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乖》宋公子晏

92、玖拾贰

　　扶胥上神早就有言在先，她说相互喜欢的两个人一开始都会觉着对方万般好，舍了对方活不下去，日子久了，便会慢慢发现对方身上的缺点，从喜欢演变成彻彻底底的厌恶。
　　将将和青鬼在一起的时候，我便觉着他万般不好。
　　以为按照上神所言，假以时日，便能发现他身上隐藏得极深的优点，从喜欢变成更加喜欢，以至于天荒地老，欲罢不能。
　　事实证明，当我上面的话全是放屁。
　　青鬼自醒来以后，发现我不止在给他一个人熬药，还在给别人熬药，那张脸板得像匹没吃饱奶水的小马驹。
　　他吃醋，且那醋吃得简直不要太多，蹲在我面前依依不饶，非要弄清楚我是在给谁熬药。如果不说清楚，就不让我去送药。

　　从当时在结界幽谷提颍川便被他断然拒绝来看，若是我直接说是熬给颍川的，怕他会悄悄在汤药里下毒，或者半夜里用枕头把我给活活闷死。

　　“是给扶胥上神熬的补药，她前些日子又下了趟凡，经历红尘悲欢，身子都被掏空虚得很。作为晚辈，自然要尽些孝道。我心意已决，要为上仙好好补补，你不用劝我。”
　　我一边耐心解释，一边狠狠拨开他的手。

　　悔就悔在我这个人太过单纯，脑子里没有半点坏心思，更没有半点防人之心，从没想过给颍川送药的路_上回头看看。
　　将药搁到颍川桌案，我麻利出了厢院，却不料与青鬼撞个四目相对。

　　“你听我说，是这么个情况，颍川十分担心扶胥上神的安危，怕有人在汤药里下毒，要先给上神试试药，一会儿他亲自端到云灵殿去。”
　　我尴尬朝他傻笑着，做着聊胜于无的解释，只能寄希望于青鬼可能也是个傻子。
　　“你不该出来得这么快。”他语气冷冷，眼眸里像升腾着圈圈热气。

　　青鬼是个不折不扣的醋坛子，以前还没发现，以为他至多和别人相差无几，却不承想严重到这般田地。他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便走，我直追到夕阑洞，他才停下步子。
　　他提根凳子，坐在一旁生着闷气，任凭我怎么唤他都是无济于事。
　　最后，终于在我拿出撒手锏时，他才肯罢休，将我揽进怀里，捏着我的脸颊认真吩咐道: “周福贵，我告诉你，以后你熬药可以，我不反对。但送药的事，必须交给别人做。”
　　我连连点头，如此这般，才算是把他哄好。

　　自连霄峰出了那桩事后，我重回昆仑虚的事再瞒不下去，悄悄修好修为卷土重来为祸昆仑虚的计划亦成了泡影，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堂而皇之搬回望夕洞。
　　师尊还是疼我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过问。

　　九一则受了杖刑，一贬再贬，发配去命阁。
　　而青鬼被罚受鞭刑，待伤愈后再执行。自他跟我跟到颍川的院落，冲我一通发小孩子脾气，我很以为他伤愈如初，适合立即执行。

　　我的生辰是四月十二，再有几天便是。
　　我虽求礼物心切，却并不好意思开口问青鬼要礼物，甚至对他说我生辰临了都不太敢。
　　因为我是个容易害羞的女孩子，脸皮薄如蝉翼，稍稍一紧张，都会红透脸颊，若太过主动就显得我不够矜持。
　　上出尤记得当初在陵川青摇阁的时候，我和青鬼睡在同一张榻上，中间隔了个睡相极差的丹泷。
　　他曾问半寐半醒的我最想要什么东西。
　　我当时百无聊赖，吊儿郎当回了句:
　　“我最想要你唤我一声娘亲。”
　　险些被他吊起来打。

　　他摆出少有的严厉，让我别说笑，好好答。
　　我眉头一皱，表示不解，反问:“难道一个母亲渴望被自己的儿子承认是件很可笑的事情吗？”
　　结果就真的被他吊起来打。

　　在求饶过程中，我想起巫辛上神给我的朱雀心的丹方，其中有一-味药唤作血菡萏，其花瓣纹路如血丝缠绕，生于龙渊碧血池，百年长成，乃是世间最好看的花。
　　我心想他反正也弄不来，随便说说就好。
　　时过境迁，我估计他大约也记不得我当时所言。

　　继续给颍川熬药，每次却只能交给绾谣去送药，这让我无法及时给他号脉，知道他体内阴毒究竟排出去多少。
　　寻个时间，我便趁着青鬼午休的工夫，悄悄跑去颍川的厢院。
　　路上蹑手蹑脚，我搞不懂，分明我是在正大光明行医，做造福天下苍生的大事，却像极了偷鸡摸狗的毛贼。

　　探颍川的手腕，脉象平缓，阴毒排得差不多，大约再有个三两日便能痊愈。
　　我稍稍宽心。

　　“笙笙，你生辰快到了。”
　　待我正欲转身离开时，他忽然说到。
　　往年，每到我生辰都是颍川御剑带我到各处胡闹，尤其是蜀州城的一家小酒馆去得最多。
　　无不喝得酩酊大醉，恣意放纵。
　　只是这些年我被贬下凡间，他在龙渊受苦，是个例外。

　　“你生辰那天，我想送你个东西，你无论如何都要收下。”
　　我忽然愣住了，听他这样一说，莫非是想送什么价值连城的大礼，怕我不好意思收下，所以提前打声招呼。不存在的，送什么我要什么，海纳百川，不存在不好意思接受。

　　“笙笙，你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收下。”
　　他眼中带着祈求之色，仿佛我不受他的礼物便是罪大恶极一般。
　　颍川逼着我要送我东西，我自然欢喜。
　　我只想做个好人，所以答应他自然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从听到他要送我大礼后，我心中一直揣摩着颍川究竟会送我什么，一百根秘制野猪肘子肉，还是一千块水晶桂花糕，即便是想想，口水都不大能忍得住。
　　我以为憧憬颍川的生辰礼物，未来几天都会过得充实无比，心情再糟糕都会无缘无故变得极好。
　　却不承想，在出了颍川院落，再度同青鬼迎面撞上，他就负手立在那棵大椿树似乎早已恭候多时。
　　我离开之前，他明明睡得香，做什么片刻之间就醒转过来，真是人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