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戏青龙台之苌乐谣》客从西北来

14、014 撞破奸情

　　七月流火是伏天，有人忙来有人闲，陆府上下都在忙着为陆雨落和沐允轩的大婚做准备，而苌乐为了躲清静，几乎天天呆在闺房中。

　　乘秋容不在，苌乐取出装妖骨媚的竹筒，莲儿的魂魄沉在竹筒底，它怎么了？从出了鬼林到现在过了差不多有一个月，它竟没现过一次身。还有子若，目前也没它的任何消息，子若现在又如何了？

　　苌乐揉了揉鬓角，收回思绪，也收起竹筒，转头看眼窗户外，天天窝在房里，浑身难受，出去走走吧。

　　苌乐想一个人静静，没有唤秋容，出了所居院落，信步朝府上花园子。

　　陆府阔气，花园子修的是大而景美。园子里，除几位姨娘坐在那边的凉亭里喝茶聊天，也再没什么人。

　　苌乐和她们不熟，便绕过凉亭去往另一处，进陆府这么长时间，苌乐并没逛过几次花园，即使偶尔来也有秋容跟着，有秋容在，光听她叽叽喳喳了。今日少了“麻雀”随行，苌乐享受着难得的静怡。

　　前头水榭小路，顺小路再往前到了府上碧翠厅，踏上碧翠厅台阶回头望，花园景致倒映水中，的确美。

　　入厅内，厅中空荡荡，除却几张矮几再无其他摆设，这里算是个消暑纳凉的好地方。碧翠厅分上下两层，下头是宽旷大厅，楼上则是供人游览累了后随时歇脚的。

　　才入厅，却忽闻轻微响声从楼上传下，听这动静，似乎是个女子发出，貌似她很痛苦。苌乐首先反应，是否有人伤着了？

　　本着大夫的习惯，苌乐提裙上楼，想去看看什么人需要帮助，楼梯上铺着厚厚的软垫，踏上去没发出一丝响动。

　　二楼凉阁内，靠墙的床那头，若隐若现的纱幔后，陆雨蝶衣裙半褪，咬着唇微闭眼，伏在她身上的人正忘情冲刺……苌乐一把捂住嘴，千想万想没想到，竟看见那样一幕，她怎么来的又赶忙怎么退出去。

　　微闭双目之人恰时睁开眼，陆雨蝶清楚看见了快速离去的半个人影，她大急，想推开身上之人，但伏在她身上的人正在紧要关头，不理身下人推搡，硬是加快速度攀至顶峰才停下。

　　“表哥，坏事了。”陆雨蝶惊惧道。

　　李凉翻身躺床上，满不在乎道：“怎么了？”

　　陆雨蝶坐起来，说：“刚才好像有人上来了。”

　　“什么？”李凉也坐了起来。

　　“你快去看看是谁，别叫那人出去了乱说。”

　　李凉下床，穿戴好挂在身上的衣物，他到窗边朝外探出脑袋，快跑离开的女子已隐入花园，虽隔的有些距离，可他看清了那人背影。

　　陆雨蝶穿好衣服来到李凉身边，“表哥，是谁？”

　　“是陆雨落，看来她活的不耐烦了。”

　　“怎么办，她不会乱说吧……”陆雨蝶万分紧张开。

　　李凉道：“蝶儿，有表哥在，你怕什么？”

　　“表哥，你、你想怎么办？”

　　“怎么办？世上只有死人不会乱说话，你无需担心，表哥不会叫你有事。”

　　此话使得陆雨蝶高兴到极点，只要陆雨落死了，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替她上花轿，谁叫陆雨落今天看见不该看的事，有表哥在，她的死期到了。但陆雨蝶说出的话却是姐妹情深，“表哥，她毕竟是我大姐，这么做，是不是……”

　　“蝶儿，你是想要大姐呢，还是要名声？”

　　陆雨蝶一脸为难，“那、那你别让她太痛苦，好歹她是我姐姐。”

　　李凉没多话，转身朝楼下。陆雨蝶立时换了副表情，俏脸上显出一抹算计。

　　苌乐哪里还有逛园子的心情，刚那一幕实在颠覆她对陆雨蝶的认识，口口声声说喜欢沐公子，却在碧翠厅和旁的男人偷情。

　　涟漪园赏花宴，虽只和沐允轩见过一面，但苌乐记下了沐允轩身形高瘦，刚那人体型结实，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和沐允轩文质彬彬的外表绝非一类。

　　回到所居院落大门口，没发现有人尾随，看来没人知道自己到过碧翠厅，进了屋，苌乐端起桌上茶壶倒杯水，用喝水的方式压惊。

　　以后还是老实呆在房中比较好，像今天这样震撼的一幕，她真的不想再碰上。
　　※※
　　李凉在得知自己和陆雨蝶的奸情被陆雨落撞破后，面上一副云淡风轻，其实内里憷的慌，与陆雨蝶的事如传出风声，定会对他的前途有影响。

　　先不说他的姑父陆老爷根本就看不上他，即使陆老爷愿意把陆雨蝶嫁给他，李凉也没打算娶那女人，他的这个表妹明着一幅千金淑女，其实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和陆雨蝶在一起就是玩玩，即便玩玩，也得维护好陆雨蝶的名声，别看她爹一介布衣，朝廷可是给人家三分薄面的，惹到陆老爷，定会叫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无论怎样，都得除掉陆雨落，她是沐将军的未来儿媳又怎样，影响到自己前途，一样得死。可如何对陆雨落下手成了难事，陆雨落深居陆府，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性子淡然，甚至很少见其逛街，她不出府，该如何下手？

　　李凉为此事急的抓耳挠腮，回到禁军营后，他一直思考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掉陆雨落，此事必须得速战速决，托的久了只怕夜长梦多。

　　李凉官拜禁军营左护卫羽翼诸郎将，官阶从六品，官职不大，权利却不小，手下统领禁军三千人，负责保卫皇城安全，正因他有官阶加身，他的姑父并非完全不把他看眼里。只是陆老爷相交的都是高官，所以才看不上他这样的小兵头。

　　别看李凉官小，他却与当今太子闵正啸是好友，能与太子做朋友，那是天大的幸运，只要巴结好太子，将来太子登基，他李凉定有翻身那一日。然目前这些都只是空想，当今皇上正值壮年，等到太子继承大统还不知要到何时。当下首要的，是得先解决掉陆雨落，李凉背手于禁军营署内来回踱步思索着。

　　“老大，太子来了。”一人冲进营署大厅内。

　　“太子来了？”踱步的李凉停下，立刻前去接驾。

　　营署大门口，太子撵驾落地，李凉半跪抱拳，“微臣接驾来迟，望太子赎罪。”

　　身着玄色四爪金龙袍的闵正啸由太监搀扶，从撵驾下到地上，“李郎将，请起。”待李凉起身闵正啸接道，“我今日闲来无事，过来看看李郎将与众将士。”

　　“太子客气了，微臣替一众兄弟感谢太子挂念，太子请。”李凉让开道，做了个请的手势。

　　禁军营众人对太子前来看望大家各个生好感，太子隔三差五来看望慰劳大家，太子在众人心目中威望极高。

　　闵正啸查看一圈禁军营，随李凉引路到了营署大厅，首位落座后，随侍太监为主子端来茶汤。

　　打发掉闲人，厅中只剩下李凉了，闵正啸才说道，“我今日来此一是看望大家，再就是还有一事想请教李郎将。”

　　端立的李凉恭敬道：“太子说的哪里话，太子有事只需知会微臣一声，微臣定当为太子赴汤蹈火。”

　　“李郎将言重了，无需你赴汤蹈火，事情很简单，后天就是我母妃寿辰，每年母妃过寿，父皇都有事错过，今年父皇答应不会错过母妃寿辰，我来就是想向你请教下，有什么办法能叫父皇开心点。”

　　自从闵睿收复天下，他很少笑，因为笑的少，宫中人人自危，大家都知道若不小心触怒龙威，一死就是一大片。闵睿把所有精力扑在政务上，政务压力大，使得他性子更加阴沉，每遇宫中大小吉庆喜事，众皇子卯足了劲的都想博得皇上展笑颜，大家这么做的目的不言而喻。

　　李凉被难住，若说单纯的逗人发笑，他有很多种法子，可逗当今皇上笑，那便不是单纯的逗笑了，能令龙颜大悦好处无需多说，要是力气出了没用呢，弄不好就成了欺君。这样的事李凉真不敢乱出主意，他为难道：“太子，微臣……”

　　闵正啸放下茶杯，“连李郎将妙计如此多的人都想不出合适的法子，看来我想不出办法，也没什么了。”

　　李凉再无多话，但此刻，他脑子开始活络。太子生母寿辰，陆老爷后天定会带家眷一同参加冯贵妃寿宴，届时，陆雨落便会出府，只要她能从府里出来，就算到了皇宫里，自己也有的是办法收拾她，这么好的机会怎就没想到呢。

　　陆雨落要是失足溺死在皇宫里，众目睽睽下，谁能说她是被人害死的？皇宫里，自己还是有几个认识的人，给他们点好处，他们会把事做的干净利落，这种事在宫里司空见惯，没什么大不了。

　　闵正啸离开后，李凉开始部署谋划。
　　※※
　　转眼就是冯贵妃寿辰，当今皇上一直未立后，冯贵妃贵为太子生母，又执掌后宫大小事宜，她与皇后之名其实就差个册封圣旨。

　　今日宫中设宴，一大早的，苌乐就被秋容弄起来，收拾打扮了随同陆府众人入宫拜寿。

　　“陆雨落”和陆雨蝶同乘，俩人各占马车一边眼瞅车窗外，苌乐面上无异样，陆雨蝶也极其镇定。没听见府上传出风言风语，这令陆雨蝶悬着的心放下不少，只是今天与“陆雨落”同坐，叫人实在尴尬。

　　好不容易挨到宫门口，到这需下车步行入宫，这才令陆雨蝶的尴尬有所减轻。

　　苌乐铭记入宫前李氏交代，进宫后要时刻注意言行举止，一个不小心极有可能惹来灾祸，所以她很老实的跟在陆雨蝶身后。

　　行在前的陆雨蝶一直思考着，如何将“陆雨落”打发出去叫她落单，李凉给她安顿过今日的行动计划，只要能让“陆雨落”在宫里落单，剩下的就交给他了。

　　踩着青砖地，一路到了御花园，众人稍作歇息。苌乐为入宫后看到的景像生赞叹，不愧是天家所居之地，怎是个宏伟阔气。御花园里静候不大会，太监的细长声音忽入耳，“皇上驾到、冯贵妃到。”

　　一位身着龙袍的男子和一华丽宫装打扮的贵妇正往这边来，二人身后还随行一帮宫女太监。

　　苌乐随众人跪倒弯腰匍匐，三呼万岁声之后再随众人起身，别人怎么做，她就依葫芦画瓢，不敢有半分逾越。

　　贵妃的寿宴就在御花园举行，待皇上与贵妃入席，众人才落座，苌乐和陆雨蝶同坐一席，其他人各有各席位。

　　皇帝一声令下，宴会开始。

　　苌乐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歌舞才艺令人眼花缭乱，不光能欣赏到优美少见的舞姿，还能一睹天颜，也算今日没白来。她坐的位置比较靠后，但透过人群还是清楚的看到了当今圣上。

　　那阵跪拜迎接时一直低着头，这阵才看清当今皇上还很年轻，哪像四十多岁的人，看起来顶多也就刚过三十，他脸上一丝笑容也无，一直板着面孔，其他人因他板着脸，都小心翼翼伺候着。

　　苌乐看出来御花园里的气氛并不轻松，包括坐在皇上身旁的寿星，也时刻小心侍奉。

　　一曲舞毕，闵睿抬手轻鼓掌，“不错，赏！”跳舞宫娥们立刻匍匐，异口同声道，“奴婢谢皇上。”其他人这才随皇上的动作一起鼓掌赞赏。

　　如此一幕令苌乐感慨，这么多人看皇上脸色才能有喜怒哀乐，看来做皇上还蛮威风的，感慨赞叹中，她对闵睿投去更多的好奇与打量。

　　闵睿心不在焉应付着，这样的宴会宫中时常有，如今的他高处不胜寒，站的越高越孤独，若是闵枫还在，同那人还有个一较高下的机会。现在却是，所有人以他的高兴而高兴，以他怒而各个如惊弓之鸟，这样的生活是作为帝王必须要忍受的。

　　歌舞继续上演，越看越烦闷，闵睿端起一杯酒，待酒杯空，杯子重重落桌上，“咚”一声，惊的众人纷纷噤声，连跳舞的宫娥们、还有演奏的乐曲也停下，这些人里只有苌乐定定注视他。

　　不过一个无意的动作又引来其他人猜测，闵睿生出的烦闷更甚，烦闷归烦闷，今天毕竟是太子母亲的寿辰，不能驳了寿星面子，他缓和紧绷的神情，说：“都怎么了，继续呐。”众人这才放松，接着与君同乐。

　　闵睿觉到似乎有人打量他，凭感觉朝那个方向看，恰巧与苌乐碰上眼神。苌乐没料皇上竟朝她投来目光，眼神相对一刹那，苌乐立刻低头，暗暗道：怎么回事，皇上怎会注意到我？

　　心有疑问，苌乐却不敢再抬头。

　　陆雨蝶也瞧见皇上朝这边投来眼神，她与苌乐同坐，闵睿的目光就好似落在她身上一样，陆雨蝶内里暗泛激动，她以为皇上在看她！

　　她也低下头，但呈现出来的却是一派娇羞。

　　苌乐和陆雨蝶低头的意思，闵睿看的清楚也看的明白，一个被吓的，另一个想歪了。对比她们，闵睿紧绷的面孔放松下，甚至呵呵笑出声，御花园所有人全部瞅向他。

　　大臣们交头接耳、夫人小姐们同样交头接耳，皇上怎么了，为何突然这么高兴？

　　苌乐低着的头已抬起，既然皇上没点名，说明没事，况且他还笑的那么开心，更说明没事。而陆雨蝶此刻满脸绯红，一手还轻抚羞红的脸颊。

　　同坐的两个女子反应差别那么大，闵睿更觉好笑。冯贵妃顺皇上视线一眼看到在那暗自发春之人，火气冒上心头，暗骂道：小骚蹄子！

　　冯贵妃以为，皇上的笑是因那个不要脸的女子，她只猜对了一半，因为真正的肇事者此刻很淡定的坐在那一脸无异。

　　冯贵妃眼底刀子朝陆雨蝶射去，狠剜她一眼，转脸对丈夫微笑着说：“皇上，那位小姐就是陆雨落，正好乘今日这个时机，让陆小姐与允轩为咱们一同出个节目吧，您看如何？” 她故意将陆雨落推出，以此来引开皇上对陆雨蝶的注意。

　　顺冯贵妃手指，闵睿才晓得了那个大胆女子原来就是“陆雨落”，陆雨落是他亲下的赐婚圣旨，指给沐允轩为妻。看清“陆雨落”，闵睿道：“好，那就借此时机，让两个晚辈给咱们出个节目。”

　　苌乐和对面坐的沐允轩双双一愣，隔不远的李氏忙给苌乐提醒，“雨落，快领旨。”

　　苌乐不得不离席与沐允轩站成一排，二人对着上首弯腰跪拜。闵睿免了二人礼，问：“允轩，你想给大家出个什么节目？”

　　沐允轩恭敬道：“陛下，晚辈但由陆小姐。”

　　苌乐紧张开，原先的陆雨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自己什么都不会，能演什么？微低着的头侧过，看向身边沐允轩。沐允轩接收到了同立之人的目光，却顿显不屑。见对方轻蔑，苌乐也回敬他一副白眼，他俩的眼神交流闵睿和冯贵妃看的最清楚。

　　闵睿也听说了沐允轩和陆雨落互看不顺眼，但赐婚圣旨已下，不可能再更改，他也只能当做不知道。冯贵妃连忙打圆场，“本宫晓得允轩画作惊天，要不你二人合力作幅画吧。”

　　苌乐庆幸老天帮衬，她不会画画，但会磨墨，宫人婢子搬来桌子画具，她立刻上前主动研磨。沐允轩再是看“陆雨落”不顺眼，但皇上的面子不能驳，他到桌边执起笔开始作画。

　　闵睿的视线再没往别处落，此刻一直看着下头二人。冯贵妃则好似无意的瞪向陆雨蝶，陆雨蝶被冯贵妃带恶的眼神瞅的浑身不自在且直打颤，冯贵妃收回目光后，依旧面带微笑，仪态大方。

　　闵睿打量着“陆雨落”，他也是头一次见这丫头，这丫头胆子够大，竟敢给他投来那样目光。

　　作画的二人画完画，绕过桌子齐齐跪拜。闵睿道：“允轩画的不错，再有陆小姐佳人相伴，真乃天作之合，不错，赏！”

　　二人同时叩头，“谢陛下。”

　　刚朝上首人谢完恩，太监通传声再度入了苌乐耳，苌乐浑身激灵：镇北将军！

　　这四个字是那样的令人铭记于心，更是那样的叫人印象深刻。身后步伐越来越近，苌乐慢慢侧过脸，看向那位已经到了上位前的镇北将军。

　　麒麟锦衣加身的沐鸾飞半跪，“臣来晚了，请皇上娘娘责罚！”

　　冯贵妃笑道：“沐将军说的哪里话，你公务繁忙，今日还能抽空来为本宫贺寿，本宫感谢你才是，将军快快请起。”

　　苌乐满面的惊讶，和一脸的不敢相信：他就是镇北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