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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No.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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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柠抬头,正对上了在一旁“看护”他们的警察小哥的视线:“许柠女士,我想你可以对此解释一下。”
许柠的视线越过了这位身穿制服的年轻人,直径对上了靠在休息椅上的Isiou。
对方恰巧也在看着她。
目光在交汇的一瞬间就默契地彼此错开。
仿佛他们就真的只是第二次见面地陌生人,许柠重新地将视线落给了面前地警察小哥,颇有些心不在焉的想到——那可真是一双纯粹而干净的眼睛啊。
纯粹的黑暗里看不到一丝光亮。
如此干净,又如此深远。
如此炙热,又如此纯洁。
许柠几乎连思考都不用,就直接把这个人放在了审判者的位置上。
神在人间的代行者,处决罪恶的审判之人。
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徘徊在了她的舌尖。
“‘兰陵王’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追求盛大的开幕,他喜欢仪式感的过程,他又有严重的精神洁癖,却总是选择以恶制恶的手段导致池鱼无辜遭殃。”
“一个行为上的施虐者,精神上的受虐者。”
“一个苦行者。”
许柠突然觉得自己过去的评价有点过于主观了。
如果“兰陵王”是一个如此特别的人,他现在又怎么会做出这样没有艺术感的事情呢?
——这样的自负、狂妄地下着没有任何有力依据的定论,跟不是在评价一个连环杀人犯,而是在评价她自己。
当这一想法蹦出许柠的脑海。许柠不仅没有感到后悔,反而内心开始空前膨胀——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更让她感到快乐了。
——果然,只有她才是特别的。
当这样的想法充斥在她的心头,许柠几乎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
她收住满腔兴奋,对盘问她的警察说到:“我不知道这和我昨天经历的事情是否有关,如您所知到的,我是一个侦探,曾经参与过关于兰陵王的案子——这是我和我朋友今天发生争执的原因——我知道警方在一年前就公布了‘兰陵王’的死讯,可是游游——我的那位朋友仍旧相信那个恶毒的魔鬼还活着。”
“许柠女士,你是说,你朋友认为这是‘兰陵王’做的?”
许柠没有错过警察微弱地表情变化,她心里想着“除了他还会有谁?愚蠢的模仿者,还是糟糕的继任者?”,口里却说到“只是怀疑,警官。任何一个受害者在想到那种没有人性的家伙的时候都会感到不安。”
“兰陵王”的大名在K国几乎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他是K国近代最邪恶、最疯狂的犯罪分子,也是某些被现实所迫害之人心目中的神明化身。
他以“兰陵王”作为代号活跃在网络中,以救赎者、审判者的身份来标榜自己,通过唆使、诱导等手段引发了多起恶性连环杀人案。他推崇以恶制恶,认为自己就拿这神赐裁决之刃可以给罪恶者死亡的人。
即使他的死讯已经为世人所知,但是每一个知道他的人都从未将他从心中放下。
人会死,但是恐惧不会。
“他已经死了,我们警方内部早就确认了这件事,他的死刑甚至经过了全国转播。”警官皱紧了眉头,“许柠女士,我之前查阅了一下你的档案信息——他可能对你造成的阴影太大,我知道你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最近市里发生的恶性案件虽然惨无人道,但是你不应该把他们归结到一个死人身上。”
许柠当然知道官方公布的消息,她当时也看了那场转播。
——但是谁又知道那是真的“兰陵王”呢?
许柠无意识地拈了拈指尖,好似那里还残留着粘腻地液体留下的腥香。
——不论对方是否真的躯体死亡,他这样没有规则、粗暴蛮横的挑衅已经违背了作为正义使者的杀人犯“兰陵王”的原则。
“兰陵王”只审判罪恶者,他是玩弄人心的高手,他将赌徒、小偷、强/奸犯、瘾/君子诸如此类的社会渣滓变成了手里的工具,利用这些社会渣滓去铲除另外的渣滓,并自诩为城市的清道夫,主最虔诚的仆人。
在此之前,他的审判中没有一个无辜者。
当他开始波及无辜者,而导致大面积普通群众伤亡时就已经表明了一个现实。
——他的精神已经死了。
而死人又能有什么资格来博取自己的注意呢?
“我也是这么对我的朋友说的,警官。我是真的很想拿这个死人来炒作给我的侦探所刷点人气——如果大游有这样的心态,我们日子怎么会那么难熬。一个死人竟然也想成为活人的恐惧之源,这种事情真是罪无可恕。”许柠叹了口气,仿佛根本不觉得自己说出了什么奇怪的话,随口提起了另外一件事:“警官,昨天那起案子有起色了吗?那个异食癖自杀案。”
警察小哥看了许柠一眼,说道:“昨天那起案子——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如果找到什么新的线索,可以提供给我们。”
许柠颇为诚挚地说道:“如果您告诉我了,说不定我能凭信息获得一些灵感,从而知道些什么。”
“我们在赵践行家里发现了碎尸。”
许柠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用以冲散自己表面过度的镇定,“他也是一个杀人犯?”
对方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而过,“那些碎尸经过精心储备后封存在了冰箱里面,经过鉴定和赵践行有直接血缘关系——这件事过于复杂和危险,戚队长希望你不要参与。”
许柠没有错过对方眼中的惊慌,她面前这位警察小哥虽然言辞老成,但是仔细看来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这个风华正茂的年纪,大多是人都还在挥霍着热情来浇灌自己的自由和浪漫,生活的困苦虽然压到了人肩上,但是大把的时光却仍旧让他们保有了做梦的权利。
会被极端血腥的场景吓到简直在正常不过。
同样年龄——甚至更为年轻的兰陵王已经把他的触角延伸到了全国,为了他神圣的使命兢兢业业——那也只是极少数而已。
这场对话最后不欢而散。
戚警官再如何不愿让许柠这个没有道德心的问题侦探插手这件事都已经无济于事。
鲤鱼直播平台线下活动的那发炸弹如同节日庆典的第一发礼炮,彻底引爆了X市。
许柠在回警方指定的安全休息场所时终于遇到了她的老同学。
她口头上的此行目标,梁潇。
“我就知道你会选择走这边,许柠。”作为鲤鱼平台的流量主播,梁潇那张漂亮的网红脸即使在生气时都有些动人,“你还是一点也没变。”
许柠打量着她满是厌恶的脸庞,往前走了一步:“他应该教你学会再近一点,小阿潇。”
梁潇直勾勾地看着许柠,气得浑身发抖,脸颊涨红。可是即使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敢上前半步,反而被许柠一步给逼得连退数步。她张了张口,深吸了一口气:“你总是这样——明明我们已经千方百计地避开你了,我们已经放过你了,你为什么一直到我们面前来碍眼!”
“一切早都结束了,你还要总在他面前晃悠,许柠,你究竟想干什么!”
许柠看着她,眼神平静而温和,里面透着些许热忱,就好像是真的再看多年不见得好同学,可是她的话却让梁潇感到恶寒。她在兰陵王身边看见过很多疯子,也见过无数血腥残忍的可怖场面她以为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可以应对任何问题。
可是当许柠在此走到她面前,她才发现,她根本没有从那片阴影里走出来。
现在明明是白天,阳光透过窗子打在她身上,还有微热的温度。可她觉得这里冷极了。就像高中晚自习后放学的那个夜晚,她如同一条野狗被人驱赶到偏僻的角落,只能在黑暗中苟延残喘,等待她的主人的猎物前来打破僵局,找到逃脱的机会,却只等到那具猎物的尸体。
“兰陵王”的当时手里作为“刀”的猎物是一个愚蠢而冲动的中年男人,懦弱又好色,因为家庭暴力失去了妻子,他的孩子也在校园欺凌中患上了心理疾病,最后死在了他手里。梁潇不认为这样的废物有什么资格能够当得起“兰陵王”座下的执行者,但是一想到让这种人——甚至比这种人更要恶心的家伙来对付那些欺凌她的“同学”,她又觉得快乐极了。
如果不是许柠,如果不是碰到许柠,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一步退到了墙边,似乎墙壁能给她一点安全感。
她想做好“兰陵王”交给她的事情,她想告诉所有人,自己已经不一样了。可是看到许柠那张纯良的脸,她就能想到这个人带着逼真的惶恐用小刀划开那个男人皮肉的模样。
所谓的自卫,是将敌人肉眼可见的皮肤都划得稀烂,所谓的防卫过当,是一刀插进对方的咽喉。
那些鲜血在黑暗里看不清楚颜色,它们不比大片鲜红更触目惊心,那阵哭号算不上凄惨,它们不比贫弱者的无声啜泣更动人。但是梁潇却根本忘不了那样的场面,更忘不了许柠眼中那被刻意压制的炙热。她的眼里有火焰,无时无刻不在燃烧着的烈焰,比黑暗更深邃,比极渊更寒冷,轻而易举的让她的心中勇气和口鼻的氧气一起湮灭。
许柠仿佛没有看出来梁潇的胆怯,她的目光仍旧是那么温和。
“小阿潇,你更胆小了。”
“他可真是个坏榜样。”
“其实总是这样也让我很苦恼,”她真诚地看着梁潇,话语中地无奈仿佛就要满溢出来,“我真的很认真,很努力在避开了。可世界实在太小了,”许柠皱着眉头,装模作样地比划着:“小到随便打开一个网站都能撞到一起,让我都要差点去相信这巧合是命运地眷顾了。”
她唯一的观众却根本不敢欣赏她的表演。
“你、你应该离他远一点!”梁潇视线飘散着,根本不敢对上许柠的眼睛,好像把人堵在走廊口的不是她自己,“如果、如果你不招惹他,我、我怎么可能主动和你接触,你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一点,不是吗!”
“你这个疯子!变态!你为什么总是这么阴魂不散?你怎么不去死?!”
许柠嘴角微微上翘,挂出了一个充满鼓励意味的温柔微笑:“那你应该更大胆一点。”
“更大胆,更主动一点。你知道,这是很简单的事情,就像你在那个人手下对别人做的事情一样。”
“主动杀了我。”
梁潇当然想,每分每秒,无时无刻,没有人比她更想让面前这个人去死。
就像没有人会比她更害怕这个人一样。
可是她不敢,只要看到这个人,只要听到她说的一句话,一个认知就被钉死在了梁潇的脑子里——她永远不可能战胜许柠。
她永远不可能战胜许柠——
那是披上人皮的恶鬼,是独占圣堂的邪魔,是一切真善美的敌人,是他们必去铲除的存在。
他们必须像世人揭露出许柠丑恶的真实,他们必须帮助那些无辜的群众逃离这个疯子的魔掌!
梁潇手肘支着墙壁,榨取着对她主人的崇拜和仰慕企图来获得更多的勇气:“你闭嘴!我接到消息,听说游游找到了我们丢出去的两条尾巴。”她深吸口气,接着说道:“你如果真对她上一分心,就应该把你的那只跟屁虫拴紧点,而不是任由她到处瞎闯。”
这哪是兰陵王的信使应该发出的言论?
许柠眯了眯眼睛,心里却极为笃定:这必然是兰陵王想得到的情景。
许柠和那个人交手次数并不多,但是他们显然对彼此的行事已经磨得熟透了。
“小阿潇,你总是这样优柔寡断可不行。”
“你应该尝试为你心中的那位神献身——他让参加过他的仪式吗?牺牲之后才会得到更多东西,你可以更大胆一点、更自负一点,或者也可以更相信‘兰陵王’一点。”
“我总是在乎我的助手的,他让你来拿游游威胁我,自然也是笃定我会紧张的,我毕竟还是一个有心的正常人。”
“你这样的表现可真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