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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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苦境为何不能太平？”
反派太多，人心不足，阴谋诡谲……许多话语涌上心头，剑子仙迹却闭嘴。无论何种，终归不是道常无为想要的那个答案。
“因为这世界高人太多。”
剑子仙迹预估了很多回答，他从未想到此种。
“苦境灵气太充沛，修炼来得太容易，一块石头都能砸死三个先天。三教是霍乱之源。而你我这样的先天人，是天地的蛀虫。”
蛀虫么，剑子仙迹喉结颤动，悚然发现自己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道常无为向前一步，逼得剑子退无可退，又说：“三教不需要朝廷，先天人亦不需要朝廷。”
“若是有了朝廷看管，皇权压过神权，道教如何避世出尘，佛教怎样吸纳信徒，儒教怎么垄断生意？百姓，入我教者得庇护，不信教者，活该朝生暮死不如虫。”
“若有法度看管，哪来肆意江湖的豪情？江湖高手比拼之时，地动山摇。谁在乎自己气劲激发，摧毁地脉。一朝良田变废墟，百里无人烟。”
“我行走江湖时，见过此种惨状。被波及的百姓实在脆弱，如蜉蝣似蟪蛄，一阵风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道常无为眯细了眼睛，似月光起了波澜，“但我只会杀人，不会救人。固然我可以杀了罪魁祸首，死人却不会复活。”
“江湖之人，并非全都如此。”剑子仙迹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我皆知，多少同道为苍生牺牲。你不能因为少数人，迁怒所有武者。”
道常无为摇头，束冠的飘带也随之晃动。他眼神沉静，问：“我从未迁怒，只是疑惑。敢问剑子道友，为何苦境百姓如此好骗，前有真龙妙道，后有逆海崇帆，略一宣扬，便能令无数人为之卖命？是因为他们愚昧么？”
剑子仙迹张口欲言，再次沉默。
“不，是因为他们想活着，仅此而已。三教吸纳信徒自有标准，有资质有关系者优先。武林世家以血脉为系，非我族人不得庇佑。被剩下的普通百姓么，只能被驱赶着奔向歧途。即便明知前途黑暗，也要拼出个活路。”
道常无为自问自答，他背着手望向远方：“这就是人啊，你我不过比那些百姓多了三分好运，七分资质。”
“劈开四处天柱，灵气断绝再也无法修炼，先天人与后天武者并无区别。到时自有人集合军队，争霸天下，最终皇权压过三教，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剑子仙迹反问，“王朝又能维持几代？贪官地主敲骨吸髓，百姓的日子便能好过现在么？”
道常无为睫毛一眨，平静地说：“至少死的人会少些。”
“妙笔生花云飞扬，道友不用笔，一张嘴便能颠倒黑白是非。”
古尘出鞘，雪光湛然，剑子仙迹拔剑面对故人：“再美好的假想，也比不过你带来的灾劫。我只知道，因为你与春秋代序的谋划，苦境会死很多人。”
“谁给你决定生死的权利？惺惺作态，着实可笑。你说要为百姓谋生路，却亲手斩断他们的前途。不若你此时回头，还有出路。”
道常无为双指一并，收回剑气：“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死生无变于己，而况利害之端乎？①”
“剑子道友，请赐教。”
剑子仙迹恍然想到，这是他与道常无为结识数百年来，第一次拔剑相向。
不为切磋，只为相杀。
固然功体不全，剑子仙迹还是强提内力，一出剑便是极招：“万引天殊剑归!”
白衣道者腾空而起，这一剑斩出，便是雷霆骤起，天地为之变色。
无数剑气凝聚成型，瞬息射向地面。剑气扑面，极清圣尽缥缈，是道家仙人杀灭邪魔的剑招，不染尘埃却决意十足。
好似上天降下雷劫，势要泯灭一切污秽罪孽。
道常无为还未眨眼，剑气就到了。尘土席卷，碎石如雨，大地亦因剑气轰然塌陷。
危机迫在眉睫，道常无为却轻轻抚过剑身，慢条斯理似要拂去尘土。
直到额发被浮动，剑气迫得眉间生疼，他终于转动手腕，挥剑向天：“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语气是轻而倦怠的，是烂醉的人已然停止思考，眼前一片迷蒙幻象。
有春日杏花烟雨，有上元节的灯火如龙，有喧嚣热闹的集市，有对月垂泪的苦楚。亦有大仇未能得报的愤恨，庸碌一生临死回首的悚然。
有喜有悲，聚散离合，一切皆是红尘烟火，尽是人间百态。
诸多心绪百般情形，点点滴滴星火般凝聚成一道剑光，只一道绮丽的脆弱的剑光，迎上了千千万万道剑光。
似是人间脆弱如草芥的黎民，对着降下的天罚怒吼。
活。
想活下去。
要贪恋红尘，要人间烟火，要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
诸多烦扰并非无用，都是活着的证明。谁说成了仙成了佛，就能胜过一生平庸无忧？
一个人的呐喊是无力的。千千万万人的呼喊，却足以撼动天地。于是千万道剑光，对上这一抹脆弱的光芒之时，溃不成形。
天地为之一肃，凄厉寒风因此停歇，万籁皆寂。
剑招碰撞，气息激荡，画面却是无声无色的，世界为此凝固许久。
直到道常无为收回了剑，剑招碰撞的声响才迟迟而来。
气息激荡，烟尘荡开。轰然一声，震得剑子仙迹的心也狠狠一震。
肆意纵横的剑气，将豁然之境拆了个干净彻底。好一片荒芜大地，什么都没有，一根草叶都未留下。
而后利刃穿胸而过，剑子仙迹吐了口血，罪魁祸首握剑的手很稳，一双银眼睛冷得像是冰霜。
“四处天柱已倒其二，还剩两处。剑子道友，我等你。”
道常无为缓慢地抽回剑身，不理会倒下的剑子仙迹，还在自言自语：“穿白衣打架是很帅，可是粘上土就太显眼，下次应该换个颜色。”
神经病，剑子仙迹想骂人。来不及出声，就昏了过去。
醒来之时，先闻到的是熟悉而馥郁的香气。
要完，剑子仙迹哀叹。
伤口已被包好，儒门龙首坐在他对面，似笑非笑地看剑子。
不出意料，挨了好一顿数落。
疏楼龙宿说，都是你这白毛老道识人不清，对待谁都无防备，随随便便让人捅了个透心凉。
啊对对对，剑子仙迹答。
的确是毫无防备。即便他隐约发觉事情不对，谁想道常无为出手这么快。
照先前经验，剑子以为他得跟这位好友扯皮好一阵，你演我我演你，双方默契地拖延时间，待得事态发酵酝酿，最后再翻脸。
谁想这人不按常理出牌，行事何其果决，简直是鲁莽。
疏楼龙宿又补刀，道门多愤青，一黑化就想毁天灭地。汝们这些穷酸道士，平时不声不响，一搞事就搞出大乱子。这份惹事的本领，当真了不起。
整个道门连带被损，剑子仙迹不想忍。他笑嘻嘻反驳，十个儒门七个黑，别把锅全甩给道常无为。没有你那位好友儒门文宗背后谋划，道常无为哪能搞出这么多事情？
疏楼龙宿扬眉一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儒门之人嘛，搞得事情越大，越说明有本事。若无春秋代序，满脑子都是剑道的道常无为，哪能想出斩断天柱断绝灵气的绝妙主意？
好在这次你的朋友心没黑透，剑锋错过心脉，只想伤人未想杀人。
剑子仙迹一怔。
疏楼龙宿又慢条斯理地问他，事已至此，有何计划？
老方法，纠集人手围殴呗。剑子仙迹眼皮不抬直接答。
打得过么？
打不过，除非好友帮我。拖人下水时，剑子仙迹总是分外诚恳。
那吾就应如汝所求，入局一试儒门文宗的能为。疏楼龙宿轻摇扇子，让吾看看，春秋代序为自己留了什么后路。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