?因为你难得回家一趟,我不想打扰你……”
      曾葭没有附和她的客套:“你很清楚我究竟为什么不高兴。”
      娃娃说:“我在帮你的忙呀。”
      曾葭懒得和她打太极:“你为什么不和他说明白?”
      娃娃也有点生气了:“你为我高兴就是了,抓着一点儿小瑕疵不放,你想证明什么?”
      “我想证明他不喜欢你!”曾葭突然扬声。“他爱你的激励、你的体贴,他爱你准备的饭菜、你挑选的电影、你陪他一起走过的马路,他爱你对他的理解和信任,他爱你们之间心心相印的感觉。这些都是我教你的!他爱的是……”
      林中倦鸟突然被惊醒,头顶传来乌鸦的啼叫。
      娃娃愤然道:“够了!你不要以偏概全!如果你的说法成立,他为什么不喜欢你啊?这些事情难道你没有为他做过吗?一模一样的举动,他对你产生习惯,对我却产生心动。你凭什么说他不爱我?”
      曾葭冷笑,说:“既然你这么自信,你就和他说清楚。你如果开不了口,我替你对他说。”
      娃娃大喊:“曾葭!你一定要干扰我的幸福吗?”
      曾葭的大拇指点在挂断键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娃娃冷笑着说:“我前男友劈腿的女朋友名字叫佳佳,侧脸和你五分像……你对得起我吗?曾葭,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求你不要再次破坏我的幸福了,好吗?”
      曾葭嘲讽道:“如果你的话属实,我向你道歉,但在你前男友劈腿的同时,你不也心猿意马吗?”
      娃娃捉摸不准她究竟什么意思,在接下来的几天,不间断地给薛简打电话。然而曾葭一直没有行动。周末三人如约小聚,她的笑容一如往常,薛简还好,娃娃委实诧异,恍惚以为二人之间的不愉快是她的幻觉。
      吃饭的地方是娃娃选的,在一家巴西风味的餐馆里,装潢很有异域风情。薛简和娃娃坐在一侧,曾葭一个人坐在另一侧。娃娃面带讨好的笑,曾葭此时已经冷静不少,还惦记着没抄完的半本书,如坐针毡。
      薛简看她的情状,凑近了问:“你长痔疮了啊?”
      曾葭抄起背包砸了他一脑袋。
      娃娃问:“你俩说什么呢?”
      曾葭刚要说,薛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道:“你别在我女朋友面前败坏我形象。”
      “您还有形象呐?”
      “得了!”薛简拍拍手,说,“还会骂我,说明没问题。”
      “你这人怎么这么欠呢?”
      三人聊了聊最近的情况,但曾葭基本没有开口,偶尔应和两句,大多数都是娃娃和薛简在说。他们谈天说地半小时有余,烤肉还没上桌,娃娃有些着急了,去厨房催促。
      曾葭望向窗外的盆栽,认真地说:“你好好对她。”
      薛简郑重其事地点头:“我会的。”
      “我和她认识这么多年了,她就像一团火,能够温暖人,有时候也会烧伤人,如果她做错了什么,你要知道她一定没有恶意。”
      “我记住了。”
      “她崇拜激情,需要浪漫,这能让她感到自己被爱。你要多和她说话,不要总是木头一样,更不要对她说教。你这个人总喜欢讲道理,但她往往只需要一个拥抱。她如果不高兴了,你就陪她听一听钢琴曲,她最喜欢肖邦的曲子。”
      “嗯。”
      “她喜欢百合花,但她又对百合花粉过敏,你如果有时间可以学一学折纸花,她特别喜欢。她喜欢生活得有情趣一些,她喜欢林徽因的你是人间四月天,但她其实压根不了解林徽因的生平和贡献。她喜欢看爱情小说,本子上总写一些伤感的青春文字,有时候还会在你的本子上写,你可以偷偷擦了,但不要当面回绝她。还有冉夕,你的人品毋庸置疑,但我希望你和冉夕说清楚你有女朋友了,不要再让你们之间存有暧昧的痕迹,以免后顾之忧。对了,她很爱刺激,天冷吃凉的,天热去蹦极,她生理期在每月中旬,日子很稳定,每当这时候你要管一管她,不许她胡闹……”
      “曾葭!”薛简忍不住打断她,“你怎么了?”
      “我说这些你记住没有?”
      “……记住了。”
      “我再也没有最好的朋友了。”曾葭鼻子有点酸。“你把她抢走了,千万要好好对她。”
      “懐儿还是你的朋友。”
      娃娃此时正好回来,问:“你们怎么了?”
      曾葭说:“没事。”
      娃娃蹙眉道:“我俩的事你能别管了吗?我知道你不高兴,你冲我来就是了!”
      薛简忙说:“懐儿,你误会了。”
      三个人点了两盘烤肉,曾葭饭量大,独享一盘,薛简和娃娃两人甜蜜地一盘。吃着吃着薛简的魔爪就伸到了曾葭的盘子中,在美食方面曾葭从来不退让,一筷子把他敲了回去。
      娃娃责怪他:“这里有这么多呢,你干嘛要抢丫丫的,她最护食了。”
      薛简说:“她那份看起来更好吃啊。”
      娃娃不解:“你不是爱吃辣的吗?我特地拌了好多辣椒。”
      薛简说:“吃东西这种事儿不能全看口味,有时候高兴不高兴是说不准的。”
      娃娃不能理解,又转向曾葭,问:“你生病了吗?怎么今天吃的这么淡?”
      “上火。”
      薛简噗嗤一笑。
      曾葭怒道:“我没有痔疮!”
      餐厅爆发了一阵大笑。
      曾葭:“……”
      娃娃瞪着薛简,说:“你怎么能这么坏。”话是这么说,她笑的比薛简欢多了。
      曾葭恨不得把一碗酱料全糊在他俩脸上。
      三人去城市公园转了一圈,曾葭正好选修了园林艺术的创意实践课,全程拍照、记笔记,薛简和娃娃无奈地缀在她身后,百无聊赖。不过他们不需要纠结很久,眼看着变天了,公园里的老大爷牵着猫从他们身边路过,悠悠地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啊。”老大爷身影刚出公园大门,淅沥沥的小雨就砸了下来。
      薛简从背包里拿出雨伞,撑开盖在娃娃头上,招呼曾葭说:“你过来呀。”
      曾葭从包里掏出一把伞来,说:“不用,我有了。”
      娃娃俏皮笑问:“谁的?”
      “你的。”
      薛简忙说:“不行,朋友之妻不可夺。”玩笑过了,他抬头四望,建议道:“这里环境好,门票才两块钱,咱们可以常来散散心。”
      娃娃咬着糖葫芦,嘟囔道:“我不在璋海,哪能来得勤?”
      薛简又说:“丫头可以来啊,哪天有空我去找你。”
      曾葭眼皮一跳,镇定地说不喜欢来。
      薛简皱了皱眉,说:“你这几天有点奇怪啊。”
      曾葭抚额叹息:“说来话长,我就不跟您二位逛了。我得回去抄书了。”
      娃娃遗憾地说:“好吧,我下周再来看你们。”
      娃娃回到学校宿舍,美滋滋地发了一条空间动态:幸福(*^▽^*)想哭!配图是烤肉馆里的三双筷子。
      她把和曾葭的双人合照从相框里取出来,掸了掸上面的屑末,塞进日记本里,掏出三人在公园的合照,用精致的相框供在桌上。
      舍友端详了半天,问:“这是谁的男朋友啊?”
      娃娃自豪地拍了拍胸脯。
      “你傻吧?你把你闺蜜和男朋友拉在一起,不怕出事啊?”
      娃娃本见她面色凝重,还以为能说出什么话来,没想到竟这样不着调。
      “我闺蜜认识他比我都久,他俩真要好我还能有机会?”她眼睛嗖的一亮,炫耀似的说,“我闺蜜还是我俩的媒人呢。”
      舍友从鼻子里哼了哼:“也许就是因为你出现了,人家两人才没能在一起。没心没肺成这样,也就你了。”
      “我有资格没心没肺。我漂亮又有钱,我闺蜜体贴又能干,我男朋友又帅又有才。我不像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好,总要添点火。”
      舍友气得摔门而出。
      娃娃冷笑两声,掏出手机给曾葭和薛简分别发了报平安的信息。
      曾葭看完短信,又浏览了娃娃的动态,然后合上手机不声不响地拎着热水瓶打水。外面下着雨,热水机旁湿漉漉的,她装了一壶水,蹑手蹑脚地走回去。刚在宿舍落脚,回身看到地面上一簇簇乌黑的水渍。她无奈地瞥了瞥自己的鞋子,想要搬起拖把拖地,不知是谁用完没踩干净,很沉,她没控制住力道,整个人哗地后仰,撞倒了热水瓶,伴随剧烈的爆炸声,滚开的沸水哗啦哗啦地浇在她的膀子上。
      她傻乎乎地坐在缭绕的雾气中,对疼痛浑然不觉,倒像是被爆炸声吓坏了似的。
      何萘从床上跳下来,披上雨披把她打包送往医院,半路上她醒过神来,死活不肯走。何萘破口大骂:“你不要发疯了好不好?曾葭,你像什么样子!”
      曾葭将手臂托给何萘看,说:“涂点儿湿润烧伤膏就可以了。”
      何萘哪里依她?曾葭被她又拖又拽,引得赶路的行人纷纷侧目。
      她哀求道:“何萘,我害怕。”
      何萘一怔,曾葭挣脱了她的手,雨披因为拉扯变的松松垮垮,两人像落汤鸡一样站在滂沱大雨中。
      “我害怕,我不想去医院……”
      她每次路过医院都会听到鬼魂的嘶吼,凄厉的哭喊穿透她的骨骼。小时候某次她送奶奶去医院打针,之后被老巫医叫了七次魂才恢复正常。村里的长辈对她说,曾丫,这是你苦命的大哥来找你索命了。他就在医院的福尔马林里躺着,他睁大眼睛,咧开嘴要你偿命。
      所以,当她某个闷热的夜晚在医院苏醒,感受着耳畔一片安静之时,几乎将站在她面前的薛简奉若神明。
      何萘提议道:“我带你去校园酒家喝杯酒吧。”
      何萘出身名流家庭,极懂社交,对于这些场合非常熟悉,将曾葭保护的很周到。
      “你有什么打算?”
      曾葭仰头猛地灌下两瓶啤酒,笑比哭还难看,她说:“真奇怪。一个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转眼却告诉我他喜欢别人。我不懂……”
      何萘说:“哪怕在西山遇险的人不是你,换成我,以薛简的为人,他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这不能说明他对你有多么深厚的感情。”
      “……”
      “不,不对。”曾葭打了个嗝,说:“他也许会做出相同的举动,但他付出的感情不一样。”
      何萘无言以对。
      那天,薛简出现在宿舍楼下,从来不爱打扮的曾葭站在穿衣镜前,紧张地问衣服好不好看,还破天荒地同意晓彬给她化了淡妆,在她们的戏谑中红着脸跑出门。然而她想对薛简说的话一句也没有说出口,像一个滑稽的小丑,听他诉说对许懐的深情。
      太惨了,太尴尬了!何萘想,换成她一定落荒而逃。
      “他不是擅长案情分析吗?怎么不分析分析我呢?”
      何萘心疼地说:“如果真的舍不得,你就努力去争取,把你的心里话告诉他。”
      “他们已经在一起了,我干嘛裹乱呢。”
      何萘没好气地说:“许懐趁虚而入在先,你没必要愧疚。”
      “我不是愧疚。娃娃喜欢薛简,薛简也喜欢娃娃,我如果横刀夺爱,除了白赚难堪,还会让三个人都陷入不幸福。他们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因为我而遭受痛苦?”
      这是一个喝醉的人应该有的逻辑吗?曾葭果然是曾葭,永远理智得让人害怕。
      何萘喝了杯酒压惊,叹道:“好吧,但你不会难受吗?”
      “你看我现在像是很舒服吗?我难受死了,但我也只能难受了,我只能一个人难受……”
      何萘摸了摸她的头,说:“那么我们不要忍受了。曾葭,离他们远远的,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你们本来就什么都没发生。”
      曾葭歪着头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她和娃娃的聊天记录,薛简去霖市那几天,她围绕着薛简的衣食住行吃喝玩乐和娃娃发了好几百条消息。她咬了咬牙,点击全选删除,然后默默地喝酒。
      何萘小心地陪她喝,还劝说她:“你少喝一点儿,不是谁都有我的酒量,喝醉了很难看的。”
      一个小时候,理智尚存的曾葭拖着醉醺醺的何萘站在酒吧的走廊下,艰难地给她披雨衣。
      醉意朦胧,她隐约听见身后有人在说话:“她大概二十岁,这么高,这么瘦,眼睛大大的,双眼皮,扎着马尾辫,耳边有碎头发,脸很红,脾气很直,很聪明……”
      曾葭好奇地回过头,看见穿着制服的酒吧经理和一个青年男人说话。
      经理苦笑道:“林先生,全天下的酒吧服务员有一大半都是您说的这个样子。您有没有稍微具体一点的描述?”
      “今天您这儿的工作人员来齐了吗?”
      “有个请假的,不过她是单眼皮,肯定不是您要找的人。”
      曾葭蓦地产生一点同病相怜的心酸。她朝前迈了两步,想看清楚那个失落远去的背影。雨水飞溅在走廊上,打湿了她的眼镜,镜片上升腾起一片白雾,挡住了雨中的世界,她也没强求,看着一个模糊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凌晨一点,曾葭费劲地把何萘拖回了宿舍。
      何萘踹开宿舍的门,仰天长啸:“来吧姐们儿,让我们欢饮达旦!”
      躲在被窝里偷看小黄书的高高从床上滚落。
      “曾儿,你俩有事儿没事儿啊?”
      曾葭噘着嘴:“有事……”
      “怎么了?”
      何萘摇头晃脑:“没事……喝点儿酒。”
      “啊?”
      “我爸爸有事没事总想喝点酒,大碗茶大碗的酒,五魁首嗨六六六,一口一口又一口啊,举起杯倒满酒,说走咱就走,走到九月九,一醉到天尽头……”
      “……”
      两个醉鬼开心地手舞足蹈,秀了一道好嗓子。高高耷拉着眼皮,抓起鸡毛掸子一拍,把他们拍到了床上。晓彬烫了两条热毛巾,想替她们擦擦脸,却被曾葭当成好东西抢了去,她神经此时基本麻木,擦到一半就倒在何萘身上睡着了。
      第二天,大家默契地没有提及醉酒后的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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