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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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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常无为不笑的时候很能唬人,更唬人的是他掌中那把薄而锋利的剑。
漆黑剑身纯金握柄,剑气森然外溢侵略性太强,就差没从主人掌中跳出来嚣张地嗡嗡叫,活像个脾气差见识短练了几年武就自觉天下无敌的小年轻。
剑如其人,都不讨人喜欢。
领头人停下了,剑子仙迹更往后站了站,生怕这位好友一眼就瞧见自己。
“阁下把我们拦在此处,有何贵干?”领头人的语气还算客气。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道常无为反手把剑插在地上,银眼睛扫视一周,“在下明月满川·道常无为,倒想问诸位声势浩大地前来古文观止有何贵干?”
这句反问正中下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儒门文宗诸多罪行全都说了一遍。比如春秋代序早和圣衍神教有勾结,不光和神教圣女有婚约更是圣尊的得力助手,此次圣衍神教入侵苦境如此顺利,定是苦境内奸春秋代序在幕后积极筹谋。
如此人品,怎么还配当儒门掌教?春秋代序若尚有几分羞耻心,就该先杀了那妖女再自尽以求赎罪!
群情激奋之下,好些人说话就不那么动听了。什么你不知好歹在此拦路,必定和春秋代序关系不浅,再不让开大家连你一起收拾一类话还算客气,有人就差没指着道常无为的鼻子骂他罪无可赦了。
情况失控了,剑子仙迹并不意外。
很显然有人在幕后搞事,否则春秋代序的过去怎么会被如此轻易地挖出来?
素还真不在剑子仙迹又撒手不管,苦境正道有脑子的人毕竟太少,轻而易举就被挑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这是前来捉拿罪魁祸首,而非前去问话。
万一真和古文观止起了冲突,那就是把护短的儒门连带惹怒了,后果不堪设想。
本来剑子应该主动站出来调和,苦口婆心地劝诸位冷静别冲动。可既然道常无为在此,这件事就不用剑子仙迹操心了。
剑子仙迹却没放松,他已经做好了出手拦人的准备。
以他对道常无为的了解,这位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道常无为被道门公审时尚且能三剑杀了道剑掌教,面对一群出言不逊的人,他能忍得住才是天大的怪事。
“想要动手也行,我懒得同你们讲道理。”道常无为把剑拔了出来,手指一路划到剑尖,“苦境江湖谁厉害谁说话,我就喜欢这个规矩。”
话音刚落,好几人同时动手了,个个大喊招式名称气势非凡,显然是被激怒了。
剑气掌劲术法诸多光辉绽放,五光十色耀目到不行,卷携的气流刮得在场诸人发丝衣袖纷飞。
苦境先天打起架来,地动山摇还算小事,山头被平才是常理。
可道常无为还站在原地不动,他甚至都不挡一下,“今天我若后退半步,就算我输。”
“狂傲!”
“嚣张,找死!”
道常无为不说话,他只缓缓抬手执剑向天,“决昆仑。”
天空上悬浮的是数百把剑,乌光绽放凶狠十分,一圈套一圈,密密麻麻排了七八层,一望之下令人心悸。
这瞬间,仿佛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苏醒了,它从天空中轻慢慵懒地睁开一双眼,瞧得在场诸人遍体生寒。
嗡地一声,天上剑被唤醒了,宛如凶兽腾云从天扑下,是势在必得非要咬断人喉管的凶悍。
剑光激发气息激荡,自然而然剿灭了道常无为周围的所有招式,甚至没溅起一丝尘土。
“现在诸位可是能听我说话了?”道常无为问。
他持剑的手下沉了,最里侧那圈剑光立时调转冲着地面,大有摇摇欲坠将在场诸人戳成刺猬的架势,“我毕竟功体低微,操控这么多剑气还是头一次,万一气力不济,各位可别怪我。”
这要是功体低微,他们又算什么?
“这,这……”有人牙齿打颤,想撂狠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被这剑气一吹,已经从之前的群情激奋中冷静下来,像酒醒之后开始头痛,已经开始考虑后路。
眼前的道门剑者不好惹,儒门文宗也不好惹,何必非得硬碰硬呢?
偏偏有人不想讲和,“你不要欺人太甚,今日你与儒门文宗同流合污,来日必会死无葬身之地!”
“别有用心之人在此挑拨,我杀了他诸位没意见吧?”
道常无为不等人回答,他剑尖一点,乌黑剑光如雨落了一地,噼里啪啦剑气炸裂,藏在人群中的那位被精准击中戳成了一只刺猬。
直到血溅了满脸,站在他周围的人才回过神来,登时让出了一圈空地。
剑子仙迹这时开口了,“儒门之事自有儒门处理,如果儒门文宗当真与圣衍神教有勾结,相信儒门绝不会徇私。我相信再过几日,儒门必会给出一个交代。”
既然是三教顶峰剑子仙迹劝人,苦境正道当然买账。临走时好些人仔细瞧了道常无为一会,多半在琢磨他什么来历。
等人走之后,道常无为一松手,漫天剑光连带他掌中之剑都消失无踪。
“好友可是出够风头了?”剑子仙迹笑,“今日后退半步算我输,啧啧,真是威风。”
道常无为脸皮厚,他还无辜地叹了口气,“要不是受人所托,我今天也不会来。没事待在家里溜猫头鹰多舒坦啊,今日这一次,不知多少人恨不能把我千刀万剐”
受谁所托?剑子仙迹不用想都知道是此地主人春秋代序。
什么是差别待遇,这就是差别待遇!
先前剑子找道常无为出力的时候,这人偷懒划水不说还装晚辈坑他。儒门文宗一声拜托,道常无为却竭尽所能,简直偏心到没边。
为了儒门文宗,道常无为不惜再入江湖,彻底把自己和春秋代序绑在一起,甚至连道门警告都顾不上了。
还说什么不是好友只算半个熟人,道常无为此番作为,怕是连至交好友都做不到。
外面闹出这么大动静,古文观止的门人当然是知道的。副掌教执事各位高层全都出来迎接,独独不见掌教春秋代序。
剑子仙迹和他们扯皮扯了半天,通知完诸多事情就此离开,顺带拽走了道常无为。
化光到了豁然之境后,剑子仙迹直截了当地问:“春秋代序在哪?江湖诸多传言,究竟有几分是真?”
明明是苦境正道前来问罪这种紧要关头,春秋代序却不在门内,他只请道常无为拦住在场诸人,事情实在蹊跷。
“传言八分真两分假,春秋代序曾和曼陀罗华有婚约是真,他曾是圣尊副手是真,唯有与圣衍神教勾结谋夺苦境一事是假。”道常无为说,“传言估计是圣衍神教放出来的,为了施压让春秋代序彻底倒向圣衍神教一方。”
得到此种答案,剑子仙迹并不满意。他直视着道常无为,“我问的是,春秋代序现在何处?”
究竟是何等重要的事情,让春秋代序没闲暇分心遮掩,甚至显露了破绽?这并不符合儒门中人一贯的作风,亦或者是,春秋代序已经不必再遮掩什么。
道常无为没有回避剑子仙迹的凝视,他那双银眼睛犀利得好似剑光,“剑子好友真正想问的是,我和他到底在谋划什么事情。”
“算算时间,大概就是现在。”道常无为伸手点向天边。
剑子仙迹不由悚然一惊。
天,裂开了。
满是星辰的夜空不知为何裂开了一隙,仿佛有人铆足劲劈了苍穹一剑,裂隙之大足以让星斗倾斜月光下沉,缓缓沉向西北。
然而一切却是消无声息的,若非亲眼所见,剑子仙迹甚至感觉周遭不出有什么变化,他只能骇然地继续盯着天空。
又一道裂隙生出,粗暴地劈开了夜幕。于是先前倾斜向西北的星辰茫然地停滞了,维持着一种险而又险的平衡。
哪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剑子仙迹想要起身,却被道常无为的剑气拦住了。密密麻麻十余道剑气,警告般直戳在他身前三寸,铸成一道坚固的牢笼。
“我不想和好友动手,你现在功体不全,打不过我。”道常无为说起话来还是那么气人,“没必要非得戳你一剑弄得血淋淋的,你是我的好友,我不愿伤你。”
“亏你还记得我们是朋友。”剑子仙迹真要笑不出来了,“我交朋友的运气一向不好,我只是没想到……”
道常无为顺口就接,“没想到我藏得这么深,毕竟我只是个扑街作者嘛,剑法稀疏平常,修为稀疏平常,在道门声名不显,苦境江湖更是不知道我这号人存在。”
剑子仙迹毫不掩饰地冷笑了。他算是理解那位作死的道剑掌教心态了,有时道常无为实在惹人恨。
“我也曾想过,是不是做个普通百姓更好。我活得越久,越觉得迷茫。短短几十年轰轰烈烈,好过上千年心如止水不生波澜。”
“但苦境太苦了,百姓如蝼蚁,稍有灾劫就死得不明不白,连名字都没人记得,太可怜了。”道常无为感慨,“我可以接受自己早死,却不想死的这般轻易,连棵草都不如。”
“你若是怜悯百姓,就不会制造出此种灾劫。”剑子仙迹指向天空,“若是四方星辰全部倾斜,天穹不稳灵气断绝,整个苦境要死多少人?!”
“告诉我,你和春秋代序究竟在谋划什么?”
“我之所求不过四字,天下止戈。”道常无为的银眼睛亮得可怖,那是一种极度癫狂的热情,甚至让剑子仙迹失神了片刻。
这人果然脑子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