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戏青龙台之苌乐谣》客从西北来

68、068 拒绝天子

　　为师父好，这话苌乐信的。

　　今儿也就是太子命悬一线，刘公公才心急火燎的把人交出来，让师父为太子救命，若非威胁到了自身利益，刘公公岂会如此的好说话。悬至嗓子眼儿的心又搁回肚子里，既然皇上不会再要师父命，让师父暂时住在天牢里，想想，确也是利大于弊的。

　　可再听皇上话里的意思，就算是看在她的面上，他也不会再为难师父……

　　苌乐内里翻江倒开海，昨晚上她有些不地道，苌乐承认，当时只怕拒绝了他，他不会再帮着救师父，是以昨晚上他表白，她未拒绝、也没有答应。于那种情况下，怕任谁都会权衡，现下师父已被寻见，苌乐琢磨，得把话给他说明白了，不能再同他这样不清不楚的下去。她有挚爱之人，她不可能抛弃小龙跟他的。

　　苌乐横在闵睿腿上，闵睿一手环着她，另一手似想去抚她的脸。眼瞅那只往来凑的手离她愈来愈近，苌乐使力推了他一把。兴许因闵睿思想正分神，苌乐这一推，顺顺的脱离了他，从他怀中翻了下来。

　　闵睿诧。

　　苌乐退到离他稍远些的地方站定，“皇上，你既有法子，干嘛不早些拿出来用，偏到这个时候才使？”她嘴上这样问着，实际那样想着，她在想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才不会令他动怒。一心二用，纵然掩饰的再好，神情总是有几分不自然的。

　　苌乐脸色不大对，闵睿当也瞧了出，他站起，道：“如非昨晚有人给朕传话，朕并不想这么做，太子始终为朕的儿子，身上流着朕的血，只可惜他对他的生身父亲起了杀意，那就休得要怪朕狠心……不为救你师父，为自保，朕也得先下手为强。”

　　他这一番话，直教苌乐体会了一把浓浓的最是无情帝王家。原先，看戏里唱的、读书上写的、再听人们说的，于此之前无论从哪里体会天家总无情，都不及这一刻亲耳听见皇帝自个说出来，来的震撼。

　　“那么皇上，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其实你……你并未受人所制，可对？”

　　“昨晚上，朕不都已经告诉你了，还问？”

　　昨晚上他就已经说了？说什么了？苌乐细细回忆，半晌，星眸微微圆，没错，皇上昨晚上就已经把什么都给她说了，皇上当时说：

　　“别怕，有朕在，只要朕还活着，太子与刘四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奈何不了朕，只要朕在，你就安宁，放心吧。”

　　“朕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你等着就成，待朕收拾了一帮牛鬼蛇神，朕会给你行封赏的。”

　　昨晚上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只听出他在朝她表白着，真的没有往深里细究，现再品，她觉得，眼前立着的这一位如同一团迷雾，令世人看不透。

　　苌乐双目眨巴了又眨巴，闪烁一双眼睛望他却又不吭声，使得闵睿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你是否还想问，朕总晕厥，该不会也是装出来的吧？”

　　苌乐呼吸明显重了，为何自己想什么，他总能知晓，莫非他会读心？

　　闵睿并非会读心，他能一眼看透她，是因他总归活在人精堆里，想让那些人精们全心全意的匍匐他脚下，他就得比人精还要精，唯有这般，他才能成为那些人精们的主子。

　　闵睿自顾说：“朕时不时的晕并非装出来，这是真的，只是和你在一起的这些天，朕没有再晕过而已。”

　　关于这个他已经说过了，为何自她来到以后他没有再晕，对此苌乐并不关心，亦没心思去关心。她只道：“敢问皇上，既然你未被完全掌控，你却任由太子和刘公公胡作非为，这是为哪般？”

　　言毕了，苌乐却又想扇自己一巴掌，朝皇帝打问如此机密紧要的事儿，怎又犯了傻缺的毛病，皇帝要做的事，也是她随随便便能打听的？

　　正欲给那人解释，她这么问不过就是好奇之余的下意识，没有旁的意思，请皇上莫要多想。未曾开口，闵睿先道：“这个……朕现在不方便告知你，你只需记着，朕在，你就无事，你且安心等赐婚圣旨降下，届时你恢复容颜，安安心心入宫陪伴于朕的身边就好。”

　　苌乐本就泛着异样的神情，越发的生出不自然来，昨晚上明明同他说，此事以后再议，他的这个“以后”，难不成就是几个时辰之后？原以为他再提这事总要待到一切过去了再说，起码救出师父，再打听到义父、小龙他们的下落以后吧，孰料是现在。

　　“小狐狸，你想什么呢？”苌乐神色越发不明，终令闵睿再按捺不住。

　　无防备下手又被捉住，见那人到了跟前，她仰起脸来望着他的眼睛，陷入踌躇不决里。

　　皇上满目柔情，嘴角嵌着一抹淡淡笑，虽说他的头发生了缕缕花白，相貌也比去年初见那时憔悴沧桑了不少，却他这个人，说到底总归还是比较英俊耐看的，那白了点儿的头发与憔悴的相貌并未影响他自身含带的风流倜傥。他沉着稳重，性情强势之余亦温柔细腻，他身上的确有小龙不具备的一些优点。

　　暂先抛开与他之间的恩怨情仇，不夹带任何的来评价他，却苌乐也觉得，他这样的男人并非一般女子的良人。

　　对自己的儿子下了狠手，还能抱着儿子的母亲给其假惺惺的安慰。转过头了他又能同另一个女人调起情，这样的男人冷酷冷血又花心滥情，如她是个涉世未深的，或许真会被他这身噱头迷了心智，只可惜她非那懵懂无知的少女，她晓得自己想要什么。

　　讲真，如乘他迷恋自己的这个劲，让他先把师父送出宫，再然后，她也悄咪咪的走了，他是把她奈何不了的。然苌乐不想这么做，说不上为何，她总有种不忍伤他的念头，不仅如此，她甚至还觉得，她应该做些什么报答于他，而非去伤他。

　　“小狐狸，朕在问你话，你怎么了，说呀？”

　　“皇上，我……”

　　“你有何话想说，但说无妨，朕听着呢。”

　　“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生气，且还能同意？”

　　本来只捉住苌乐的一只手，闵睿现把她的两只手全都抓了过来，“呵呵……只要你接下来说的话不是要抛弃朕，你要天上的月亮，朕也一定给你摘下来。”

　　苌乐：“……”

　　“究竟怎么了，别总用这种眼神看着朕，你这样子，朕瘆得慌。”

　　踌躇过来犹豫过去，苌乐心一横，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她后退脱离他的手，跪倒并叩首，“皇上，小女不敢高攀于你，还请皇上另觅良缘。”

　　闵睿脸色一瞬间的生了铁青，瞪着跪地弯腰之人半晌，一把将那个隐去了真实容貌的小女子，拉的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你再给朕说一遍。”

　　苌乐听出来，他的这句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顿觉一股无形的激怒之意扑面而来。苌乐的眼神毫无回避，迎上他，“皇上，小女身份卑微，配不上皇上天人之姿，无法与君共勉，还请皇上休要为难小女。”

　　空无仿佛凝固住。

　　闵睿一手死死的捏着苌乐纤细的胳膊腕，“乐乐，朕念你年幼，不会追究你的欺君罪责，此言再一再二，未有再三再四，不许使小性子，听话。”

　　他扯着她，想把她再揽入怀。

　　苌乐不愿再这样，他前进，她便后退。辰央殿地方就这么大点，总会退无可退。明明不想被他再抱住，却她退的靠上了殿中立柱，现下除了使手段才能脱离他，否则她只能被那人抵在柱子上动弹不得。

　　因不间断的拉扯，罩在苌乐脑袋上的内监帽跌落，藏在帽里的青丝散落下来。

　　“皇上，你别这样子。”使力的想把那人推开，却半点用都无，她也只能侧过脸望向一侧。

　　“朕最后再给你说一遍，不许使性子。”

　　“我没有使性子，我心中有所爱，在我看来感情这种事是有先来后到的，我把我的心尽数给了我所爱的人，如让我背叛他从而跟你，我想，你也看不起这样的我吧。”

　　闵睿的脸色从铁青转至扭曲，他将苌乐侧向一边的脸，扳的正过来。

　　“你心中有所爱之人？”

　　“昨晚你怎么不说？”

　　“朕长了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个女人耍的团团转。”

　　“玩弄朕的感情，你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呐。”

　　“你爱的那个人……他是谁？”

　　这一刻的闵睿不止脸色难看至极，似乎因着无度的怒意致使他的眼白泛了些许红，而他那双透着红的眸中底，仿佛还有着被伤了的意。

　　他这样，苌乐想说什么全部堵在了嗓子眼。

　　“说啊，你爱的那个人是谁？”

　　“皇、皇上，我……”

　　闵睿不再给她说话，将她一把揽入怀紧紧搂上，“乐乐，你不能这样待朕，朕觉得你我之间除了年岁之外，其余方面都很合拍，请你给朕一个机会好不好？”

　　“皇上，你听我说……”

　　“朕不想听你说拒绝朕的话，除此之外，你说什么朕都会听着。”

　　“皇上，你能否不要……”

　　“不能，只要你拒绝朕，朕就不能。”

　　他一手牢牢的箍着怀中女子的腰，一手扶在了苌乐的后脑勺上，将其晃动的头固定住，随之送上吻。

　　苌乐杏眸圆瞪，皇帝居然将她强吻！！！

　　再顾不得是否会将他伤着，苌乐运用咒术推开了禁锢她的人，旋即再狠狠的一巴掌甩上那人脸。

　　“啪”的一声，闵睿被打清醒，苌乐也被她自个的这一巴掌打的吓了坏。

　　闵睿的一侧脸颊上明显的生出一个五指红印，手抚被打的一边脸，他也双目怒圆：“你敢打朕？”

　　将那只打了皇帝的手举在眼前看了看，苌乐连忙跪倒，“皇上，小女并非有意冲撞，皇上气不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请皇上放了我师父。”

　　“呵呵……”苦笑阵阵，闵睿过来蹲下，道：“在你眼里，莫非朕就如此的不堪？你宁可去死也不愿意接受朕，朕哪里及不上你心里的那个人？”

　　“不是的皇上，你很好，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我是个乡下来的丫头，与皇上身份悬殊，且我本就同他人定了终身，我朝重视礼法，我若背叛他而跟了皇上，这让天下人如何看待皇上，看我。”

　　“我承认昨晚上，我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怕拒绝你以后，你不会再帮我，但请皇上定要相信，我真的没有要故意伤你之心。”

　　本来蹲着的闵睿，直接坐在了光滑又亮堂的地面上，他闭上眼，重重的呼出来一口气。想他富有天下的皇帝，接二连三的失去了一些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或物，原以为老天看他失去的多了，便把苌乐给他送了来，哪想苌乐来他身边仅是为了搭救于她而言很重要的人，并非上天怜悯他、眷顾他。

　　忽地，他笑开，边笑边摇头。

　　苌乐未言语，看他只是坐在那儿笑，她静静跪坐着。

　　他笑了好一阵子，才又重重的呼出来一口气，“乐乐，你想不想听一听朕的故事？”

　　“皇上若觉藏在心里的秘密憋的你难受，你就把我当成一个倾听者吧，我这人，不该记着的事，过了之后绝不会记着，皇上请放心。”

　　“乐乐，你果然是最懂朕的人，朕的后宫里嫔妃众多，却完全没有哪一位，恰也如你这般。”

　　“皇上，我在等着听你讲故事呢。”

　　闵睿没有恼苌乐故意拐话题，他平静道：“你有无听说过旻王这个人？”

　　苌乐怔，旻王不就是小龙大哥、蛟皇的凡间转世身么。

　　伯父为凡人时，乃旻王手下，旻王死后肉身消亡，仙体恢复，他为他的三百零三个侍卫脱胎换骨，把他们全部带回天界，伯父就在其中。

　　关于旻王的一些事，苌乐从蛟冥跟前听来过一些大概，再多余的，苌乐并不清楚。

　　那晚上，在听风阁里与伯父见面，伯父也给她说过一些有关于那人的过往。

　　但不管是从谁嘴里听说，对于旻王此人苌乐总归是不了解的，皇上既愿意说一说有关旻王的一些事，苌乐确也想听一听小龙他哥为凡人时，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皇上说的旻王，可是那个极其弑杀的已故西北王，闵枫？”

　　“哦？你知道他？”闵睿道：“也是，旻王此人，好赖名声同时遍天下，你小小年纪，能知世上曾有过他这样的一个人，想来该是寻常之情。”

　　苌乐未有再接茬，只静听闵睿的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