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戏青龙台之苌乐谣》客从西北来

71、071 搬石砸自脚

　　苌乐赶赴御花园，并未瞧见哪儿有贵妃娘娘，她便拉住过路宫人询问贵妃在何处。宫人被问的莫名其妙，冯贵妃正忙捉妖事宜，这时候岂会来御花园里消遣；至于唐贵妃更不可能来啊，这位一直将养屋中甚少出门，宫里头人人晓得。

　　苌乐秀眉紧蹙，御花园里没有贵妃？

　　待那宫人去了，她自语：“谁这般无聊？”

　　转了身便要往回返，偏恰于此刻间，一股妖风扑面而来，把她给裹住。紧着就只见，花园幽径小道上只遗留下一个内监帽。

　　御花园里偶尔经过的宫人们，谁都未曾留意才有一人于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
　　远离京城的山中密林里，披头散发的苌乐躺在地上睡不醒。

　　玉姒把人掳到这来，本想直接卸了她的两只胳膊便走的，却转念又一想，就这样的剁了她的两只爪子，岂不太便宜她。因为她，冤家才痛苦成那样，怎能叫她毫无知觉的断了两只手。

　　玉姒瞧出来，这个名唤李大宜的少年其实是女扮男装来的。明明一个女子，非要扮成少年，何故如此，玉姒不上心，总归她敢欺负冤家，他就要她好看，管她是男是女。

　　这人睡个不醒，玉姒没耐心再等下去，他运用法术引来一股清水，尽数浇在苌乐脸上。

　　苌乐被浇的浑身激灵，当即转醒，醒来就见着参天大树茂密，枝叶蔽日。将醒来的人儿狐疑极了，她这是在哪里？缓缓的坐起来，再一瞧，地上尽是落叶杂草，鼻尖涌入浓烈植腐气。

　　这……

　　不是在御花园里么，怎到野林里头来了？扶着能扶手的地方站起来，致力回想究竟发生了何事。

　　记得到了御花园以后，未寻见贵妃娘娘，她便要返回去，就在她要离了御花园那刻，忽一阵大风拂面而来，再然后……再然后如何了，苌乐委实记不起来。

　　想不起来究竟怎么了，却她疑窦开，莫非是那阵风把她送来了此处？

　　忽听背后生动静，苌乐迅速转过，看清身后人物，她惊讶。在距她约莫有十步远的地方，立着一位从头到脚罩在暗红色宽大袍子里的绝色美人，那人站在那儿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才那动静，想来该是对方挪动步子时发出的。地上尽是落叶，踩上去每走一步，总会有响声。

　　惊讶阵阵，苌乐径自往后退，这人相貌美艳，却此人那抹笑看在她眼里，令她心上有种说不出的发毛。她没想着上前打招呼、顺便再问一句你是谁，她咽了口唾沫转身就跑。把她弄这来的必然是这一位，此人一看就非善类，这人掳她来此，能有好事还把怪给出下。

　　玉姒没有急着去追，瞧那惊惧逃走之人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模糊，他才动身。

　　逃至老远的苌乐回头看，那人不见了？

　　暗自疑惑那人哪儿去了时，觉上方有异，她不免下意识的仰起脸，这一看，登时心提至嗓子眼儿。

　　追来的玉姒打上方轻飘飘的落下来。

　　喘息着的人儿问你要干什么。

　　玉姒手掌一摊，一把布满繁星圆月纹的乌银斧到了他手上，“不干什么，就是剁你的两只爪子而已，把你的一双手交给我，我便放了你。”

　　苌乐惧上加了惊，往来逼近者明明生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却他的说话声音竟然是男子腔，将其打量了又打量，来者是男是女？

　　听他话，他要她的两只手？苌乐边退边道：“你我远日无仇、近日无怨的，你干什么要我的两只手，你可认识我、我有得罪过你？”

　　“我不认识你，你也未得罪过我，但谁叫你惹了不该惹的人，你愿意把你的两只手给我，你就能活，如若不然，我弄死你以后再卸你的两只手。”

　　后退着，苌乐被绊了下，她朝后跌的坐下。

　　他说她惹到了不该惹的人：我惹到谁了？

　　此情此景，不容苌乐有多余心思想旁的，她举目望着往来者，踅摸脱身法子。

　　她的那些个手段针对鬼魅魍魉有用，针对这样的妖魔，使出来怕是不但不能把对方如何，还会让人家把她当成笑话看，硬碰硬肯定不行的。

　　见那人举起手上斧子来，苌乐紧紧盯着他那举着斧子的手……

　　闻讯追至此的兰莫寻，瞧那妖怪就要朝那妞发难，立即从怀里摸出一把弹弓，拉开弹弓远远的瞄准玉姒持武器的手。

　　玉姒举着乌银斧，要朝苌乐砍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苌乐抓起地上一把砂石，照玉姒面门直接扬了上去。

　　玉姒万没想到看似柔弱之人，会给他来这一下子。况且他也不信这女扮男装的凡人丫头敢暗算他，是以这一下，他的确被砂石迷了眼。

　　不仅眼睛被迷住，拿武器的手，又被什么东西给狠狠的砸了一下，乌银斧当即落地，落在苌乐双脚前。

　　“咣当”一声，落地斧子把地面砸出一个深坑来！

　　那玩意看着没多大啊，怎会从他手上落下来，把地面砸的陷下去，那东西得有多沉？

　　她未多理会那把斧子，见那人目下顾不上她，此时不逃更待何时，苌乐一骨碌翻起来，踩着树枝飞身而去。

　　苌乐给扬出去的那把砂石细土下了咒，纵使对方不惧眼睛被迷，但被下了咒的砂石迷眼，也够他忙活上一阵子。

　　果不其然，玉姒使了个术，以为眼睛马上就能恢复清亮，却他万万没料这把迷眼砂石刺的他眼睛睁不开，两个眼珠子仿若被无数尖细毛刺划过，又疼又痒，运用手段明目也不起作用。

　　兰莫寻亦没料会出这般戏剧的变故，看那妖怪捂着眼睛原地直跳脚，而死太监他“大姨”成功脱身，他就没有再理会那妖怪，不过临走时，他把玉姒的乌银斧给顺走了。

　　苌乐跑路时的矫健身姿，实把兰莫寻给惊艳，这妞轻功这么好！！！

　　苌乐速度快，兰莫寻速度当也不慢，他人如风般的追了上。逃在前的苌乐觉有人追来，当是那怪人，不免心上生了焦急，以为马上就要被人擒了，却她的腰一瞬间被人一把揽住，随即她又被人带着从空中转了一个圈，与揽着他的人落在地上。

　　站稳当看真切是谁，她诧，“寻儿？”想问一句你怎在此，兰莫寻却不给她说话机会，扯过她就跑。

　　兰莫寻一出现就带她逃，看来他晓得自己被人发难。既然他是来救自己的，她便任何话都不再问，跟着他逃就是了。

　　这边，玉姒引来清水好不容易把眼睛清干净，他的灿星双目泛通红。活在世上近千年，在个凡人跟前吃了亏，玉姒说什么都要把人捉住，再虐死。

　　玉姒知那丫头趁机逃了，但他不知他的武器也被人顺走，循着跑路之人遗留下来的气息就要去追，动身前发现他的武器没了，玉姒诧异至极，他的斧子重有千斤，会是那丫头拿走的？

　　他不大信会是那凡人女子把他的武器拿走，然而此处除了自己和那丫头再无人，如不是她拿的，还能有谁？

　　玉姒这阵不仅双目红，连美艳的脸孔似乎都被气红，他化作黑雾撵着逃匿者穷追不舍。

　　兰莫寻扯着苌乐于地上跑而不是从天上飞，是因他想把那妖怪阴一下。他觉那妖怪已经撵了来，而且离他们不远了。兰莫寻对这一代地形还算比较熟，扯苌乐林间穿梭正欢间忽地刹住步子。

　　“怎、怎么不走了？”苌乐气喘吁吁道。

　　兰莫寻无漾，他呼吸依旧平和，连点点变化儿亦无。

　　他未答话，松开苌乐胳膊，径自往前走几步。这有一堆兽类粪便，他蹲下仔细瞧，这坨子东西看起来还蛮新鲜的。

　　顺手摘下两片阔叶，把又臭又黏的粪便想法子弄起来一些，裹在树叶里。

　　“寻儿，你这是干什么？”

　　“呆会你瞧好了，那不男不女的玩意是如何吃屎的。”

　　兰莫寻整弄了一堆绿颜色的“包子”出来，这一堆“包子”只有一个是拿屎做的馅，其余的全部包着土坷垃。

　　这厢忙活完，那厢玉姒也追了来，阵阵妖风过，满地落叶上下翻飞。

　　玉姒现身，没看苌乐，反倒是把兰莫寻上下打量，“是你？”

　　玉姒晓得这少年唤作兰莫寻，他乃刘四徒弟。但兰莫寻并不知玉姒什么来头，他今儿是头一回同玉姒交锋。

　　细品此人言下意，兰莫寻道：“你认识我？”

　　不过再想想，太子与此人联合起来暗算死太监，自己又是死太监的狗腿子，若说这妖怪认识他，其实真一点儿都不奇怪。

　　玉姒再未接茬理他，只说：“把人给我，否则我杀了你。”

　　“好啊，来吧，看咱两谁杀谁。”这话摆明了不会把人交出去。

　　玉姒脸色徒变，废话不多说的与兰莫寻开打。苌乐连忙躲至离此稍远的一块大石头后边去，不给兰莫寻添麻烦。

　　兰莫寻接了几招就“败下阵”，仿若打不过似的，捡起地上“包子”往去丢。

　　最开始，玉姒怕对方丢出来的或许是什么叫人防不胜防的暗器，还很小心，接连踢飞三四个以后，看清绿叶里面包的不过是土而已，他再接暗器直接用上手。

　　兰莫寻不停的往去丢，玉姒不耐的用手挡避着。

　　“有本事尽管往出使，若你才是这点儿手段，我可瞧不起你呢。”

　　“话别说那么满，晓不得大话说多了会闪到舌头。”

　　“呵呵……闪舌头？黄毛小儿，我吃过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你快些丢，待你扔完了，我再来好好收拾你。”

　　兰莫寻又同时拿起两个“包子”，照玉姒抛出，“你个妖怪还吃盐，我看吃屎还差不多。”

　　这两“包子”同时朝玉姒飞去，不过是一前一后飞去。

　　玉姒依然不屑道，“你就这么点本事……”他话未说完，便又见一个绿“包子”暗器朝他面门砸来。

　　这一下，呃……

　　玉姒以为这一个也跟之前的一样，孰料这一个，兰莫寻给施了道灵术，是以才出其不意的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一坨黑乎乎、黏糊糊，顺玉姒额头上往下滑，挂在脸上、更顺下巴落进袍领里，滑进了衣衫内，一股子熏人恶臭直往鼻孔里头钻。

　　躲在远处的苌乐当即有干呕的冲动。

　　玉姒下意识的抬手摸了下挂在脸上的恶臭黏泥。当看真切糊满玉手的黏糊糊究竟是什么，玉姒本来就泛着红的眼睛，生出了实在的、要吃人的意思。他的那张脸哪里还能瞧出来娇美动人，用变形来比拟一点儿也不为过。

　　他抬另一只手，指向兰莫寻，“你、你，我要你的命。”他的这一声怒吼，震的林中鸟儿齐飞，也再次令满地落叶无故翻滚，玉姒浑身冒开浓烈杀气。

　　兰莫寻手一展，乌银斧幻化于他的掌上。

　　玉姒本来已经扭曲变形的面容，又双眼怒圆，他的东西竟是被兰莫寻拿走。这小子不过一介凡人，就算他修得高深仙术，他岂能拿起他的斧子？

　　斧子到了人家手上，玉姒发憷，不敢轻易和对方交手，那把斧子照他劈来会如何，他比谁都清楚。

　　兰莫寻道：“你不是要我的命嘛，来啊。”

　　把兰莫寻恨恨盯了片刻，玉姒咬牙切齿道：“兰莫寻，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把你，还有你师父的皮剥下来。”

　　玉姒不再管武器不武器，包括太子要他收拾的人、他也不收拾了，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受过如此大的侮辱，今天这笔账他记下了。

　　看那人化作黑雾去了，兰莫寻只冷哼。

　　苌乐一直观望着，见那怪人就这么走了，她纳闷，前一刻他还喊打喊杀的，怎么说走就走了？

　　从躲避处钻出来，去到兰莫寻身侧，刚想问他什么，却她盯着兰莫寻手上的东西一个劲的看，“这是那人的武器，怎到了你手里？”

　　才和他跑了一路，并未见着他有此物，为何一转眼，这东西易了主？

　　兰莫寻没有搭腔，他把武器收入随身百宝囊。

　　苌乐越发的不可思议，那斧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此一个东西说没就没了，莫非他身上也有类似无口袋一类的宝贝，他把那斧子收进了能装万物的“无口袋”里？

　　苌乐眼神打他身上扫来扫去，令某个坏小子很不爽。

　　“喂，你发什么呆？”

　　“我就是在想，你把那斧子收哪里了。”

　　“我自有我的办法收着我的东西，你不必操心。”

　　兰莫寻望她片刻，道：“真丑。”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个脸，容貌本身被易容过，况被那人把她捉来此处，又是在地上打滚，又是一路奔波的，这脸能好看了才是怪事。丑就丑吧，她未辩驳，只说道：“谢谢你，寻儿。”

　　“谢我作甚？”

　　“你救了我，我难道不该谢你。”

　　兰莫寻翻个白眼，道：“你谢我之前就不问问，我为何会出现这里？”

　　苌乐一怔，“是、是啊，你怎会在此？”

　　不提醒，她真未想那多，这么一说，苌乐也奇怪了，自己被那人抓到深山老林里来行加害，怎就如此巧的在此遇上兰莫寻。

　　她等着他的回答，兰莫寻别开视线，眼瞅别处儿说，“我也是来抓你的。”

　　苌乐：“……”

　　未听得追问，兰莫寻便知这妞在等他接下来的说辞。

　　兰莫寻却是自顾问她叫什么，都认识这么多日子了，他一直不知她真名，总不能让他也和刘四一样，每每提及她，把她唤一声“大姨”吧。

　　“我叫苌乐，苌是苌楚的那个苌。”

　　兰莫寻少见的生出笑来，不过他的这点儿笑，可不是赞赏的笑，而是含着戏谑意思的笑。

　　“苌……乐，你起了个好名字，却你做的这些个事，总让人想‘常哭’。”

　　“我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昨晚上我费功夫递消息给你，告知你皇上有难，都已经晓得会有大事发生，皇上却反而先帮着你搭救寒山，你与皇上整的这一出实乃因小失大，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皇上步下的局现等于映现在了明面上。”

　　苌乐不懂朝堂，更从来没有接触过耍权弄术，但听了兰莫寻一袭话，她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怕是因着搭救师父，从而把皇上陷入万难之境。

　　“昨晚上用纸鹤传信的人，原来果真的是你？”

　　“我为了给你报信，差点被我师父发现。不过好在我激灵，眼下我无事，但你要倒霉了。我说你也真是的，你干嘛要给太子下那般狠手，太子知你故意整他，才派那妖怪来教训你。又因皇上帮你搭救寒山，现不但映现出皇上，你还把那死太监得罪彻底，他派我来是抓你去见他的。”

　　得罪刘公公，得罪的早已经得罪，多得罪、少得罪都一样，但现在连太子也把她给记恨上，确实令人蛮头疼的。

　　针扎那人，也是想着为皇上出一口恶气，却他为了这点儿事，派个妖怪来朝自己发难，这从侧面言明，太子背后的水深的怕不是一般呢。

　　“我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办，是把我捉了，给你师父送去？”苌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