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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二十四章 鸿门宴(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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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鸿门宴(下)
张默然的结婴大典乃是极意观一大盛事,四大门派和许多名门世家均有到贺,就连远在北关的散修盟也派人送了一份贺礼,因此典礼那天,可谓是胜友如云,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钟理这等身份的元婴真人自然是由何璨亲自接待,张默然在一旁作陪,除了他,南越灵飞派的掌门卢衡卢一清亦亲身来贺,西蜀长天门的谭纶谭谦若虽未亲至,却派弟子申纪送上了一份重重厚礼,东海溟剑宗来的是潘布潘子立,这些人齐聚一堂,哪怕只是坐在那里寻常寒暄,品茶闲聊,大家亦是不苟言笑,气氛严肃。
钟令仪原本是跟着钟理的,嫌这里气闷,不能随意说笑走动,趁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外面广场就热闹多了,一长溜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灵果灵酒,还有许多当地特色小食,任由大家取用。前来赴宴的各派弟子好不容易借此机会碰面,各自呼朋唤友高谈阔论,又有素日不对付借着切磋名义动起手来的,极意观的弟子见势不对忙冲上去劝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双方拉开。
钟令仪在一旁看的有趣,还唯恐不乱地摇头叹气,怎么就被劝住了,真要打起来那才好看呢。四处张望,心想怎么没看到小白,不知他又跑到哪儿躲清静去了。找了一圈,见远处有一人背对众人,负手站在一株高大的梧桐树下,抬头望天,不知在干什么,颇有遗世独立之态,钟令仪摇了摇头,蹑手蹑脚走过去,突然从背后重重拍了他一下,哈哈笑道:“喂,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那人转过身来,钟令仪笑声戛然而止——
顾衍见打扰他的是一位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拱手道:“这位姑娘,你认错人了,在下南越灵飞派,顾逸之。”
钟令仪一脸尴尬,连忙道歉:“对不起啊,我眼神不好,大概需要服两粒明目清心的丹药治一治。”
顾衍闻言不禁莞尔。
这时一名极意观的弟子端着一壶酒经过,钟令仪叫住他,倒了一杯酒,双手奉给顾衍,“顾道友,薄酒一杯,谨表歉意。”
顾衍笑着接过来。
钟令仪拍了拍手,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哎呀,差点忘了互通姓名,真是太失礼了,我是河洛太微宫的钟令仪,顾道友,下次见面你可不要犯我一样的错误,认错了人哦。”
顾衍失笑,“钟姑娘放心,绝不会认错。”
钟令仪拱了拱手,笑嘻嘻跑开。
顾衍看了眼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张默然在结婴大典上向天下人公开了她的道号,以后她就是玉初真人了。
宴席临近尾声,钟令仪也没找到景白,给他发了一张传讯符,问他在哪儿,说自己找他有事。正要回去,何蕴拦住了她,开门见山便问:“阿如,你要怎样才肯答应我的求婚?”
钟令仪吓一跳,赶紧左右看看,见周围没人注意他们,这才压低声音骂道:“你有病啊,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个!”
何蕴往前走,“那好,我们换个地方说。”
钟令仪不动,“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我爹刚才派人到处找我,我正要去找他。”
何蕴皱眉,想了一下说:“那就今天晚上,后院沉香亭见。”
“我今天晚上还有事呢——”只要躲过今晚,明天他们就回太微宫了。
何蕴盯着她一脸认真说:“阿如,钟何两家结亲可不是小事,你我难道不应该慎重对待吗?你这样逃避又有什么用?”
钟令仪被他一激,当即说:“去就去,谁怕谁啊,戌时三刻,后院沉香亭,不见不散!”
当天晚上,何蕴在沉香亭准备了一桌酒席,将伺候的侍女下人全部赶走,坐在那里静静等待。钟令仪果然如约而来,扫了一眼桌上丰盛的酒菜,说:“你这是干嘛,鸿门宴吗?”
何蕴笑道:“鸿门宴只有你我二人吗?应该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才是。”
钟令仪啐了他一口,骂道:“谁跟你人约黄昏后了,自作多情!何茂先,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干嘛非要向我求亲啊?”
“你我年貌相称,家世相当,自小就认识,称得上知根知底,彼此性情又都了解,向你求亲不是理所当然之事吗?你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
“你突然提亲,打我一闷棍,还说我反应激烈?我活到这么大,成亲这种事可是连想都没想过!”
“阿如,你也不小了,不妨现在就好好想一想成亲一事,放眼整个中州,只怕找不出来比我更合适的人。”
钟令仪嗤笑:“何茂先,我才知道,原来你这么高傲自大啊!我为什么非要嫁给你,除了中州,天下就没有别的年轻才俊了吗?”
何蕴皱眉看着她,半晌说:“你是喜欢景重光吗?难怪你对他格外不同。”
钟令仪莫名有些心虚,“我喜欢谁关你什么事!我现在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嫁给你。”
何蕴冷哼一声,“阿如,话可不能说的这么绝对。你以为我们是寻常人家吗,我是何家少主,你是钟氏千金,一个代表极意观,一个代表太微宫,两家联姻,不仅可以缓和两派多年来的摩擦,还可以进一步合作,如虎添翼,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钟令仪沉着脸不说话。
“这意味着扶苏真人不用整天为了招不满弟子而犯愁,士超道友不用为了多赚几块灵石而不得不放低身段跟那些铜臭商贾打交道,云容仙子也不用为了一株罕见灵草亲自出海寻找……阿如,你们太微宫近些年来的状况可是不太好,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钟令仪却没有像何蕴想的那样为了利益而屈服,而是突然爆发了,抓起桌上酒壶往地上一掼,气道:“何茂先,你这么庸俗不堪,还有脸问我为什么不嫁给你!你以为我爹娘是你吗,拿我当货物一样论斤称两做交易!我如果要嫁人,也要像我爹娘那样,嫁给一个情投意合的人!你就算了吧,我高攀不起!”
钟令仪觉得跟他再没有什么好说的,拂袖而去。
何蕴在后面阴沉沉说:“钟阿如,你就这么自私吗?你爹娘为了你可以付出一切,你爹甚至当面拒绝了我家老祖,而你呢,你为了你爹娘,为了太微宫,又能做什么?”
钟令仪脚步一顿,回头瞪着何蕴,怒道:“何茂先,你欺人太甚,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逼我就范,我才不会如你所愿——”感觉再在这里待下去,她就要窒息了,飞跑离开。
夜深人静,头顶明月不知何时躲进了厚厚云层里,周围黑漆漆一片。钟令仪没有回去,而是双手抱膝坐在一片灌木丛下发呆,乍然碰上这些事,只觉心烦意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也不知坐了多久,忽然有人踩着满地落叶枯枝向她走来,不等她发问,便说:“是我。”
“是小白你啊。”钟令仪放松下来,继续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没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坐着,发生什么事了吗?”景白在她身旁坐下。
钟令仪懒洋洋说:“没什么。”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
景白也不说话,陪着她一起望着夜空发呆。
“小白。”钟令仪忽然打破静默。
“嗯?”
“我嫁给你好不好?”
景白怀疑自己听错了,吃惊地看着她,话都不会说了,心想阿如今天是受什么刺激了,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钟令仪见他许久没反应,心中又羞又恼,突然跳起来,扔下一句“我说着玩的,你可不要当真”,头也不回跑了。
景白久久回不过神来,这种事也可以说着玩吗?
两人不知道,就在他们并肩而坐互探心意时,整个极意观已经乱了套,何蕴被人发现死在了沉香亭。
极意观刑律堂李长老匆匆赶到,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一遍何蕴尸体,确认死亡,救不过来,沉声说:“神魂俱散,下手之人干脆狠毒。”看着桌上的两个酒杯,问:“何公子晚上和谁在一起?”
早就吓得瑟瑟发抖的侍女颤抖着回答:“是太微宫的钟姑娘——”
李长老听的眉头紧皱,何蕴向太微宫求亲的事,他亦有所耳闻。
另有人补充细节:“公子和钟姑娘似乎闹得很不愉快,两人一直在争吵,钟姑娘还摔了酒壶——”
李长老没有管倒在地上的酒壶,而是端起何蕴那杯未喝完的酒仔细嗅闻,眸光一变,吩咐手下:“把这里封锁起来,任何人不得靠近,去请傅长老过来。”傅长老乃是极意观最有名的炼丹师。
其中一个机灵的手下一听要请傅长老,立即看了眼那酒杯,小声问:“师父,酒里有毒?”
李长老嫌他多嘴,瞪了他一眼。
这里一出事,极意观便将沉香亭一众人等全部看管了起来,杜绝消息外传。可是何蕴突然身死的消息是在太过劲爆,早就不胫而走。随钟理一起来的高中甫是晋原城本地人,在极意观自然也有几个沾亲带故的熟人,正跟两个狐朋狗友喝酒吹牛,忽然听到何蕴死了,想到自家姑娘晚上要赴的正是何蕴的约,心中大呼不妙,立即跑来告诉钟理。
钟理闻言脸色大变,“阿如呢?”
“姑娘还没回来。”
钟理连罩衫都来不及穿上,匆匆出门,“我出去打听一下具体情况,你去找阿如,务必要把她找到!”
高中甫在附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钟令仪,急得头顶都快冒烟了,钟令仪无精打采回来了。高中甫如见救星,一把拽住她,“我的姑娘唉,你可算回来了,我们走吧。”
钟令仪莫名其妙,“去哪儿?”
“当然是回太微宫。”
“不是说好明天回吗,大晚上的,大家不睡觉啦?”
“都火烧眉毛了,你还睡觉!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没时间跟你解释,我们先走就是。”
钟令仪不走,“那我爹呢,扔下他不管啦?你先跟我解释清楚,不然我绝不走!”
高中甫拿出钟理的传讯符,“就是宫主让我连夜带你离开的,再不走你就走不了了!何蕴死了,你知不知道!”
钟令仪惊得半天说不出话,难以置信说:“好端端的,何蕴怎么会死?刚才我还跟他在一起呢——”
“就是因为你刚才跟他在一起,极意观的人恐怕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何家还不知道要怎么生吞活剥了你呢,他们是苦主,我们可不敢硬碰硬,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钟令仪呆怔当场,稀里糊涂跟在高中甫身后连夜离开了极意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