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戏青龙台之苌乐谣》客从西北来

172、十二女鬼

　　不过区区几十回合，“兰莫寻”便已败下阵，虽被岱殷擒获，但照旧满面狰狞瞪着陆老爷、并做无谓挣扎。

　　陆老爷被那眼神弄的，浑身抖动如筛糠，更不由的想往旁人身后躲。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兰莫寻嘴里发出来一群女人的索命怒吼，把边上观望的家丁们吓的大呼、唏嘘。

　　岱殷使个术，又举手朝兰莫寻的后颈处狠狠一下，附在兰莫寻身上的厉鬼们顷刻间便就离了兰莫寻的身，兰莫寻立时清醒。

　　醒过神来，兰莫寻发觉自己竟然被人反剪双手的给拿住，顾不得后脖子生疼，怒斥道：“谁，赶紧松手。”

　　岱殷果真松开他。

　　兰莫寻一得自由，急忙转身并后退，却是才退远两步，他又望着岱殷怔住。藏于一片模糊里的岱殷长何样，他瞧的清楚明白，这位半张俊脸，半张鬼脸，他是？兰莫寻将其上下打量一番，皱了眉。

　　岱殷自也注意到兰莫寻的打量，没好气地说：“杵这干嘛，滚！”

　　兰莫寻：……

　　恶气当即生满腹，却不待如何，他被人扯了过去，苌乐将他拽至远处，“寻儿，你还好吧。”

　　兰莫寻后槽牙咬了几咬，硬是咽下满腹邪火。边揉还隐隐作痛的后脖子，边回了句我没事。

　　岱殷摸出一根短笛，搭在唇边吹奏起。

　　笛声悠扬动听，不过这笛音、人听了仅仅片刻，就都有些受不住，纷纷捂住耳朵，好在是这笛音虽影响人心神，倒也无大碍。但叫一群女鬼们听了，可就不是那回事了。

　　离了兰莫寻身的十二只女鬼，本来宛若白雾似的盘旋岱殷头顶上，闻笛声响起一刻，女鬼们由白雾化作人样，一个个落在地上，抱着头躺在地上痛苦的打开滚。

　　除苌乐、兰莫寻，其余人看不见十二女鬼，就连陆老爷自己也看不见那边瘆人一幕。说瘆人是因，十二只女鬼个个面容惨白，七窍流血，披头散发且还一丝不1挂，它们的身子与脸一样白，因无衣衫蔽体，故就能让人看清楚，它们肠子外流，尸水滴嗒。即便凡眼看不见女鬼本身，但也瞧见了，书房门口的地面上凭空多出来一摊又一摊的红色粘液。

　　“不要再吹了，我的头好疼。”

　　“求求你，快停下来。”

　　“我们已经很苦了，求你放过我们吧。”

　　“……”

　　赤身裸1体的女鬼们忍着无上痛苦朝岱殷求饶，然而岱殷不为所动，照旧奏笛。

　　见对方无任何怜悯之心，女鬼终一个个退下戾气，化成寻常人模样。现再瞧，虽它们披头散发，但那脸不再是惨白无比、七窍流血，且它们都已经穿上生前所穿衣物。这样再看，它们活着的时候真真都是千娇百媚的水灵灵。

　　笛音毕，旁观者放开捂住的耳朵。

　　岱殷则一手持笛，摆出抱臂姿态，啧啧道：“女殷早已失传，你们打哪冒出来的？”

　　女鬼们此刻跪在岱殷面前，听闻上头问，一个个俯首匍匐，却又不作答，只哭泣。

　　岱殷还想接着问什么，苏先生瞬间回来了。

　　苏先生前一刻明明退下，却归来的他、浑身大汗淋漓，喘粗气不止，就方才与兰莫寻打成那般，他都未喘气流汗，可现在真心比与谁大战三百回合都累。

　　苌乐眸子一亮，迎上：“爹。”

　　闭着眼睛喘两喘，苏先生平复下来，给女儿点了点头，示意他无事，之后便对上跪地的一众女鬼，“尔等可愿入轮回，若你们同意，我马上送你们奔赴黄泉鬼门关。”

　　女鬼们直起腰，诧异怎么一眨眼就换了人，不过也未有多惊奇，听闻能投胎解脱，各个点头。不过有一位转脸望向陆老爷，“我们就这样去投胎，那个害了我们的人，岂非太便宜他。”

　　这些女子生前究竟遭了何样迫害，无人知，但苏先生却能感同身受，毕竟他也是当年遭迫害的众多人中，万幸死里逃生的那一位，所以他说道：“想报仇，也得你们先是人，那个人连活人都不怕，又岂会怕你们这些鬼。”

　　一语惊醒梦中鬼，女鬼们互望一眼，用最后的怨念发出一声长空索命：“姓陆的，你给我们等着，来生我们必定要你好看。”

　　这一声，该听见的人都听见，连着陆老爷并家丁们。

　　含如此浓烈怨毒的声音，试问有谁听了会不憷，又有谁不怕。好在凭空响的这一声，只朝他们的老爷索命，家丁们心有余悸也庆幸，造了孽的得亏不是他们。

　　家丁们窃窃私语，老爷究竟造了什么样的孽？

　　反观陆老爷，此时此刻已经腿软着站不住，脚下更是溢出一摊湿，他被吓的尿了裤子。想硬撑，奈何两条腿不听使唤，最终软绵绵的坐到了地上。而且一瞬间，他那花白的头发，以眼眸可见的速度变了全白。

　　注意到老爷的模样与变化，家丁们想说些什么，但又立在原地没张嘴，只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无人愿意上前来扶一把当家的。

　　兰莫寻瞪了一眼模样大变的陆浮生后，旋即给苏先生和苌乐说：“它们被刻意的弄成女殷，送它们入轮回，势必得先妥善安置它们的肉身。”

　　女鬼们闻言连连点头，是得把它们各自的肉身安置了，就这样留着肉身不管不顾，即便能去投胎，来世它们也不得安宁。

　　苌乐不懂了，按说肉身只是魂魄载体，无论怎么死，只要人一死，肉身就没了用处。安置也成，但安置前她想问一句，为何一定要安置，难不成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苌乐问到点子上，兰莫寻解释说，想要造出怨气十足的女殷，被选中的女子势必得要受尽非人折磨以后被夺性命，她的魂才能成为怨念十足的恶鬼。且方才你也瞧见它们成了那般模样，必然是受尽凌虐而死，且女殷遭受折磨的同时会受到咒术加持，从而尽量延长断气的时候。可一旦真的断了气，肉身依旧由着咒术加持，活着遭罪，死了同样受罪，安置它们肉身等于把它们从里到外的、从咒术里解救出来。

　　这么一说，苌乐懂了，且兰莫寻这么一说，苌乐只觉后背冷汗直流，陆老爷做下的这些事，都已经不能用：他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诸如类似的语句来形容人的愤怒。

　　一旁的沐允轩冲上去，对着瘫坐在地的陆老爷就是狠狠一脚，将其踹的躺了平。沐允轩确实没有看见女鬼，也未瞧见女鬼们的惨状，但听了兰莫寻一番话以后，真真是一口恶气堵到了嗓子眼。

　　沐允轩红着双眼，一把揪住躺地之人的衣襟，把他揪的又坐起来，颤着声音，道：“你为何要这么做，到底为什么？”

　　沐允轩的心好痛，雨落为何会摊上这样一个父亲，他为陆雨落心痛到了极致，却也无法改变一切，唯有以此来发泄。

　　陆浮生被女婿的样子吓到，恰是因为沐允轩的突然发难，令他反而从无尽的恐惧中走出来，衣襟被揪住限制行动，他只能调整心绪，断断续续的说：“允轩，你……你听我……我……”

　　沐允轩的后槽牙恰似磨出火花子，“我不想听你解释，我就想知道，你为何那么对你的女儿，雨落是你亲生的，你为何要那般对她。”

　　家丁们不懂了，老爷待大小姐，那可真是如佛菩萨似的供奉着，怎么听姑爷这话似乎另有隐情呢。

　　陆浮生怕了，沐允轩的眼睛里溢涌出来明晃晃的、要杀人的意思，且揪住他衣襟的两只手越揪越紧，真怕下一时，沐允轩一个冲动下要了他的命。

　　陆浮生急忙打出感情牌，“允轩，我是雨落的父亲，我怎么可能不爱自己的女儿，你先放开我，我会把一切都告知于你。”

　　这话似是起了作用，双目通红的沐允轩果真缓缓的松了手，但当他真的松开手直起腰以后，陆老爷居然整个人化作一摊黑水，蓦地一下子没有了。

　　这一幕吓坏一侧的家丁们，更叫一同到此的几个人脸色大变。

　　那滩黑水很快便就渗入地底，不消片刻，地上连点儿水汽都再就看不见。家丁们哆嗦开来，并纷纷疑惑，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为何老爷眨眼功夫就没了。

　　家丁们你看我，我看你，“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知会夫人呐。”

　　谁还顾得上旁的，也无人再理会府上进了生人一事。

　　没了火把照耀，书房门口一如先头乌黑，好在藏于云间的明月露了头，借助月亮的光辉，沐允轩也能看清楚周遭景致。

　　此时此刻，他没有关注别的什么，只呆呆的盯着地面看不停，怎么回事，究竟怎么一回事，陆老爷为何能化作一摊黑水消失掉，他是人还是妖？

　　苏先生已经缓步至陆浮生方才消失掉的地方，他也望着那处思忖不止，这位陆老爷竟能够化成一摊黑水，难不成他会是……

　　苏先生属实又不能信，他会是那一位。

　　那位高高在上，俯瞰天下，怎么可能会是胆小怕事的陆老爷。回忆方才陆浮生尿裤子，以及因着极度惧怕从而使得头发一瞬间变白，这样的一个人，会是目空万物的那一位？

　　苌乐过来，道：“我以为陆老爷只会夺人身舍，不想他还会这般的本事，看来他比咱们认识的陆老爷藏的更深。”

　　兰莫寻幽幽接道：“老姐，你有无想过，他会不会压根就不是陆老爷。”

　　沐允轩、苏先生以及苌乐，纷纷转过脸来，对上兰莫寻。

　　苏先生道：“寻儿啊，把你知道的，给爹说一说。”

　　兰莫寻：“……”属实抓狂了，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成了人家的儿子？

　　“那个……老姐他爹，我没打算认义父，你就别拿我说笑了，成么？”

　　苏先生没有接茬兰莫寻，而是沉吟半晌以后，举目望了眼天空，再过不久，天就会亮。而且这会子，府上又有动静传了来，想必家丁们已经把才生出的事，告知给了陆府的当家主母。

　　琢磨良久，苏先生转头问十二只静候的女鬼，他们的肉身现在何处。得知它们肉身就在陆府当中，苏先生给兰莫寻安顿，让他现在就走一趟衙门去报官。

　　女鬼们听闻要请官府出动，各个激动，只要官府插手进来，她们的冤屈便算是可以昭雪了。眼见天有了亮的趋势，女鬼们朝着苏先生行过礼以后，由着苏先生将它们送上黄泉路。

　　苌乐道：“爹，我们还要不要去那个地方看看。”

　　“不急，等皇帝为咱们扫清障碍后，咱们再进去就不会再有人打搅。”

　　父亲什么意思，苌乐懂。沐允轩也同意苌父如此安排，确实，把无干人等全部清场，他们才能好好的查探那里面究竟有何秘密。
　　※※
　　十二具女尸都被封入坛子里，泡在不明绿色液体中，无论哪一具，都已是化作白骨，坛子开启一瞬间，恶臭扑面，不说官员，就连仵作都被那味道熏的掩面后退。

　　听闻下面报上来，那些装在坛子里的女尸，有的已经死去近十年，有的是这两年才亡故，闵睿狠狠的一巴掌拍在御案上，“查，给朕细细的查，看看陆文生还犯了什么事。”

　　“遵旨，臣这就下去严加督办此案。”下方立的官员道。

　　闵睿绕过御案，下来道：“朕要你亲自去办，而非督办。”

　　那官员即刻跪倒，“臣定会亲自查办这案子，不负皇恩。”

　　闵睿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朝会罢，闵睿问身边人，是何人发现陆府的命案。

　　随侍言：“奴才听说，昨夜有贼进陆府行窃，结果无意戳破此事。”

　　“有贼入陆府？”闵睿冷笑，“这贼偷盗，不入藏宝地，却挨着陆府的墙根翻腾，挺有意思呀。”

　　装有十二具女尸的坛子围着陆府的院墙埋葬，十二个坛子对应十二方位，闵睿手下有精通此道者，唤来那人一问，闵睿明白了陆家掌柜枉害人命，为的是用人魂设一个法阵，专用以敛收巨额财富。

　　随侍听出皇上话里有话，连忙道：“奴才将听闻此事之时，也挺纳闷，这贼他怎么就会挨着墙根找银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