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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四章(下) ...

  •   李檬见林哲也盯着那一对情侣看,忍不住打趣:“大师兄,如此简单的浪漫,你在学校里有没有做过?”
      他转过头来看自己,笑容清浅:“怎么着,小师妹,财经新闻也关注八卦?”
      李檬扮鬼脸,继续埋头吃。
      “当然有这样的人物,不过更久远,是中学时候的事了。半道上截下有好感的女生告白,她不肯给个准话。我一怒之下把她放在车篓里的书包挂在了树枝上,然后在一旁看她急得团团转。”
      她“噗嗤”笑出声,几乎要被粉丝汤呛到;抬起头来饶有兴致:“师兄,你居然早恋!而且还这么调皮。”
      “不然呢,你以为我应该是怎样的。”
      小说里都有写,花花公子心底永远有一个秘密的最爱,所以才变成花花公子。原来艺术当真源于生活。她心里感慨的要死,表面上却是笑得跟鹌鹑一样。当着他的面骂他花花公子?她以为她是谁。
      “不用猜,在你眼里我肯定是个顶没意思的人。拿出差当旅行,拿开会当约会;公司是我的家庭,工作是我的情人。”他装模作样地感慨,颇有些要西子捧心的趋势。李檬在心里暗骂,这年头禽兽都爱伪装情圣。他拿工作当情人,先前那个风头正健的女明星算什么?真如女明星秋水伊人的澄清“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以为她没有混过娱乐版!
      “拿破仑说,他唯一的情人是权力。真若如此,倒也不错。社会主义建设要求我们干一行爱一行。师兄你有如此境地,不愧是本城的十大杰出青年。”
      “那么你呢,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出来逛。”
      “我?”她拿筷子指自己的鼻尖,答非所问,“我是单相思。”见他微笑不置可否,她又加上一句,“我无比地热爱我的工作,可惜它似乎不理会我单方面的慕恋。”
      林哲正在喝水,闻言差点呛到,啼笑皆非地问:“为什么?”
      “因为大学时代我做了个心理测试,结果是倘若我努力工作,会有成为百万富翁的潜质。”很傻的理由是不是,五花八门的心理测试。然而却给了自己安安定定的信念,只想老老实实地走下去。可惜潜质不等于现实。《茶馆》里常四爷悲愤:我爱咱们中国啊,可是谁来爱我。
      她想喊的是,我爱工作啊,可是什么时候工作能让我发财。
      “你怎么都不问我后来?”
      “什么后来?”
      “就是关于我青涩初恋的后来。”
      李檬揉揉眉心,浅浅微笑,十分配合:“后来呢?”
      “什么后来?”
      “呵呵,那个女孩,你把人家的书包挂到了树枝上。”
      “呵呵,她不肯开口求我帮忙。自己爬上旁边的墙去够书包,结果摔下来,正好跌进我怀里。”

      李檬又在车上睡着了,这一次她梦见了很久很久以前父母带她去古镇游玩。其实那时她年纪甚小,理应什么也记不清,偏偏记忆里的画面又清晰无比。
      苏州古镇甚多,单单这两个字咬在嘴里,已经是淡淡的胭脂河水味道。有典型的小桥流水人家。白墙粉壁,卵石甬道,雕花窗棂,海棠玉兰,屋角墙脚洇出湿绿的青苔,大树的阴面苔藓积厚如铜钱,一片片的指状石苇斜斜从树干上萌发。到了傍晚,一排排微微发光的红灯笼,衬着如水墨画般的房屋楼阁,真有种时光倒流之感。但又近的可以触摸,仿佛就在这里,上演过许许多多的故事----有悲欢,有离合,有阴晴,有圆缺。就像旧时戏子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戏,大红的舞台,慢慢道就人生如戏。
      她不知道是自己小小孩儿时的确亲眼所见,还是长大以后无数次在睡梦中重温杜撰除了全景。那山,那水,都美的不似人间。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吃豆腐,小小的炭火炉上,一只盛放满满的铝锅,上头是腾腾的白雾,下面是暖暖的红光。听着窗外风声如吼,木板门却隔了两个世界的冷暖,竟别有一番滋味。苏州人管女孩子叫囡囡,软软的两个字逸出就是宠溺疼惜。画卷里那个被称为囡囡的扎着小辫的小女孩正仰着脑袋笑。做父亲的人从铝锅里夹出一块豆腐,放在酱油碟里沾了沾,便笑着送到她嘴旁。豆腐是老作坊手工磨制出来的,不像机器做的淡而无味;加上生抽的鲜咸,滋味儿,美的从今往后纵使珍馐佳肴都难以媲美。
      不,不,这已经不是古镇的游历场景。她记得还有小馄饨,沾上一点点辣油,整个人身上都是暖融融。那应当是从外婆家回来,在火车站没有赶上火车。车站的招待所要五十块钱一晚。爸爸妈妈说坑人,决定在候车大厅将就一宿。那时寻常人家空调都少见,火车站更加没有。陡峭的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寒冬腊月,滴水成冰。候车大厅里人迹寥寥,有的也是如他们一般没赶上火车愁眉苦脸的异乡人。妈妈带自己去旁边的小吃铺吃馄饨,小吃铺里灯火昏黄,腾腾的也是白雾,夹杂着馄饨的暖香。老板是笑眯眯如弥勒佛一般的好脾气,手上动作如飞,一只只馄饨简直像变戏法一样。馄饨精致好看,而且分量十足,一块钱,好大的一碗,里面还有像游鱼一般的紫菜,上面洒满了虾米。馄饨的味道真鲜美,以后再也没有吃过那样好吃又便宜的小馄饨。
      睡梦中是温暖的,因为爸爸妈妈把大衣都脱了裹在她身上。暖暖的,是他们的体温;香香的,是爱的味道。她也曾经被那样宠爱。

      林哲觉得诧异,是不是他的车有什么神奇的魔力,人一上去就会想睡。
      李檬揉着眼睛打呵欠,大大落落地做派:“对不起了师兄,你的车子暖气太足,又饱又暖当然想睡觉。”他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看她满脸困倦,一闭眼又要跌进睡梦中的狼狈样,叹了口气,俯下身去。李檬吓得心惊肉跳,呵欠打了一半,直觉要转化为尖叫。不想身上一松,原来他在帮自己解安全带。她睡梦中脸蛋本来就红,加上车内昏暗,掩盖了面上的尴尬之色和抬高的手。
      他倒对她的恭维不为所动,冷哼一声,你当我的车是汽车旅馆?说着就催她下车回家。一面还不忘絮絮叨叨地教训,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在外面晃荡,成何体统。全然忘记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李檬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汽车旅馆难道就是指一辆车么?再说没有年轻女子,哪来多姿多彩的夜生活,又哪来他丰富多彩的私生活。噢,错了,多姿多彩不是她这样的资深良家妇女所能搭界的。好女孩上天堂,坏女孩走四方。等到她这样的境地,学坏太迟。唯有拼命工作满足自己的物质需求,然后在午夜的末班车上茫然若失,默默流泪。
      这一想,下意识的伸手摸自己的脸,赫然发现双颊发皴,俨然是哭过的迹象。她愣了,挠破头皮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没有想到工作不如意,接二连三的断断续续生病;没有想到生活太孤单,寂寞陪自己一道用餐;更没有家里一团糟,自己又无处可逃。明明睡梦里都是欢喜的事情,怎么还是会默默流泪?眼泪已经风干,她没法子像《上海滩》上的黄晓明版本的许文强那样,沾着冯程程的眼泪放进嘴巴里鉴别咸甜。
      走到租房的门口就举步不前,她难得心情愉悦,丝毫不想被破坏殆尽。想了又想,还是转身下楼去永和豆浆将就一晚。她性子素来懦弱,从小又是寄人篱下惯了的,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跟别人争吵。平常秉着不与人争的态度,真碰上蛮不讲理的人物,说两句重话就只想拂袖而去。陈嘉琦笑她是旧时深闺的女儿,不应当从古代穿越到现代受罪。她想,按照小说的套路,不是女主穿越过去,异时空的女人就仿佛死光了一般,各色美男全围着这一个人转。怎么自己就没有这样的好命,生来就像是给别人当背景。
      踢踢踏踏地走到楼下,蓦的觉得前面停着的车眼熟;再定睛一看,愕然发现是林哲的车。这样破败旧式的小区,出现这等名贵的轿车,即便是深夜,也是说不出的扎眼。她迟疑了一下,过去敲敲车窗:“师兄,你怎么还在这里?”
      林哲像是在想心事,黑夜里暗沉沉的一张脸,上面晦暗不明。小区里一棵桂花树的黑影印在他脸上,抽象的图案,仿佛小时奶奶剪窗花,自己趁大人不注意,偷偷捉了刀,剪出的乱七八糟的画。李檬从来没觉得他长得有多好看,不过是人们对于有钱的男人相貌方面素来宽容。这样算来,他大抵称得上是个美男子,有点像《倾城之恋》上张爱玲对范柳原的描述,是一种粗枝大叶的美。只是气势十足,衣冠楚楚,整个人在那里就是一颗钻石,想叫人忽视都难。他没有理会她的寒暄,一劲儿默默盯着方向盘沉思,半晌,忽然抬起头,转过来,一双眼睛黑沉沉地看她的眼。
      “你说,一个人能爱一个许久不见的人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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