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戏青龙台之苌乐谣》客从西北来

150、横脊岭为父疗伤

　　何为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说的就是凤落，都已经被人家扒了衣裳吊在树上当靶子了，还如此求饶，正儿八经的找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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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磨整整一下午，蛟皇累了，凤落才总算有机会能躺下来歇息歇息。

　　哥两一同躺在最高的山巅之上，赏着星空明月说着话。聊了许久，凤落终于把一些事儿尽数弄懂。原来那位蓝公子，果真是青龙的同母兄弟，自青龙被雷电打散真元转世凡间以后，他就与现在的兄弟轮回之中相遇。

　　凤落翘着二郎腿，双手垫头的望着漆黑明月夜，“我说你改修仙道就改修仙道，好端端的改什么名，我唤你青龙唤了那么久，突然让我把你唤成另外一个人，我真的挺别扭。”

　　蛟皇同样翘着二郎腿，双手垫着头，“你会习惯的。”除此一句，他再无多言。

　　一侧放着酒壶、酒杯，蛟皇坐起来，自顾满上一杯，一口辛辣入喉，他继续陷入自个的思绪里。

　　凤落也坐起来，“怎么了，看你总是心事重重的？”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如何才能让蛟冥走上正途，做回我原先的那个兄弟。”

　　凤落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饮下后说道：“简直杞人忧天，想当初，你被雷电劈成两半，一半为生，一半为死，生死各自转世，到今天、你还不是合二为一了，可如今你未再做魔青龙，而是成了卦台山神仙，这说明什么？”

　　蛟皇道：“说明什么？”

　　“说明你已习惯现在，也接受现在，打个比方说，目下有机会让你再去干魔青龙喜欢干的事，就说你还愿不愿意干吧。”

　　蛟皇顿住，也怔住，凤落不说，他真的没有如此想过。细细一琢磨，的确呢，以前的他哪里会如现在这般，遇上事了还能忍让，纵是因为玉姐姐的缘故，他也确实是，如今遇上事儿，他学会了隐忍。所以说，就算有机会让他再做回魔青龙，他也未必会重蹈覆辙。

　　但毕竟，他是他，蛟冥是蛟冥，他们兄弟说到底始终是不一样的，有着各自的经历，怎能一概而论。

　　瞧他半天不吭声，凤落笑言，“别想那么多，想的越多就会越烦躁，很多时候，你应该多学学我，如我这般没心没肺，你就能了却很多烦恼。”

　　蛟皇也笑了，“是嘛，你当真就没有烦恼？”

　　“那是，我凤世子爷，天生的风流倜傥，这世上哪会有让我烦恼的事呢。”

　　“既然遇事不烦，那你好端端的，干嘛要让洛灵裳叫你爹？你这一出闹的，可是把洛神得罪了个彻底。”

　　说起这茬，凤落就真的烦，若非洛灵裳那个臭婆娘处处与他作对，还时不时的欺负他，他怎么可能无聊的发誓要给她当爹，去得罪洛神。

　　凤落拿起酒壶直接对口吹，后抹一把嘴，说道：“得罪洛神的已经得罪，怕什么。”

　　蛟皇瞥其一眼，望向远处，“洛灵裳当真是因为你的诓骗，才跑下凡去么？”

　　凤落：“……”

　　“别这么看我，我能如此问你，自是对你很了解才问的，以你的性子，我觉得你还没有无聊到去诓骗那个疯女人。”

　　凤落沉吟几分，“别问了，有些事说不清楚，也解释不明白，总之现在，我已经回来，我得想办法赶紧让洛灵裳也回来，她再这么下去，我怕她被鸾孤破侵染的失了本性，到时候即便她能恢复仙身，也会堕仙。”

　　蛟皇暗暗的摇头，不论洛灵裳因为什么才跑下凡去，洛灵裳下凡总是与凤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他却说，他要想法子让洛灵裳赶紧回来，拉一个凡人出轮回，是那么容易的事？

　　“成，你想干什么都行，总之都是你与洛灵裳之间的事，我管不着。现在就说，你何时回焰离山。”

　　“回焰离山干什么？”

　　蛟皇：“……你身为凤王世子，不回焰离山，难不成还想呆在这里？不怕洛神发觉你回来了，把你再绑起来，丢进天界咸池去。”

　　凤落翻起身来，立在山巅边，眺着远处，道：“我老婆儿子都还没有安顿好，我岂能现在回去，怎么着，我都得先把他们弄好了，再做回去的打算。”

　　蛟皇也立在了山巅边缘，他望着凤落侧脸，“你凡间的老婆和孩子，自沐鸾飞死后，就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怎么，你该不会是想以凤落的身份去见他们？”

　　“我当然不会这个样子去见他们，沐鸾飞有很多事都还没有做，岂能就这么死掉。况且，他们母子与我相伴十世，前九世，若华每一世都为我守了空房，而允轩每一世，甚少见我这个爹。好不容易这辈子，我能有机会同他们在一起，照顾他们，倘若沐鸾飞现在就死了，岂不是又要让他们，为我守空房的守空房，无法得见父亲的无法得见父亲。且允轩还被困那个鬼地方你也知道，我不把允轩、还有允轩的媳妇解救出来，沐鸾飞哪里能死的瞑目。”

　　蛟皇双臂环在胸前，“但……沐鸾飞已经死了，你总不能让沐鸾飞再活过来吧。”

　　凤落转过身，与身边人面对面，“谁说死了就不能再复活，这不是有你在。”

　　蛟皇笑出声，“凤落，你果然是你，这天上地下，属你最对老子胃口。”

　　凤落也笑，“那么我的闵枫师兄，你是愿意继续给我当师兄呢，还是做闵枫小兄弟？”

　　蛟皇叹，“旻王已故多年，如若突然复活，想想也不靠谱，我呢，就这样吧。”

　　蛟皇何意，凤落懂，“那咱还在这里耽搁什么，走吧。”

　　蛟皇同凤落返回凡间时，这次把神鸟海东青也给捎带上。

　　凤落没有先去毒物谷看儿子，沐允轩虽然被困那里，但因他无事，凤落就琢磨着得先寻得苌乐与其父下落，先把沐鸾飞欠苏亭应的债了了，他才好继续光明正大的杵在洛灵裳眼前头，让洛灵裳把他继续叫爹。

　　当然，戏耍洛灵裳是一方面，还有就是，得想办法集齐所有的九灵物，这才是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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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年覆盖积雪的横脊岭上，本来没有屋子，苌乐就把蛟冥后面装进无口袋里的屋子给取了出来，是以现在，本该杳无人烟的横脊岭上，有了一丝人间烟火气。

　　苌乐带父亲来横脊岭养伤，乃因为这里比较寒。爹的身体肌肤无法如常人般发汗散热，以至于一年四季都得穿着寒铁甲胄调节身体温度，所以她就想到了横脊岭。

　　屋子里虽然有火盆，但那火也仅仅是用来维持屋子不要如外面那么冷而已，故苌乐手都快冻僵，也最多往手心里头哈口气后搓一搓，就继续为父亲调制药品。

　　当日遭了炮火攻击，得亏鬼将军身着寒铁甲胄，所以他除了眼睛伤着外，其余的地方都还好。苌乐端着调制好的药，去到床边上，轻唤眼睛被蒙住之人，“爹，我给你上药。”

　　鬼将军嗯了一声，苌乐揭开纱布，把清亮的药汁一滴一滴的滴入父亲眼中，“爹，你的眼睛过段日子会好的，你不必担心。”

　　苌乐嘴上说着安慰之辞，其实心里也没底，倘若师父在就好了，可师父目下在哪里，她不知。

　　上过药，苌乐又去到外头，为父亲端来温在炉灶上的肉糜汤。

　　最早，苌乐也为父亲煮过肉糜汤，但那时并没有同父亲相认。听鬼将军说他喜欢吃软烂一些的食物，她就一直把能吃的任何东西，都做的非常软烂，那时候用心，总是多多少少有些讨好的成分在里头，但现在，晓得爹是因为嗓子受伤，不得不吃软食，她就非常不好受。

　　扶着父亲坐起来，小心翼翼的把肉汤吹凉一些，给父亲喂到嘴边。

　　鬼将军知道，女儿这般做法是在求得他的原谅，可无论闺女再怎么做，他也始终想不通，她不愿沐鸾飞死倒也罢了，可她明明说过，皇帝死不死她管不着，但当日她被皇帝挟持，她明明能靠着冥镜的力量脱离那人，却还任由那人将她挟持来威胁自己，她到底在想什么。自来到这里，他日日都在思想这个问题，可无论怎么捋，怎么琢磨，他都想不通，她何故要那么做。

　　“爹，你怎么不吃？”肉汤送到父亲嘴边，爹却不张嘴，苌乐只能问。

　　鬼将军憋着的气，眼下实在有些憋不住了，就打翻了苌乐手上的汤碗。

　　“哗啦”一声，苌乐惊了一下儿，不过她没说什么，只是蹲下，默默的捡起地上碎碗。一不留神，锋利的碎碗割破手指，苌乐也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只嘬了下手指，继续忙活。

　　鬼将军纵然眼睛看不见，也觉到了异样，“怎么了？”不过他语气相当冷。

　　“没……没什么，爹若不想吃，我重新去给你煮。”

　　苌乐准备再去做汤，但被父亲叫住，“乐乐，你是否应该给我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无需父亲挑明她也晓得，可该怎么解释，苌乐不知道。

　　听不得闺女回话，鬼将军摸黑站起来。

　　怕父亲踩空，苌乐上前一把扶住他，“爹，你要干什么，给我说就好了。”

　　鬼将军抓住闺女，语调含上一丝咬牙切齿，“你不回答我，不愿解释，充分言明你心口不一，那个人是不是占了你心里的一席位置，你给我老实说。”

　　“爹，不是的，没有。”

　　“没有？”鬼将军喘着粗气道：“你让我如何相信你心里没有他，你都愿意让那人拿住你，来威胁你爹我，你竟然给我说没有，你觉得我会信吗。”鬼将军激动的哭出来。

　　苌乐急了，反手把抓着她的父亲又扶住，“爹，你别这样子，你的眼睛还伤着。”

　　鬼将军一把推开女儿，“我，你不必管，乐乐，我真后悔与你相认。”蒙住双眼的纱布，已经渗出湿来。

　　父亲的痛苦，苌乐看在眼里，她缓缓跪倒父亲面前，“爹，你想打我骂我都可以，女儿但求您保重身子。”

　　鬼将军缓和下情绪，道：“你给我出去，我不想看见你，出去。”

　　苌乐什么话也没说，站起来，退出屋子外。

　　横脊岭上的寒风刮在脸上如刀割，即使被父亲把她赶了出来，苌乐也没有怨恨父亲丝毫。她立在悬崖绝壁上，望着深渊下方一个劲儿的思索，皇上明明是灭了她全家、灭了整个云崖村的罪魁祸首，明明是皇上欠自己的才对，可为何总觉得，自己似乎欠了他什么。

　　迎着寒风闭上眼，好久……

　　也不知过了到底有多久，苌乐扯开嗓子朝着崖下大喊了一通，崖下登时响彻她的呐喊回声。

　　她这一声不仅让海东青发现了她，也让还在屋里的鬼将军按捺不住的连忙来了屋子外。

　　虽说他需要寒铁甲胄为他调节体温，但横脊岭上如此低的气温，自是要比寒铁甲胄过的多，所以说他穿着一身薄薄的里衣就冲到外面来，也是相当不妥的。但他管不了那么多，出了屋子焦急大呼：“乐乐，你怎么了，乐乐……”

　　苌乐所在的那头离这边有些距离，又加上寒风呼啸，苌乐的确没有立即听见父亲的呼唤，而后忽闻爹的焦急呼喊声，就看父亲光着脚、举着两只手的到处寻她，苌乐连忙迎上去，“爹，爹，我在这呢。”

　　触到女儿实质，鬼将军一把将闺女揽入怀里，抚着女儿后背，“乐乐，爹适才不是想要真的骂你，爹只是有些气急了，你没事吧……”

　　苌乐安抚父亲，道：“爹，我好着呢，我没事，你怎么这样出来了，走，赶紧进屋。”

　　扶着父亲返回去，苌乐让父亲回床上躺着，鬼将军说什么都不愿意再躺，紧紧的拉着女儿，生怕下一刻闺女没了，“乐乐，爹刚才有些……你不会怪爹吧，不会不要爹了吧？”

　　“爹，你想什么呢，我是你女儿，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那就好。

　　如同吃了定心丸似的，鬼将军褪下一派焦急，拉苌乐坐下，“那你刚才怎么了，好端端的叫什么？”

　　苌乐挠挠头顶，不知该给父亲怎么解释才好。

　　“乐乐，你究竟怎么了，是否还在生爹的气？”

　　苌乐挽上父亲胳膊，“爹，你别瞎想成么，你总是这样，反倒让我不自在了。我呢不过在想，该如何给你说，才不会让你激动，可你一而再的这样子，我真怕我给了你解释，你会气的又把我赶出去。”

　　闻言，果然鬼将军平静下来。怕女儿不要他了是真，但他想弄明白闺女到底为何要那么做也是真，是以他压了压性子，正色道：“你解释吧，不论你给出的理由是什么，爹保证，一定理智。”

　　“我给你解释之前，你能否先上床？”

　　鬼将军随了闺女的意见，又钻回被窝里，靠在靠枕上，等着苌乐接下来。

　　苌乐想了想，老老实实的把她心中的怪异感觉说给父亲听。本以为父亲听了，必然又要激动，不料这回，他倒是真的很安静。

　　“哦？就是因为这个，你才任由他挟持你，来威胁我？”

　　“是，我知道凭感觉做事有失分寸，可我总觉的，我若现在不报答他，将来或许，我要还给他更多，所以我才……”顿了顿，“不过，自这次的事儿以后，我觉得我已经不欠他什么了。”

　　鬼将军陷入沉思，这又是怎么回事，按照闺女说法，她与那人本该是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个人，怎会一见面，就让闺女觉得，她欠了他呢？

　　“爹，你……是不是又生气了？”父亲老半天不说话，苌乐小心翼翼的问。

　　鬼将军叹了叹，“爹没有生气，爹只是好奇，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呢。”

　　“爹，难不成你想说，你认错了闺女？”

　　“爹怎么可能会认错闺女，爹的意思是，一个女儿家家的，本该普普通通、平平凡凡才好，可我的女儿从出生到现在，经历过那么多的大起大落，人生比戏还精彩，爹现在甚至都怀疑，该不会有个小仙女来凡间历劫，好巧不巧的投胎到我这里来，给我当了孩子吧。”

　　这番话，让已经到了门口的蛟皇和凤落听的真真的，二人对视一眼，这位鬼将军的嘴还真是毒，洛灵裳本来就是仙女，还真让他给说着了，只不过投胎到他家的这位仙女，在仙界比较招人厌就是了。

　　苌乐笑笑，她原先是不是仙女，除了小龙说她是，别人也没有说过呀。

　　无论她原先干什么的，那都是原先，现在的她就是苌乐，就是鬼将军的女儿苏影儿，仙不仙女的，与她没有关系。

　　给父亲往上掖了掖被角，她起身准备再去给爹做些吃的，刚到门口，忽听有人敲门。

　　什么人会到这来？

　　当把门打开一刻，苌乐被惊的差点叫出声，只见蛟皇背着义父，立在门口。

　　四目相对间，蛟皇装作很惊讶的先说道：“怎么是你？”

　　苌乐望着沐鸾飞，道：“义父他不是已经……你们这是……”

　　鬼将军浑身激灵，义父？！

　　蛟皇没好气，“既然都是熟人，你赶紧让我们进去啊，你义父你还要不要了。”

　　沐鸾飞明明被他一刀刺穿心窝，岂可能还活着。鬼将军顾不得眼睛还伤着，一把扯下蒙眼纱布，从床上下来。

　　苌乐赶忙让蛟皇进来，又帮着蛟皇把义父放下来，搁在一侧的另外一张榻子上。将把义父弄下来，就又见爹立于边上，苌乐急，“爹，你干什么，你的眼睛……”

　　“乐乐，是沐鸾飞来了么？”

　　蛟皇不意外鬼将军的真容如此惨不忍睹，他替苌乐接过话去，说正是沐鸾飞，他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沐鸾飞的魂，从勾魂小鬼那里抢回来……

　　蛟皇的满口胡诌连凤落都差点信了，暗暗的赞一番，凤落继续装死。

　　苌乐激动了，义父还没死，义父居然能活过来。

　　不同于苌乐的激动，得知果真是沐鸾飞，鬼将军径自赶开人，既然沐鸾飞命大，往后，他不会再找他茬子，但前提是，这人不能再在他眼前出现，他若敢在他面前晃悠，他见一次打一次。

　　说完，鬼将军不明道：“他是皇帝的爪牙，既然没死，不应该去找皇帝么，怎来了这里，难不成他知道我们父女在此，替他的主子来捉我们？”

　　蛟皇又胡编了个理由，说什么沐鸾飞虽然魂魄未离体，但现在因为心脉俱损，他跟死了没有区别，是以得先把他放在这里，以寒气把身体存住，待他寻得世间妙手神医为他修补了心脉以后，他必然能够活过来。

　　苌乐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义父伤的那么重，她哪有本事把损了心脉的义父救活过来，要是师父在就好了。

　　蛟皇装模作样的问你师父是谁，听闻是寒山，道一句不用着急，他马上便能把寒山找来。蛟皇出去屋子，给盘旋天空的海东青打了声口哨，海东青降下来落在主人胳膊上，听清楚主人吩咐，就带着主人去寻人。

　　寒山在何处，只需问凤落就成，沐鸾飞与鬼将军开战之前，沐鸾飞先把寒山、子若安顿以后，才同鬼将军开的战。

　　恐怕寒山到现在都还晓不得沐鸾飞已经蹬了腿，不过也好，这样免的让寒山怀疑，都已经死透彻的人还能活过来，确定那还是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