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金面佛

2、第一章（上）

　　如何让我遇见你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他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 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席慕容《一棵开花的树》
　　读书的时候总想着早日毕业，不愿在校园里蹉跎岁月。打工皇帝唐骏曾说，现代大学生比他们那时候惨，他们那时侯不知道自己学的东西是没用的，所以可以平心静气地乖乖学习。而现在呢，明明知道没有用，还是得硬着头皮学。到了临近毕业四下撒网投简历，才后知后觉，那些成绩单上的骄傲数字算得了什么。学好数理化尚且还不如有个好爸爸，何况是她们这样的文科生，简直是没头苍蝇一般。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专业对口不对口，能找到地方安身立命就谢天谢地。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接二连三地呛水，只慕恋校园的悠然时光。原来师兄师姐的感慨不是宽宽地安慰，可惜知晓这些已太迟。跌跌撞撞的，迟早都会走到这一步。拼命地工作，拼命地赚钱；喜宝说，如果没有很多爱，请给我很多钱。现在是没有爱，更加没有钱。万事皆成空，什么都抓不住，只好想方设法地先抓住钱。
　　昨晚忘了给手机设闹铃，今早起来手忙脚乱，拎着个鸡蛋灌饼急匆匆地往地铁站赶。人多的要命，蛋饼的袋子又破了，脑子昏昏然的，被人挤在身上还不自知。等到大楼电梯间，被光洁明亮如镜的墙壁一照，李檬顿时直抽冷气，恨不得一头碰在蛋饼上撞死算了。
　　陈嘉琦见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啧啧惊叹：“遭贼了？劫财还是劫色？”
　　李檬没好气，晃晃手里的鸡蛋饼，冷笑道，抢口粮呢！
　　陈嘉琦进杂志社早她两年，又是高她两届的学姐，实习时还曾经带过她。刚在她手下呆着时李檬毕恭毕敬地唤老师，被翻了几回白眼，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叫姐姐。私底下却越发没大没小起来。
　　鸡蛋灌饼的味道一如既往，除了价钱又涨了五毛。现在什么东西都涨价，尤其是吃穿；就是工资还在原地踏步踏，说好的加薪永远遥遥无期。李檬一面趁主编没来的当口狼吞虎咽地吃鸡蛋饼，一面开机准备撞一天钟。
　　蛋饼还没咬两口，办公室的张姐过来通知开会，大清早的，直搞得人仰马翻。齐聚一堂，无非是强调市场不景气，大家要兢兢业业齐心协力共度难关之类。嘴上说的慷慨激昂，隐隐的不外乎是暗地里告诫众人要小心自己的饭碗。
　　“吃人不吐骨头渣的万恶资本家！”上了采访车，比李檬晚半年进来的CC忿忿不平地咬牙切齿。眼看着主编这口风，这一季度的奖金都怕是要泡汤了。所谓记者外快多多，那也得论什么身份。像她们这样刚入门的小记者，一个月二千出头的工资，要吃饭穿衣，要租房交际；S市的物价又是出了名的高。别说孝敬父母，不啃老都是难得的懂事能干。
　　车上除了陈嘉琦算是资深编辑，其余资历都与李檬相当；闻言却没有人附和，在职场呆过的人，哪个不伪装的严严实实，哪怕心头再翻江倒海，大人物不表明立场，个个选择性失聪。陈嘉琦也不训斥她，只笑道：“吃人不吐骨头渣的资本家，再千般不是，总能给我们今天的采访提供素材不是。”
　　CC明白自己失言，立刻讪讪地顺着话头干巴巴地笑：“就是提供对象才恼啊！凭什么那样的年纪，同样是从F大出去的，人家已经坐在办公桌后面，手下吆喝着数千号的员工；我们却得眼巴巴地凑上去做采访。”
　　众人自是清楚她故意混淆了叙述主体，但谁也不会戳穿；个个兴致高昂，纷纷打探有没有任何小道消息。今天的采访对象是本城的网络新贵，F大毕业生，名校海龟。回国不过年把光景，已然是80后的财富人物代表，一时间红得发紫。
　　陈嘉琦原本在校学生会时曾经在他手下当过干事，腆着老脸装小学妹，七磨八磨才得到的采访机会。社里头颇为重视，派了浩浩荡荡的一车人，准备拉开架势大干一场。一起来的女士们皆跃跃欲试，人人眼里闪着精光。财富人生，看在她们眼里也不过是八卦绯闻。比起期货指数，大约钻石王老五的玫瑰人生更加来的有吸引力。
　　F大新闻传媒专业全国首屈一指，S市又是本城人不愿意离开，外地人千方百计地涌进来；因而这一车里竟坐了好几位小学妹。见了面，少不得先拉拢关系，笑嘻嘻地讨乖卖巧。负责接待他们的是俊朗的特助，同样是F大的毕业生，人人争着叫师兄。他倒是随和，一溜的师妹叫下来，丝毫不偏颇。
　　大约老板是海龟的缘故，这家公司的氛围颇为随意；李檬看到了打着呵欠趿拉着拖鞋的员工，见着特助也是面无表情地走过去。特助仿佛熟视无睹，继续给她们介绍公司的概况。他们主打的是网游，去年刚推出了一款颇受好评的游戏。陈嘉琦伪装忠实玩家，跟着“师兄”套磁，天知道她向来只玩超级玛丽，游戏主角一二三怕也是百度大叔的恶补。旁边的人纷纷附和，俨然资深人士，师兄只是笑。
　　到了采访快结束的时候大BOSS才露面，不到三十岁的气宇轩昂的男子，笑容满面地跟她们打招呼。陈嘉琦连忙大打校友牌，挨个儿介绍师妹。其实他比李檬他们高五届，他们进校时，他应该早已经离校，大约见都不曾见过。这下一声声娇俏的“师兄”叫上去，个个都像是熟稔的不行。
　　这个时代女人都酷爱装LOLI，只要没过四十岁，多半都有勇气自称女孩子。李檬暗自在心里吐舌头，只是做知识女青年模样温婉地笑。他露脸不过是国际巨星友情客串，就好像有部电影名为《寻找周杰伦》,Jay只在影片的末尾上镜了几分钟。说的也是泛泛的官方说辞，不外乎感谢政府对于创业者的大力扶持之类。
　　然而这些已经足以让一票的女记者心花怒放，纷纷赞叹这林哲林总真人要比照片上更加英挺逼人。李檬只觉得“英挺”是个比“英俊”更加用滥了的词，只要五官不够精致漂亮，一律可以用“英挺”救命，简直是万金油。她没有来得及花痴，因为林大师兄目光在她月牙白的套装上别有深意地停留了数秒；无需调侃，足以让她双颊自动多了造血功能。早晨已经在洗手间里用蓝月亮奋战了整整十分钟，无奈油污不是如洗涤品广告里渲染的那般好除，那么大一块，怎么也顽固地不肯离开。
　　被这油渍一搅和，帅哥也没有心思看了。何况这林哲大开大合的风格虽是别树一帜，却不是她偏爱的风格。他的眼神太锐利，面孔太硬朗，漂亮则漂亮，只是更像陈列在展览室的大理石雕像。她转头对陈嘉琦微笑：“我还是觉得李想更加帅一些。”
　　陈嘉琦不以为意，翻翻白眼看车顶，倘若他们身家后面没有那么多零，大约快男在你们眼里更加会受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