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戏青龙台之苌乐谣》客从西北来

12、012 郊外定情

　　苌乐虽晓得陆雨落与其未婚夫的关系不太好，但她并不知他二人原先见了面是如何相处的，秋容也没给她说过。不仅如此，她甚至都没有关心过沐允轩的家室背景。

　　看席位被占满，没地坐，苌乐说：“你们大家都到齐了，那我走了，你们慢慢聊。”似乎，她是局外人。

　　整个湖心亭因这句话，气氛变的诡异开，人人晓得陆大小姐是镇北将军府未来的长房儿媳，可现在，沐公子身边坐着陆府二小姐，这样看，陆二小姐似乎更像沐公子的未婚妻，而真正的沐公子未婚妻反到像闲人一个。

　　沐允轩本来带笑的脸没了表情，只见他“啪”一声打开折扇，“那就不送了，请……”

　　“便”字还未道出沐允轩的口，坐他左侧的白衣公子却先接过了话：“小姐来都来了，这就急着走？”不给苌乐接茬的机会，他说道：“这张桌子太大，在下一人独占有点浪费，小姐若不嫌弃，来坐这吧。”

　　白衣公子同沐允轩一样，也手持一把折扇，唯一不同的是，他手上的那把扇子不是纸扇，而是一把紫玉扇。

　　湖心亭里的气氛越发诡异，连沐允轩也皱起眉，他看了眼蓝公子，倒没多说什么。其她小姐们望望蓝公子，再望望“陆大小姐”，各个眼底溢浓浓妒忌。

　　妒忌是真的，却也完全搞不懂状况，这算怎么一回事，蓝公子竟邀请沐公子的未婚妻和他同坐，坐就坐，但哪有男女同坐一席的？

　　莫说旁人搞不懂状况，连苌乐自个也懵了，她猜出来邀她同坐的白衣公子想必就是令诸位小姐犯花的蓝公子，和他又不认识，他却邀请自己？

　　苌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怔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秋容也不知该怎么办，求助的望向沐公子，她想，沐公子马上要与小姐成亲，沐公子总不会一点儿都不在意未婚妻坐别的男人身旁去吧，哪料沐公子压根没看她，而是侧过脸与二小姐说着什么。

　　苌乐见白衣公子正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打算回绝，不及开口，人家主动起身，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人家都已主动起身相邀，若还不识抬举，可就是自己失了礼数。万般无奈，苌乐只得入席坐于蓝公子身侧，好在桌子够大，坐下后，尽量离那人远一些。

　　这一幕令众小姐望着“陆雨落”暗暗的心生诅咒，未婚夫就在一旁，你居然坐到了别的男人身边，多数人都在诅咒“陆雨落”将来没有好下场。

　　尤其在看到坐在蓝公子身侧的“陆大小姐”还一脸的不情愿，天晓得这些暗暗诅咒“陆雨落”的小姐们，有多么的想同“陆雨落”调换所坐的位置。

　　蓝公子把亭里诸人脸色看的清清楚楚，他扭头对上沐允轩，“沐兄，我请陆小姐坐这里，你没意见吧？”

　　“蓝兄请陆小姐坐，我岂会有意见，今日咱们大家齐聚本就是为了开心，不讲那些个虚礼，来，我敬蓝兄一杯，也敬诸位一杯。”沐允轩端酒先干为敬，苌乐随众人一道回应“未婚夫”的敬酒。

　　沐允轩收了落在这边的眼神，和陆雨蝶有说有笑，望着他二人，苌乐觉得，陆雨落的未婚夫是否在故意的气她的未婚妻，和未来的小姨子打这般热乎，难道不是做给陆雨落看的？

　　苌乐有这想法非无缘无故，将才酒杯放下的一瞬间，她看的明明白白，沐允轩望她的眼底有种、有种……有种什么她实在无法形容，虽只有一刹那的眼神触碰，苌乐却看的清清楚楚，沐允轩的目光里并没有迸射出对她的厌恶。

　　“小姐尝尝，这是大月国进贡的樱桃，汁多味甜，这种樱桃平时很难吃的到。”苌乐转回注意力，只见蓝公子用调羹把桌上白玉瓷盘里的诱人红果取出来一些，放进了她面前的圆碟里，还细心的给樱桃上浇了点儿蜂蜜。

　　跪坐一侧的秋容连忙取了另一支调羹递给苌乐，苌乐以点头回应蓝公子，随即接住秋容手上的调羹，舀一勺蜜腌樱桃送入口。

　　浇了蜂蜜的樱桃越发甜，这种甜并非甜的发腻，丝丝酸夹着一股子果肉的清香，再就着蜂蜜的甘饴，一口入喉，似乎有种瞬间扫空一切烦恼的神奇魔力。

　　品尝过，苌乐笑了，“樱桃本就很难吃的到，没想到这种樱桃连核都没有，我还是第一次吃这样好吃的樱桃。”她说。

　　“哦？小姐吃过樱桃？”稍一顿，蓝公子接道：“也是，富可敌国的陆府，怎可能让小姐连点樱桃都吃不到。”

　　苌乐没接身旁人的话，只低头吃着甜甜的蜂蜜樱桃，原先都是娘给她腌樱桃吃，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这东西了，今儿的樱桃的确比娘给她腌的好吃，但苌乐还是在此吃出了娘亲的味道。

　　瞧乐乐总泛愁容的小脸显出实在笑意，蛟冥也笑了。没错，一身华丽白袍的蓝公子不是旁的谁，正是被苌乐扑倒过的小龙，卦台山蛟龙仙蛟冥是也。

　　蛟冥故意让苌乐来他身边坐是有目的的，大庭广众下，“陆雨落”和别的男人坐一块，待成亲那日把陆雨蝶弄上花轿，就算有人知道新娘被掉包自也不会说什么。别看坐在一起吃个饭而已，这里面的弯弯绕可不少。

　　“陆雨落”先前的一脸不情愿，和此刻蓝公子对“陆雨落”的大献殷勤，使得在座小姐们各个打翻醋坛子。她们想去蓝公子身边坐都没机会，你有这么好的时机还对人蓝公子爱答不理。

　　“陆雨落”同蓝公子的互动不光吸引了诸位小姐们，也引得沐允轩和陆雨蝶频繁朝这边侧目。陆雨蝶并不关心蓝陆二人如何，她所有的关注点全部放在沐允轩身上。瞧沐公子总时不时的关注开陆雨落，她觉得，是不是因陆雨落这阵的举动，令沐公子产生了醋意。

　　倘若沐公子真的因此有了醋意，那岂不是说，沐公子对陆雨落的态度有所转变，加之刚才“陆雨落”对沐允轩说了话，陆雨蝶猜测，是否连“陆雨落”对沐公子的态度也有所改观？

　　即便记得“陆雨落”现在是个失忆的人，陆雨蝶还是紧张，万一恰是因 “陆雨落”失忆，从而影响了她对沐公子的态度，那不就威胁到自己了。

　　瞧沐公子总看那边，陆雨蝶为了拉回他的注意力，便提议：“今儿阳光明媚，大家又欢聚一堂，要不我们来点新奇的，各位觉得如何？”

　　此言使得沐允轩转回脸看向她，“哦？二小姐有何建议，说来听听。”

　　“我听说京郊绒花开的正旺，反正咱们今儿就是赏花的，不如去京郊赏绒花，怎样？”

　　“赏绒花？”沐允轩一顿，“大家的意见呢？”

　　这提议引起共鸣，沐允轩只得随了大家意，动身前，蛟冥说：“既然大家决定去郊游，那好，我们干脆骑马去，在郊外来个策马狂奔岂不快哉。”

　　如此大伙更加没意见，能避开仆人丫鬟们，少了碍事的人，能玩的更加尽兴。

　　秋容却有些不乐意，她拉拉小姐衣袖，苌乐看秋容一脸担心，知道秋容担心她家小姐又不见了。苌乐笑笑，“你别那么紧张，我又不会骑马，咱先回吧。”

　　纵然秋容也希望小姐能够同未来的姑爷多接触，好让二小姐死心，可她更加担忧小姐万一再借机离家出走怎么办，所以应了小姐，准备同小姐回府。

　　“这怎么行，既然大家说好一同出去游玩，小姐却先打道回府，似乎不大合适吧。”本来听见“陆雨落”说要先走，其她小姐们还暗暗高兴呢，哪想蓝公子居然阻了陆雨落。

　　苌乐也没料蓝公子会阻了她，便道：“我不会骑马，去了也和大家玩不到一块，我就不扫大家兴了。”

　　“小姐不会骑马，这有什么，在下会，我带小姐不就成了。”

　　此刻最先有反应的是沐允轩，沐允轩正要张嘴说什么，却被蓝公子提前堵了他的口。“沐兄，我带陆小姐，你没意见吧？”

　　沐允轩再是多么不待见陆雨落，陆雨落始终是他的未婚妻，蓝公子今天故意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上眼药，究竟什么意思？

　　沐允轩的无应答使得陆雨蝶当即生异样，她看见沐公子的鬓角明显的跳了几跳，陆雨蝶手上的帕子再次遭了央。

　　蛟冥淡笑，“沐兄休要误会，我没别的意思，你也听见了大小姐不会骑马，要不这样，你带大小姐，我载着二小姐，如何？”

　　陆雨蝶没想蓝公子的话头一瞬间指向她，陆雨蝶是个很识时务的人，蓝公子长的再好看终究为白衣布丁，其人财富不及陆家，身份背景更无法同沐公子相提并论，自己堂堂的陆府千金岂能同他共乘一骑，欲回绝，沐允轩先她接了茬。

　　“既然蓝兄好心，我自当没意见，二小姐有我，不劳蓝兄费心。”说完，沐允轩起身先行，陆雨蝶忙跟上，其他人也随在后的出了湖心亭。

　　没插上言的苌乐想要说什么，又一次被蛟冥率先堵了嘴，蛟冥对秋容道：“你放心，郊游归来，我还你一个完整的小姐。”

　　苌乐抚额，今天这叫个什么事呀，自个没说几句话，可自己接下来要怎样，全部被别人的话给左右了，随在蓝公子身后的她一个劲的无奈着。

　　会骑马的小姐没几人，不会骑马的小姐们全被公子们带着，有这么好的机会与各自的心仪之人近距离接触，任谁不是意气风发。

　　一群人策马而来，带着陆雨蝶行在最前方的沐允轩拉马停住，待人全部到齐，他说，“这地势平坦，咱们来个比试，谁赢了，本公子重重有赏。”

　　蛟冥附和，“沐兄这个提议甚好，那我也再加一份彩头，今日谁拔得头筹，在原奖励的基础上，我的这把扇子就赠于拔得头筹的那人。”

　　谁人不知蓝公子的紫玉折扇可是世间少有的宝贝，此扇夏时能扇凉风，冬天扇出的可是热气，这样的宝贝恐怕连当今圣上都没有，却在蓝公子手里任其把玩，如此稀有宝贝谁不愿意要，各位公子小姐们登时兴奋。

　　定好比赛规则，比赛开始，沐允轩带着陆雨蝶第一个驾马冲了出去，其他人也不甘落后。反观蛟冥，带着苌乐拉在最后边，马儿跑着跑着甚至停下来。

　　苌乐抱着蛟冥的腰，坐在他身后，见马儿停，她问道：“怎么不走了？”

　　“小姐有所不知，我这马是个犟脾气，它想跑的话，无需我赶也会跑的飞快，不想跑的话，我就是拿鞭子抽死它，它也不愿挪一步。”

　　蛟冥以为身后人总要被逗乐，或者说点什么，却压根没听见乐乐有任何回应，苌乐总泛愁的模样实令蛟冥有点儿心疼。

　　昨夜离开陆府到了护城河边，蛟冥想心事一直想到天亮，想来想去，他下定决心，既然真的喜欢上乐乐，那就给她希望，给她未来，给她想要的一切。

　　蛟冥下马，立在地上，仰望还骑在马上的苌乐，端的是一派玉树临风，“陆小姐，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苌乐一怔，道：“公子指哪方面？”

　　“无所谓哪方面……这样吧，就请小姐说说对我的第一印象如何？”

　　“公子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苌乐视线别开如妖孽般的美男子，看向远方，半晌她说道：“不及叫花子。”

　　蛟冥兴奋加激动，乐乐果然是喜爱他的，这个臭丫头竟然喜欢叫花子的他，而非这么好看的他。

　　内里暗自激动着，脸上却显一副有点儿受伤的模样，“小姐可否说说，我哪里不及叫花子。”

　　“公子，你长的太好看了，比女人都好看，可我觉得不大真实，男人就应该有个男人的样，叫花子虽无你这般容貌，可叫花子看起来很男人。”

　　“在下天生就是这样一副相貌，小姐总不能让我把脸皮剃掉吧。”

　　苌乐总算又一次露笑：“公子，你还要不要去郊游赏绒花，他们都已经走远。”

　　蛟冥摆出一副无奈，摇头叹气，“在下长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如此的不当回事，真是失败呢。”言罢正欲上马，始料未及的是载着“陆小姐”的大白马好似被惊，撒开四蹄一瞬间奔了出去。

　　苌乐惊呼，幸亏及时弓腰抱住了马脖子，否则差一点点被甩出，白马载着她飞奔，连蓝公子喊了什么话，她都没听见。

　　苌乐第一次骑马，受惊的马儿上下颠簸，她被吓的除了紧紧的抱住马脖子，再就是大喊救命。

　　蛟冥快速扒下身上华服扔进草丛，把垂在脑后的墨发胡乱往头顶一束，又取出人.皮面具隐去容貌，谁能想到号称京城第一美男的蓝公子，华服白袍下穿的会是叫花子的衣物。

　　被吓坏的苌乐随着马儿的颠簸慢慢适应下，虽没前一刻那般害怕，却也不敢像会骑马的人一样抓着马缰去骑马，好在是此刻听不见她的惊呼了。

　　追来的蛟冥暗赞，臭丫头看着柔柔弱弱，原来是个临危不乱的。

　　白马载苌乐往景色优美且没人的地方奔去，马儿走的路线都是按主人吩咐，苌乐毕竟不知道，她努力的想让马停下，却如何也不能如愿，只能抱着马脖子任由它跑，想着跑累了总会停。

　　踩风而来的蛟冥加快速度追上大白马，看马儿载着乐乐就要冲进林子里，他如一阵风似的从天而降，直接落在苌乐身后，一把拉住马缰，大白马前蹄扬起，嘶鸣一声，稳稳停下。

　　苌乐完全没反应过怎么一回事，待她有了反应之时，才发觉自己被一人圈在怀里，低头看，从后面圈住她的人，其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抓马缰。

　　忽觉一侧耳朵边袭来阵阵热气，忙转头，就见一张放大的脸孔在眼前，因离的太过于近，几乎和那人鼻尖对鼻尖，原来耳边热气是对方呼吸所致。

　　风光如画的景色里，一匹大白马，马上载一位娇俏可人的少女，少女虽被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搂在怀中，但这画面远远的看起来极度和谐。

　　“小、小龙？”看清是谁制服马匹救了她，苌乐眼圈红了。

　　蛟冥跳下马背，再把苌乐一把抱下来，正要说话，苌乐却扑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小龙，我好怕。”

　　蛟冥一顿，顺势揽上主动投怀之人，“别怕别怕，没事了。”

　　仿佛有了依靠似的，苌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蛟冥暗骂自己玩过了，一手圈住怀中人、一手拍着她的背。

　　苌乐哭了好久才停，觉到怀中人情绪渐平稳，蛟冥扶苌乐站直身，“我这不是来了，没事了。”他说。

　　情绪释放完，苌乐才发觉居然窝在小龙怀里，而且还是她主动的，红着眼睛的人儿瞬间尴尬，不敢再看他，视线落在别处，问，“你怎在这？”

　　“我本就闲人一个，在哪里都不奇怪，我刚才在那边树上睡觉，听见有人喊救命，就来看看怎么回事，谁知是你。”说完，他又接一句，“你怎独自在这？”

　　苌乐哭红的小脸当即显气性，“都是那个该死的蓝公子，他说他的马是个犟脾气，我哪里会晓得这马的性子这么不稳定，竟撇下它的主人带我跑了。”

　　蛟冥一直琢磨着如何逗笑乐乐，可不但没逗笑，反而把人姑娘给逗哭。此刻听了苌乐的话，他却被实实在在逗笑，笑够了，取出随身手帕，亲自上手给靠自己而立的女子擦拭脸上泪痕。

　　苌乐没有躲，任小龙给她擦眼泪，努力压制慌乱，就那么定定的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尴尬的确有，但除过尴尬，她心中有的更多的是看见小龙的那份喜悦。

　　二人对望着，蛟冥比苌乐高出多半个头，苌乐看他只能扬起脸，静静的同他对视，心扑通扑通，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居然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四目相视中，蛟冥轻轻道，“乐乐，我要一句你的真心话，你愿不愿跟我走？”

　　苌乐小脸上生出淡淡红晕，绝非哭红的，而是真正的女儿红，她也轻轻道：“你说呢？”

　　“我说？让我说的话，你可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我不后悔。”

　　简简单单四个字，令蛟冥嘴角溢笑，此时的笑绝非他那招牌式的坏笑，而是实实在在发自内心的笑。一把竖抱起怀中女子原地转圈，苌乐的裙摆随风荡起。

　　“好，既然你都如此说了，那我也告诉你，你若敢反悔，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窝在他怀中，抱着他的腰，苌乐闭眼道：“无论你是鬼还是叫花子，我都跟定你了。”

　　蛟冥除了笑还是笑，而苌乐的笑里含着泪，调整姿势，继续窝在他怀里流泪。阵阵风来，吹的蛟冥发丝轻飞扬，也吹的苌乐秀发随风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