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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玖拾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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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九一庭院的时候,场面果然如我预料。青鬼面若玄冰,执剑挑在她的脖间,只需一用力,剑尖便能轻松刺入咽喉。
他在结界幽谷下说的杀人,原来并非是句玩笑。
九一瘫坐在墙根,目光绝望,浑身上下遍布剑伤,将那身素色衣裙染得猩红刺眼,红白交织。
而青鬼这次却胜得不轻松,并未在她身上讨到多大便宜,他那只不握剑的手在滴血,顺着袖口一直滴在地上,啪嗒作响。
从结界中出来已是九死一生,灵气耗得干干净净,再斗上阴毒狡诈以逸待劳的卿九一,不死已是万幸。
青鬼眼神坚决,像没有感情的雕塑,剑刺进她脖子的刹那,我慌乱无措,扑上去紧紧抱住他的身子。
诚然,害我险些命丧荒兽口中的九一委实罪该万死,但动手的绝不应是青鬼。昆仑虚自有昆仑虚的规矩,天族自有天族的法度,若他擅自动手,必会以藐视昆仑虚戒律残害同门为罪,惩以极刑。
“放手。 ”他冷冷命令道。
手上没有片刻停顿。
因为我的干扰,一剑刺偏,擦过九一的脖颈深深没入墙壁,足以见得力道。
他松开插在墙上的剑,试图挣脱我的纠缠。
我死死扣着十指,他没法子。
他的力气似乎用不完,分明在结界中耗得差不多,却仍然有劲拖着我,慢慢移到卿九一面前。
他猛然伸出手,用力掐住她的脖子,手背一瞬间青筋暴突。
“我说过,你若是敢伤她-根寒毛,哪怕是造谣诽谤,我杀定你了。”他将她狠狠抵到墙.上,她不停咳嗽喘息,脸涨红,我似乎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
那些话,他的面色,即便是我听了见了都会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青鬼会变成这样。
我立马松开他,转到前面,拼命掰开他如死神般的手。
“青鬼,你松开!松开!我求你松开!”
任凭我如何声嘶力竭嚎叫,他的力道没有小半分,眼皮没眨半下。
转头望向九一,她的脸开始逐渐由涨红转为煞白,眼珠子往上翻。
我很清楚,至多再有半刻时间,她便会陨命当场,而杀人凶手正是青鬼。
即便之后青鬼从昆仑虚脱身,而成为天族逃犯,便意味着天罗地网的追捕,从此再无宁日。
自然被追捕到的界,一天,便是被缚在极刑台上的日子。
我顾不得那么多,迅速立起身,用力拔出剌进墙壁的佩剑,放在脖间半寸。
“青鬼,你要是再不停手,我这就死在你面前。”
他咬牙切齿,手边力道似乎加重,并不信我会真的自刎。
把剑挪近了半寸,他仍是不信。我轻轻一拉剑柄,脖间一凉,感觉到什么东西从皮肤里涌了出来,眨眼间便浸透了领口。
“不、不……”
青鬼终是松开手,双目惊恐望我,朝我扑了过来。
我视线渐渐模糊,天旋地转,握剑的手先松开,剑落地的声音尤其响。而后之事,便再记不得。
先前一直以为,我全身上下,最大的东西要数眼睛和胸口。
经过三天前的那一阵折腾,我意外发现我的命也不小。
我没有死。
据说当时孤阿和绾谣赶到庭院,发现歪歪斜斜躺了三个人,一度还以为是一桩可歌可泣的三角虐恋引发的集体殉情事件。
所幸,我脖子上的伤口被及时止血,再加上这三天来云遥孤阿悉心照顾,以及趁我没醒一 通补血生血的补药便往我嘴里胡塞,我除了脖子上的伤疤未愈,好得很完全。
九一便没那么幸运,据说浑身大大小小剑伤七十五处,且九处在脸上。
不过倒是不至于毁容,因为有鹿山秘术在,想必几天后又是个出落得闭月羞花的狐狸精了。
倒是青鬼,在扑向我时,气血翻涌,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至于九一,则是因为谋害同门之罪,发配到了昆仑虚水牢里,等候发落。
将青鬼安置在望夕洞的大床上,昆仑虚擅医的长老在我醒之前替他号过脉,伤了五脏六腑,且触了旧伤,胸间一道伤口,只离心脏毫厘。
他还在昏睡,由我接手,慢慢调理着身子,但苏醒之期不得而知。
我在亲自照顾青鬼五天后,仍不见他有丝亳醒转的迹象,却意外听说了颍川回昆仑虚的消息。
据说颍川在丰都与两大魔族周旋,同龙渊魔君宁川鏖战三百合,战得风云变色,天昏地暗,终是将其刺于剑下。
龙渊魔族救走宁川,败退一-百里。
可谁也不承想,颍川甫一回营寨,便扶在桌案前吐了口血,这才发现左臂伤口恶化,原来宁川的兵器上带毒。
中毒已深,幸有仙术护体,颍川回到摇山休整。昆仑虚医者纷纷去给子溟问诊,皆是对那毒束手无策。
那毒我倒是略有耳闻,知倪上神遗留的毒经粗略记载过,名为阴毒,毒引子取自极南之地穹顶上的万年玄冰,中毒者会血脉寸断,身结寒冰,不治而死。
我好歹从小喜欢钻研丹药,又跟随凡间那位老神医学过不少药书以外的偏方秘术,且陵川小镇长期卖过药,自然知道应对阴毒的药方。
阴毒浸入骨髓,只能一点点驱散,并不能药到病除,立马根治。
我计划着先去他厢院给他号脉之后便着手准备药方子。
颍川望着我,眼中尽是歉意,轻轻道: “笙笙,舍妹的事我听说了,是我的疏忽。若是早知道她在连霄峰,我绝不会把你送到那里去。”
“颍川,我不怪你。”我说得轻描淡写,强颜欢笑, “大约是我生得不够讨喜,总是被她嫌弃。”
“我就不该答应你回昆仑虚。”我转身离开前,听见他喃喃自语。
那段时间,我一面替青鬼熬药,一面替颍川熬药,早上起早熬药,晚上熬夜熬药,熬得我怀疑人生,我一度以为自己生来就是个熬药丫头。
云遥见我熬药辛苦,熬完药之后便躺在大床上倒头就睡,总是忘了做饭,害她饿肚子,便无论如何要来帮我熬一熬。
我想以她对火候的掌控程度,她熬的药,解药都会变成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