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戏青龙台之苌乐谣》客从西北来

46、046 入得陆府

　　听下人来报，账房把个乞丐请入府，陆老爷当即生不快。再听下人说账房先生请他去一下，陆老爷极度不喜，却也压着性子往前厅。

　　自打脱离陆府到现在，过去一年而已，如今再见便宜爹，苌乐着实惊讶。便宜爹的头发原先是有点儿白，但他原先的那些白头发，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怎么不过一年不见，陆老爷不仅头发又白了许多，连人也憔悴了不少。

　　陆老爷跨过前厅门槛，把衣衫褴褛的乞丐上下打量，他没认出来立在眼前的人是他一直供奉着的女儿“陆雨落”。

　　也不能怪陆老爷没认出“陆雨落”，苌乐用了点小手段把自个相貌完全给改变，加之又扮成这样，连她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何况旁人。

　　陆老爷边打量被账房另眼相待的乞丐，边听身侧人给他耳畔边上嘀咕。待账房先生言毕，陆老爷走上前，问苌乐，“你说我陆府有怨气，如何证明？”

　　为了不叫对方认出她，苌乐用假声回话，“陆员外，我不过是依着好心来给贵府提个醒，适才若非这位先生拦我，我都已经走了，你跟我要证明？”一顿，她继续：“信与不信是你的事，告辞。”

　　苌乐作势要走，账房先生忙道：“小兄弟莫要误会，我家老掌柜没有旁的意思，老掌柜与我一样，也想弄明白我府上的怨气究竟怎么一回事，还请小兄弟给个明白话，我们也好应对……至于报酬，你放心，我们老掌柜不会亏待你。”

　　苌乐缓步，对账房说：“这位先生，我堂而皇之的来敲府上大门，真的只是依好心，并不是为了银子。”

　　陆老爷戒心未完全放下，但没有再对苌乐言语不快，“小伙子，你说我府上有怨气，总得拿出个叫我相信你的理由吧。”

　　苌乐转过来，正脸朝向他，“也对，反正我是给我自己积德，我总得把话说明白。”苌乐扫了眼周围，账房先生会意，打发候在厅里的下人下去，之后他也跟着退出。

　　厅里再无谁，苌乐这才言，“陆员外，实不相瞒，我并非乞丐，我乃天医门弟子，我云游至此，看贵府上空怨念集结。怨念聚于此，想化解这得问你，你跟我要证明，我如何给你证明呢，我毕竟是个外人。”

　　天医门陆老爷知道，大名鼎鼎的柳医仙正是天医门中人，据传柳医仙多年前就已辞世，今儿竟见着天医门传人，陆老爷倍感惊讶，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居然大有来头。惊讶还没结束，再听对方话至后半句，陆老爷不由的步子晃。

　　他的变化很细微，却没逃脱苌乐眼。

　　陆老爷口气变了，不再是之前那般，他客气道：“小兄弟，什么叫想化解怨念得问我，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我不知，但今天，我无意看到你家有位小姐被死灵怨气缠身，我敢肯定，你府上的那位小姐得了业障病。”

　　陆雨蝶今天偷跑出府，陆老爷晓得。因这事，他着夫人把照看陆雨蝶的下人训斥责罚。现听此人言，陆老爷有些撑不住，一侧就是凳子，他腿软，退后坐下。

　　苌乐故意搬出天医门来给自己制造背景，其实就是想让陆老爷能把她重视些，诚然目的达到了，可看陆老爷的样子，苌乐心底生了疑。

　　陆雨蝶的确被死灵怨气缠身，但她毕竟小产过，若她小产后身子虚弱没有调理过来，自身阳气必然虚，女子本来属阴，自身阳气一弱，难免会招来脏东西。不过就是借此胡诌了个业障病出来，陆老爷却腿软，他腿软什么？

　　跌坐之人神色转几转，拄手边茶几又站起，“小兄弟既然师承天医门，那么能否先为我女儿看下病，看她有无痊愈的可能。”

　　苌乐没有拒绝，跟随陆老爷去往陆雨蝶的住处。
　　※※
　　李氏恰在陆雨蝶屋里，打女儿变成这模样，李氏多时以泪洗面。见丈夫领个乞丐来，眼圈泛红的李氏迎上，“老爷，这位是？”

　　陆老爷给妻子介绍跟他而来的人什么身份，之后就请苌乐去为陆雨蝶看诊。

　　李氏妇道人家，没听过什么天医门还是地医门，但见丈夫注重此人，李氏过去，把坐在桌子上的女儿往来叫。

　　陆雨蝶疯归疯，对母亲的呼唤还是有反应的。陆雨蝶停下无意识的笑，下来桌子，按母亲要求，坐在桌边凳子上。

　　按说见着陆雨蝶，苌乐对这女人没有任何的好脸色，可见其如今成了这模样，且她变成今天这般，与自己不无关系，苌乐心上总归不忍。压下复杂心情，苌乐朝陆雨蝶靠近。

　　旁人看不见，苌乐则看的明白，绕陆雨蝶周身的死灵怨念极强。不应该呀，就算把她弄小产，那时她肚子里的胎、并未被胎神占据，又怎会有这般强烈的怨念加持在她身上？

　　苌乐想抓过对方手腕为其诊脉，却没料，她根本无法触碰陆雨蝶，手指挨上陆雨蝶刹那，苌乐指尖传来一股酥麻战栗，因此，她的手不由自己的缩了回。

　　李氏问：“怎么了？”

　　李氏话将问完，本来安静的陆雨蝶看向苌乐，与苌乐四目相对，她突然面生扭曲，“是你！”陆雨蝶瞬间离开板凳，朝苌乐扑来，举着双手要掐苌乐脖子，李氏拉都没拉住。

　　苌乐连连后退，一直退至墙壁边。退无可退，只能朝一侧躲避。陆雨蝶扑空，转头又朝这边撵过来，一边追一边叫，“都是你害的我、害的我……”

　　房间不大，一个追一个躲，不大的房间没两下被弄的乱七八糟。

　　陆老爷喊了一嗓子，两老妈子立刻冲进来，协同李氏捉住陆雨蝶，并将其制服。三个人的确把陆雨蝶捉住，但当下的陆雨蝶力气大的惊人，三人合力，竟无法按住她，陆老爷顾不得避父女之嫌，准备上前帮忙。

　　苌乐快他一步，道：“你们放开她，我有办法。”

　　李氏和两个老妈子，看着陆老爷眼色，放开了陆雨蝶。

　　得自由，陆雨蝶再度朝苌乐扑来。苌乐没有躲，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张符于指间弹出，画有奇怪符号的符、如同长了眼睛似的，直直的朝陆雨蝶飞去。

　　符咒贴上她脑门，陆雨蝶当即安静。紧接着，她人仿佛被抽掉骨头，朝一侧软软倒下，李氏与一老妈子，一把将她扶住，“蝶儿。”李氏惧道。

　　苌乐说，“小姐无大碍，夫人莫慌。”

　　女儿闭眼、呼吸平稳，好似睡着了。李氏与老妈子合力把陆雨蝶搬上床。

　　苌乐到床边，陆雨蝶一派安宁，这都是贴在她脑门上的符咒起了作用。现再试着去给陆雨蝶诊脉，触及她的手腕，没再出现前一刻的不适。抓起她的两只胳膊轮番号脉，脉像稍稍有所加速，但属正常。从脉象上看，陆雨蝶并无哪里不对。

　　可毕竟疯癫之症并不依脉象来判断，仅凭诊脉想要找出陆雨蝶疯癫的成因不现实。放开她的胳膊，苌乐离开床榻边。

　　李氏比陆老爷更加着急，她问：“我女儿如何？”

　　苌乐实话实说，“依着脉象看，陆小姐没病，那么便只剩下第二个原因。”

　　第二个原因苌乐没有当李氏面说出来，陆老爷却懂，他道：“有没有能化解的法子？”

　　李氏怔，插言问，“老爷，你们在说什么？”

　　陆老爷摆摆手，示意妻子稍安。苌乐把李氏望了一眼，说：“人常言因果轮回，丝毫不爽，就算要寻化解的法子，也得让我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才造就了今天这个果，这样才好对症下药。”

　　李氏再一怔，看看丈夫、又看看身侧的这个小乞丐，她有点儿捋顺，丈夫为何会把这个叫花子高看。

　　李氏脸色发白，手挽上丈夫胳膊，“老爷……”想说什么，她却欲言又止。

　　陆老爷再度示意身侧人稍安，他对苌乐言，“小兄弟出自天医门，必有法子能治好我女儿，老朽恳请小兄弟定要施援手搭救小女。”

　　陆老爷这般回答，很明显的是在拐过话题，苌乐岂会听不出来。既然对方不愿讲，苌乐顺他的话接道：“小姐这病实在是棘手呐……要不这样，我在你府上转转，看看是不是哪里招了晦气，若真是因晦气的缘故，只要祛除晦气，也许小姐会不药而愈。”

　　陆老爷本来一脸伤感，听闻此言，面色忽生变化，看苌乐的眼神也带上不明。

　　沉吟阵子，他道：“小兄弟不是说、我陆府上空还盘旋着怨气么，既然我女儿的病，你不能找出病因，那盘旋我陆宅上空的怨气，你又该怎么办？”

　　陆府上空盘旋怨气什么的，完全是苌乐为了入陆府找的理由，直说就是瞎编。

　　她不紧不慢道：“难不成陆老爷以为，令爱的病症、与陆宅上空的怨气盘旋是两回事？我明确告诉你，小姐的病如能痊愈，那怨气自会散去，如小姐一直这样，用不了多久，小姐必然也会化作凡眼看不见的怨念。恕我直言，不想治，就请员外为令爱准备后事。”

　　夫妻二人对视，各自读懂对方眼底意。最终，陆老爷点头同意，“你在我府上转吧，有什么需要，你尽管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