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见鹿（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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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鹿（十二）
如果说以前的林鹿深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着实有种京城贵公子的远离尘嚣感。那么现在单手搭在椅背上，勾着一抹淡笑垂眸看着女孩的男生，终于看起来多了那么几分人间烟火气息。
修羽的耳朵烧得火热，就连那脸颊也忍不住跟着浮上两朵红云。林鹿深是见好就收的人，见她是真的害羞了，便笑而不语的坐在了位置上。
不过一分钟，主持人便拿着从评委老师那里递过来的分数和最后获奖选手的名单缓缓走上舞台。
“我好紧张怎么办？”
“你别说了，我也紧张，不知道林鹿深能不能拿第一。”
“我看不一定，白旌洲今天的状态也很好。”
身边的人大都有些紧张的坐不住，细细碎碎的声音在周围响起，把修羽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这才堪堪抬起头。
视野里，男生的坐姿说不上如松笔挺，却是矜贵儒雅的，浑身上下的气质就像那山水油墨画里最清新淡雅的墨色，简洁明了，却依旧给人一种书香的韵味。
瞧见他微微侧头，修羽的目光也跟着望了过去。一袭礼服的主持人举止得体的拆开印着第三名的信封，从里面拿出一张卡片。她轻轻勾唇，举起话筒的时候笑意明显，
“恭喜靳子川。”
同一时刻，两侧的大屏幕上跳出了获奖者的名字——靳子川。
台下陆续响起掌声，而在这一片的欢呼声中，第一排中央的一个男生站了起来。坐在他身旁的白旌洲也站了起来，和他来了一个世纪大拥抱。
白旌洲看着靳子川有些红润的眼眶，兴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真有你的！”
靳子川此刻只能说是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他朝身后的观众鞠了一个躬，然后转身走向舞台。男人接过主持人手中的话筒，以及颁奖嘉宾递过的证书，奖杯和最重要的铜制徽章。他捧着那些东西，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谢谢大家。
“也许很多人不知道，我今年已经三十了。我有家庭，有孩子，那些追逐梦想的话从我口中说出来都觉的可笑。”
他顿了一下，忽然郑重道，“可我还是来了，拼上一切。”
“我不是什么宝刀未老，毕竟江山代有才人出，坐在台下的这些都是优秀的参赛者，甚至有些人的实力已经不局限于国内舞台。”
“我热爱钢琴，热爱自己指尖下的每一个音符，跟你们热爱的一样并且程度不减一分一毫。而今天，我终于可以骄傲的对我的妻儿说——”
“你们看，我做到了！”
台下听得很安静，一片寂静。修羽听白旌洲提起过靳子川。每当提起他的时候，他的眼里都是一阵惋惜。
听他说，靳子川当时只差这最后一枚“莫扎特”的徽章就可以参加国际比赛，替中国争光。可是在比赛的前夕，因为意外伤了手。
医生说，他有很大可能不能再弹钢琴，可是他没有放弃。他努力复健，努力跟上被落下的进度，直到今天站在这里。
虽然那一枚徽章并不能改变什么，可是对他来说却是最大的回报。
靳子川拿着话筒的手有些颤抖，“这辈子，我已经没有机会可以参加国际比赛了，所以！”他顿了一下，目光一一扫过台下的人。
“林鹿深！”
“白旌洲！”
“姚卓！”
“XXX！”
“XX！”
……
“你们给我好好干！国际舞台，已经等中国很久了！”
修羽忍不住去看林鹿深，他此刻正专注的看着台上的靳子川，暗光打在他的脸上，将他的五官虚化，显得几分柔和。
他就像是褪去了聚光灯后最平凡的一个人，听着旁人述说着对钢琴的热爱，叙说着他们共同的野心。
人的一生不长不短，能找到自己喜欢并热爱的事物，那该是有多大的幸运；能够从事自己喜欢并且热爱的事物，又有多幸运。
还好，他是幸运的。
靳子川的讲话无疑带动了现场的气氛，一个用自身事例说出的励志感人故事，必定是能够引起共鸣的。
这个世界上，得偿所愿哪是一步登天的事情，它可能需要有些人奋斗十年，或者几个十年，又或者有些人奋斗一辈子也无法如愿。
越长大，看到的社会事实就越多，无奈与无助是最容易出现在脸上的。
梦想可能会给予你光环，追梦的人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般悟性的。
话筒重新回到了主持人的手上，她总结了几句靳子川的获奖感言，才引入今晚的重头戏———
冠军的公布。
“我宣布第九届‘莫扎特’钢琴大赛的冠军是——”
大屏幕上忽然切出了两个画面，一边是笑而不语的白旌洲，一边是绰然处之的林鹿深。两人都是各自学校的佼佼者，还是那种集颜值和才华于一体的，但是因为二人上次交手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了，因此比赛的结果备受关注。
会场的骚动一瞬间安静到极致，仿佛所有人都在随着主持人的一个个微表情推测结果，一同屏气凝神。
反观林鹿深，他就坐在那里，看起来云淡风轻，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么紧张的氛围的主角之一就是他自己。
修羽一口气提到了心眼，捏着单反相机的指尖都在颤抖。
虽然很对不起白旌洲，但她最希望笑到最后的人还是林鹿深。
在她眼里，他本该就是如此的人。
他可以傲然尘世，独立于喧嚣世俗；也可以集光环于一身，万众瞩目受人尊敬与爱戴。
说来也真是可笑，自己的比赛都可以置之度外。反而是明明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如此上心。
林鹿深缓缓抬头，屏幕里的画面不仅拍到了他，也将他身后的女生拍得一清二楚。女生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入了镜，安安静静的坐在位置上，拧眉盯着主持人的方向，神色竟然能明显看出几分紧张。
他垂眸，眼神里透露出几分考究的目光微微撇头向右后方看着，然后他再次低头，想到刚刚画面中女孩的样子，忽然抬手掩唇一笑，私语的两个字被淹没在了躁动的响声中。
“傻瓜。”
……
实际上，主持人停顿了不过十秒钟，她忽然抬手伸向某个方向，然后朝那里真诚的一笑，念出了三个字——
林鹿深。
同一时刻，大屏幕上的画面只剩下了林鹿深。
须臾，掌声在巨大的会场内响起，林鹿深就坐在那里，耳边是一阵又一阵的掌声。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有多久没有认真听过比赛结束后会场的每一个观众给他的演出送上的认可。他闭了闭眼，用心感受着此刻旁人给予的赞许，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因此沸腾。
听到答案，白旌洲无奈莞尔，笑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和在场的观众一样给摘的桂冠的人鼓掌。
许是林鹿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忽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他向右看，修羽正一脸笑意的看着他，
“嘿！傻了吗？”
他看着她，女生脸上的笑容纯粹的像是黑夜里绽放的昙花，只一瞬，可是在他的脑海里却怎么也挥之不去。林鹿深朝她淡淡一笑，徐徐起身，朝舞台侧边楼梯阔步而去。
他就这么，迎着满场的祝贺一步一步的登向顶峰。
.
后台，修羽正在等白旌洲，靠着墙壁盯着自己的鞋尖发呆。她的双手背在身后，脑袋有一会没一会的向左歪向右歪。
她随意的晃着自己的脚打发时间，晃着晃着，想起刚刚在台下看着舞台上的林鹿深领取奖杯，佩戴徽章的样子——
翩翩公子，意气风发。
她想着想着，一个没忍住，溢出了笑容，笑声轻柔。她就这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视线范围里，出现了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
修羽缓缓抬头，看到了那干净到没有一丝灰尘的西装胸口处，金色的莫扎特人像徽章闪闪发光。仅仅一秒，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与正俯身低头的林鹿深恰恰撞了个正着。
近在咫尺的一张俊脸，所有的五官都被放大，在修羽眼里，就是视觉冲击！一时间，她似乎连呼吸都忘记了，吓得瞪大了双眸。
林鹿深显然也没有料到她突然的举动，微微上扬的桃花眼里滑过了几不可见的诧异。可到底是淡定，他抿了抿唇，嗓音微低，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修羽背抵着墙，冰凉的墙面与她现在因为紧张升温的躯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隔了几秒钟才道——
“……等人。”
几乎是在她话落的同时，林鹿深的眉毛轻蹙，黑眸暗了几度，幽不见底。他若有所思的看着修羽，眼前的女孩细长浓密的睫毛像两瓣羽扇一般扑扇扑扇，看得人心底也像被挠了一般，酥麻酥麻的。
不用猜测，他也知道女孩等待的对象是谁。
不管心里的一股郁结之气是怎么产生的，他下意识的拧眉，认真的，低声唤她——
“修羽。”
“嗯？”
大概沉默了几秒钟，林鹿深忽然抬眸，直直的盯着修羽，眼眸里蕴藏的情绪复杂到让人一瞬无法辨清，
“我……”
“深哥！”
略微有些拥挤的长廊上，远远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修羽被吓得颤了一下，看了看声音的来源，又再次看向林鹿深，声音弱弱的，
“好像……有人叫你。”
林鹿深压下内心油然而生的不爽，慢慢直起身，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他的目光毫不在意的看向远方，单手插在兜里显得几分慵懒。
“你赶紧过去吧。”
修羽的声音再次响起，林鹿深侧目瞥了她一眼。女生如此无所谓的样子让他有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他轻笑了一声，微一勾唇，忽然随意的抬手撑在她耳边的墙壁上。
“……”
突然被壁咚的修羽：⊙_⊙！
“我应允你，赢了比赛。”
“？”
修羽：“所以？”
“所以礼尚往来，你也帮我个忙。”
“……”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无法反驳。
她眨了眨眼睛，“……什么忙？”
那边，又有人喊了一次。林鹿深终于给了那边一个还算认真的目光，并没有打算要说的意思，
“下次告诉你。”
说完，他便朝那边走去。修羽愣了一下，忽然喊住了他。
“林鹿深！”
林鹿深脚步一顿，回眸看她，目光里是温柔缱绻，
“怎么了？”
修羽抿了抿唇，一双琥珀色的双眸含着些许紧张看着她。不过一秒钟，那双好看的眼睛一弯，蕴着星光。
“恭喜你。”
林鹿深一怔，竟是愣了几秒钟。心底像是涌入了汩汩温热的泉水，氤氲着热气，从心尖不断温暖着他。
良久，才听到低沉且温柔的声音——
“谢谢。”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见鹿（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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