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戏青龙台之苌乐谣》客从西北来

162、凤落心里苦

　　撇在一旁的冥镜还一直闪不停，苌乐想去取过镜子来，邪恶则快她一步的手掌一摊，镜子自动到其手上。

　　邪恶举着镜子揣思：蛟冥居然能突破封印来到冥界，莫非那道封印困不住善良？

　　苌乐见他举着镜子只看，但又不说话，便问怎么了。

　　邪恶未作答，照旧盯着镜子不停歇。片刻后，邪恶把镜子交还给她，清冷告知，蛟冥该是来了。

　　接住镜子的人儿一诧，蛟冥来了？“你的意思是……”

　　邪恶负着手，道：“善良、镜魂已经返回蛟龙身，且他们也该是突破了化龙滩封印，此刻也已赶来冥界，蛟冥与这镜子存着与生俱来的感应，故才令它一直闪烁不止。”

　　邪恶一番话，苌乐没有听太懂，不过琢磨了阵子，她大概就想通透。苌乐未激动，而是问，“莫非自我们大伙离开那个冰火两重天的鬼地方以后，你就一直呆在那个什么化龙滩，且还被封印？”

　　邪恶哼了一鼻子，“无定圣者坑我倒也罢了，毕竟他是蛟冥的师父。可居然连你爹也坑我，奴儿，你可真会给自己选父亲呢。”

　　苌乐：……

　　还是未听懂他的话中意，不过听没听懂不重要，听他说父亲坑了他，苌乐忙道：“我爹怎么坑你了？当初咱们那么多人能离开那个冰火两重天的鬼地方，是得那位大和尚所救，至于我爹，”苌乐一顿，又道：“不对呀，我和我爹相认，是咱们分别很久以后的事了，你与镜魂既然被一直封印化龙滩，你从哪里知道鬼将军就是我爹的？”

　　邪恶：……

　　邪恶说的你爹，与苌乐所说的她爹，压根就不是一个人，而且他们说的事，也是毫无干系的两件事。

　　然眼下，邪恶无心思给苌乐解释，他说的她爹是指她的哪个爹，而是一脸震惊的瞅苌乐，“你说什么，鬼将军是你爹？你当真把他认成了父亲？”

　　“鬼将军本来就是我爹，我身上流着他的血，我是他的亲闺女，无需我认，他也是我爹呀。”

　　邪恶倏显不可思议至极。难不成奴儿入冥界来寻今生的生身父亲，寻的正是那位、他看见就想弄死的假面人？忆起初次与那人于毒物谷里碰面，邪恶拳头攥了紧。

　　但……

　　厌恶那人归厌恶那人，邪恶分得清孰轻孰重。若那人非奴儿今生的生身父亲，他才懒的管那人死活，但现下晓得了鬼将军既是赐予奴儿生命的凡间生父，怎么着也得帮奴儿一把。

　　本来还想继续让苌乐陪他些时日，再放她出去冥镜，却邪恶即刻说，“既然你入冥界是为寻找父亲，带父还阳，那赶紧去做你的事，我会在你身后时刻护着你。”

　　眼前这位明明是小龙的邪恶，然而小龙的坏也能给她毫不犹豫的承诺，说不感动，苌乐自己都不信。

　　苌乐收起镜子，在去前，她把邪恶看了又看以后，才扭头而走。她想什么，邪恶不知。

　　邪恶确实不知她在想什么，但邪恶被苌乐的眼神弄的心上泛了丝丝涟漪。奴儿走时的确一句话都未再多说，但奴儿望他的眼神似乎……似乎不再只是嫌弃了。
　　※※
　　因镜子与蛟冥存着感应缘故，苌乐将一返回冥界，便落入一个温暖怀抱。看清楚谁抱住了自己，苌乐又目涌复杂。

　　蛟冥同她对视，见望着自己的那双眼儿一眨不眨，不明道：“乐乐，怎么了？”

　　明知抱住她的这个人兴许是镜魂，苌乐非但没推开，反而顺势圈上他的腰，并温声询问你是谁。

　　蛟冥明显一怔，旋即显笑，“我是小龙，怎么，不认识了？”

　　“我知道你是小龙，你是哪个小龙？”

　　苌乐的问，使得蛟冥松开臂膀，他抬起一手抚上自己鬓角：我是哪个小龙？

　　将觉得他是善良，可一瞬间，他又觉善良是另外之人，自己是镜魂才对。

　　蛟冥闭上眼，一脸的痛苦相，苌乐瞧的真真切切，“小龙，你怎么了？”

　　蛟冥思维混乱了阵子，睁开眼，凉道：“乐乐，你在怀疑我？”

　　不及苌乐接言，蛟冥又变了语气，义正言辞的说：“无事你最好别出来，免的吓着乐乐。”蛟冥抓住面前女子的双肩，“乐乐，我是蛟冥，是你的小龙。”

　　望着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孔，苌乐生惊诧。才蛟冥前后语气的变化，与他自言自语，她听的真切，更看了明白，这一刻，她有的不仅只是心痛，更多了份了然。

　　“乐乐，你究竟怎么了，说话，别吓我。”蛟冥的关切甚。

　　抓住苌乐肩膀的两只手，抓着苌乐未多久便又松开，他对自己言道：“要我说，你别出来才是对的，来此处寻人恐怕还得是我。”

　　冷哼过，他对苌乐道，“你不是要找你爹嘛，走，咱去找你爹。”

　　蛟冥此刻的语气，苌乐听出来，是镜魂的。

　　苌乐没有急着走，而是抬起一手抚摸上他的脸。

　　镜魂思维的蛟冥一愣，也抬手覆上那只摸他脸的手背，与苌乐四目相对。

　　与她视线触及一刻，他混乱的思维回归了他的本我意识中。

　　静静的互望，谁都没有说话，无言的沉默里，两人皆未开口。

　　好久……

　　“蛟冥，你这个样子有多少时候了？”这一声打断互望的他们。

　　收手的苌乐扭头看，只见一位白袍老者不知何时，立在了他们所在的不远处。来人白发白髯，却又红光满面，明明是位老人家，看着却相当的富有精气神。

　　蛟冥不意外师父突然现身，本来就是他引着师父来的。蛟冥去到仙尊跟前，强压又要混乱的思维，“师父，你来了。”

　　仙尊点了下儿头，追问他、那样子持续了有多久。

　　无人提及，不受刺激还好，可每每受到外界影响，蛟冥的思维不由控制的就混乱开来，才将压制住混乱，经师父一问，他又要混乱了。他二度手抚鬓角闭上眼。

　　仙尊瞧出来徒弟的窘状，他举手掌，覆盖于蛟冥颅顶。

　　通过他们对话，苌乐听出来，原来这位老人家就是无定圣者，小龙的授业恩师。明明头回见，怎么觉得他好熟悉，这份熟悉让她感到，她与这位老者有种无由来的亲近。

　　白袍老仙人的手一直搭在小龙头顶，苌乐没有去打扰，只静立一侧。

　　仙尊之前，只当蛟冥的躯体被另外一个人占据，今儿瞧见，徒弟身躯里似乎住着两个人，再这么一探，仙尊诧异至极。

　　诧异归诧异，仙尊明白了大概以后，掌下灵力加持着从蛟冥的头顶灌了下。

　　接受到师父的相助，蛟冥的混乱思维登时合并了。

　　虽说现在，他还是有点儿弄不清他究竟是镜魂，还是善良，但意识总觉着要裂开的那种感觉一瞬儿的没有了，少了那种裂开感，自然而然，便少了无法言喻的痛苦时刻加持于全身。

　　仙尊收回手，“徒儿啊，为师只能暂时的让你好受些，无法令你长久轻松，想要永远结束自己的痛苦，还得看你自己。”

　　蛟冥缓和片刻，说道：“师父的意思是……”

　　“善恶一念间，存善或者行恶，全在于你，不在师父，师父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仙尊说着，拍了拍蛟冥的肩膀，“蛟皇能改邪归正，师父相信你也行。”

　　仙尊顿了下儿，又道：“无论你是谁，你始终都是我徒弟，就看你，有无把我也当作你的师父。”

　　如是原先，蛟冥定会毫不犹豫的回应师父，他就是师父的徒弟，是卦台山的弟子，永远不会变，可现在，蛟冥因为暂时的不再是原先的蛟冥，故他就没有当即回答。思维合并的结果，就是让他多了其他的性子，性子一变，他整个人自然也会变。即便暂时。

　　沉吟阵阵，蛟冥想明白了什么，撩开衣摆跪倒师父眼前，对着师父磕下三个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儿今生受您教诲，无论怎样，您都是我的师父。”

　　仙尊弯腰将徒弟扶起来，“好，你还认我这个师父就好。孩子啊，既然你愿意认我，那我现在再问你，你有无想过，你要怎么处理你的恶？”

　　眼下的蛟冥毕竟是善良与镜魂暂时合并，自是存着一定的恶念，不过他的恶，目下已经不是纯粹的恶了，他跟苌乐要来镜子，“我的恶现是冥镜守护，那就让他永远的留在冥镜里头，继续守护这面镜子吧。”

　　原以为师父会首肯，不料仙尊却摇头。

　　“师父已经了解过，当初的邪应龙用意念铸就了冥镜，他的意念是为善恶共存，而今天，你用所有的恶当作冥镜守护，只怕这把镜子假以时日后，非但不能对灵裳起到助益，还会因为恶念的被压制从而造成镜子变成真正的魔镜，从而伤害到灵裳，甚至吞噬掉灵裳，师父想，你也不想灵裳遭受镜子迫害吧。”

　　听师父一番话，蛟冥却笑了，边笑边挠头，“师父，原来你连这个也知道了。”

　　将一旁小女子看了眼，仙尊继续道：“你说你要入凡间历练，历练不好好的历练，却学着凡人的样子，竟做些……”

　　蛟冥打断，“师父，我和乐乐真心相爱，我们没有做龌龊之事。”

　　“我没有说你们龌龊，我的意思是，灵裳如今为凡胎，你要和她在一起，师父不会阻拦，但你也得待灵裳真身归来以后，才好和她携手，你们就这样走到一起，你有无想过后果。”

　　仙尊对苌乐挥手，示意她过来。苌乐老实的挨近，在距仙尊五步远处，很乖巧的给仙尊见礼。

　　仙尊叹气，“到爷爷身边来。”

　　见蛟冥给她点头，苌乐便又往前些许。

　　“裳儿，我知你现在想不起来任何，想不起来不要紧，爷爷不会因为什么而要说你，但爷爷得嘱咐你一句，蛟冥能否真的洗心革面全看你，既然你和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你千万要记住，蛟冥能否真的弃恶从善，同你有很大的关系。”

　　苌乐看看蛟冥，再看看仙尊，迟疑了阵，她说道：“老爷爷，我虽不知你在说甚，但我给你保证，我一定不会让小龙变成坏孩子。”

　　“好，记住你的承诺，爷爷等着蛟冥真正弃恶从善的那一天到来。”说完，仙尊话锋一转，望着冥镜道：“既然很多人都被困在冥镜里，现在是否能够放他们出来？”

　　冥镜就在蛟冥手上，他想放出被困诸人，但守护镜子的镜魂是邪应龙的邪恶，他虽给镜子下达了命令，却镜子并不听他话，反而镜子传来邪恶的顶撞，“你们谋者要把我弄走，还想让我给你们办事，脸咋那么大。”

　　仙尊听出来，这个语气，正是那个要杀他的徒弟。

　　蛟冥举着镜子，“你能否先把大家放出来，你我之间的问题，咱们下来解决。”

　　“我就不，有本事你进来带他们出去。”

　　蛟冥怒了，“你别以为我不敢进去，找抽就直说。”

　　苌乐制止，她接过镜子去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小龙，你先把大家放出来，我向你保证，我们不会不要你。”

　　“你们刚才聊的我可全听见，你才明明白白的给那老头承诺保证，你要让蛟冥弃恶从善，变成一个好孩子。”

　　“是，我是这么说了，但你怎就一定认为，我那话不是对你说的？”

　　镜中人轻蔑、不屑，“你想让我变成好人，呵……做梦呢，大爷我生来为恶，我是天生的邪恶，与好人沾不上边。”

　　苌乐有些接不上，不过顿了下儿，她笑道：“既然你天生为恶，那干什么要给我疗伤，我背上的伤，可全是你为我治好的。”

　　“我为你疗伤，什么原因，你难道不知？”

　　“不论你为何为我疗伤，你为我疗了伤是事实，这就言明，你虽生来为恶，也存着善念，就好比你说，善良他原来也有着龌龊心思是一样的。”

　　镜子沉寂了，好半天都不见再有声响发出。

　　“小龙，你在听我说吗，能否先把他们放出来，等我忙完以后，我会去灭仙居里看你。”

　　镜子总算又有了动静，“真的，你会来看我？”

　　“肯定是真的，镜子我一直带着，咱们一直都在一起呀。”

　　镜子又沉寂了会子，总算听见一句，“好，我信你。”

　　被困冥镜的诸人，一瞬儿全部现身。

　　先是顶着沐鸾飞脸的凤落，和恢复了本貌的洛神，再是冥神与判官，以及其他冥界执法者们……

　　大伙都出来，唯独没有见百须虫。也是，怎么能让那东西出来。

　　冥神、判官站稳当，瞧卦台山无定圣者居然在此，一并迎上，双双抱拳。与仙尊打过招呼，两位的视线落于一侧的蛟冥身上，同一时指向蛟冥正要说什么，洛神上前来径自打断，“二位休要紧张，他是蛟冥，是卦台山弟子，不是你们之前见着的那三个人。”

　　洛神才从冥镜出来，仙尊就已经通过秘音，把蛟冥为何会在此的事告知了洛神，是以洛神才没有多余举动，甚至还帮着蛟冥说话。

　　冥神、判官，还有其他各位，互相对视了一眼，纵然心底有疑，但既然水天上神这么说了，也只能作罢。

　　仙尊给洛神点了下头，便望向了凤落。

　　凤落内里“咯噔”，他被那老头的眼神瞅的心口发毛，吃不准无定圣者瞧没瞧出来是他。凤落相信，这圈人里，除洛神知道他是谁以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但现在他属实被那老头看的一个劲儿的直咽唾沫。

　　好在无定圣者把他看了片刻后，转头朝向了洛神，凤落才松下口气。

　　苌乐上前来，询问他没事吧。

　　凤落笑说他没事，他好着呢。忽觉有道犀利的眼神于他身上扫来扫去，下意识顺目而瞧，一下儿的与蓝公子对上。

　　凤落的笑渐渐消下，他走上前，想与那人说些什么，不料蓝公子一张嘴，竟给他来了句，“阁下不是沐鸾飞，请问你是谁？”

　　旁听者，视线齐刷刷聚在了这头。

　　凤落没有显出丝毫慌乱，而是也说道：“你非蓝公子，请问你又是谁？”

　　对视中，蛟冥手掌一摊，唤出蜃魂，提剑朝着凤落冲上去。

　　凤落不甘示弱，钗凰刺自动到了他手上，就见二人举着武器打在了一起。

　　其他人：……

　　任谁都不明，怎么了这是，为何一见面就开打？

　　两位你来我往，电光火石间砂石乱飞乱溅，实令苌乐惊了。

　　蛟冥是神仙，会多神奇的手段她都不意外，不想义父与蛟冥交上手，义父使出来的手段居然不输蛟冥。义父武功再是多么高强，终归为凡人，一介凡人怎能与仙家抗衡？

　　苌乐没有大呼制止，而是立在边上观望。

　　仙尊本欲叫停，却被洛神拦住，会意洛神的意思，仙尊便也只观望再不多话。

　　双方打的越来越激烈，苌乐也看的越来越紧张，看他们打成这样子，义父都没有败下阵来，苌乐相信了，这位义父果然不是她的义父。

　　蛟冥边出招边道：“何方妖孽，还不速速现行。”

　　凤落大骂，“你才是妖孽，你全家都是妖孽。”

　　凤落刹住猛地转身，顺势朝蛟冥推出一掌。

　　蛟冥迎上，二人掌心相抵，以法术相斗。

　　两人本事都不低，斗法持续中，蛟冥似乎渐渐的占了上风。凤落为了不落败，退下沐鸾飞的模样，显出真身来全力迎上。

　　这一幕看的旁观者唏嘘不已，判官一眼认出来，“我的乖乖，这不是凤王世子凤落嘛。”

　　凤落两个字，着令苌乐杏眸圆睁，他是凤落，那不就是说，义父已经去了，而现在的义父，则是神仙假扮的。

　　到底是该为义父高兴，还是该为已经身故的义父伤心，她顾不上，晓得了那位红衣少年原是义父真身，苌乐再看不下去，大叫别打了、都别打了。

　　蛟冥自是也听见判官所说，再听苌乐在那一个劲的叫停他们，他马上反应过来，这位其实是沐鸾飞，只不过凡人沐鸾飞已经死了而已。

　　既然如此，再打下去没必要，对方不是真的妖邪就成。

　　蛟冥收手，凤落自然也收了力道与法术。

　　因为凤落不是沐鸾飞，自然而然，他的性子与先头的成熟稳重就差了些。

　　苌乐扑来到了他面前，“你真的是义父？”

　　凤落尴尬，尤其看洛神在那里满目地你敢乱说，他就拧下你脑袋的那幅神情，凤落就越发尴尬。

　　苌乐一脸激动的等回应，凤落假笑一声，道：“原先是，现在不是了。”

　　“这么说来，你还是我的义父，”苌乐把凤落从上至下又看了看，赞道：“哇，义父，原来你也这么好看，虽长相比起我家小龙差了那么些许，却也真的不赖哎。”

　　凤落摸了把自己的脸，嘴角抽搐。瞥一眼蛟皇他兄弟，说道：“那个……沐鸾飞已经辞世，你不必再把我唤义父，苌乐姑娘，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苌乐拦住他，“义父，你干嘛？莫非你成了神仙，就不想再当我是你的义女？”

　　凤落心里苦：姑奶奶，你别总是当着你爹的面把我唤义父，你没瞧见你爹那张脸都快黑成锅底么。

　　凤落哪敢多看洛神，他突然抬手指向另一处，“你瞧那是什么。”

　　苌乐下意识转头，没瞅见那边有什么呀。

　　再转回脸，只见一个红色的人影以极快的速度远离，眨眼功夫，那远去的红色人影已经窜没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