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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柒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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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世间最难的事是找东西,没有之一。
不消说这荒山辽阔得离谱,更过分的是,我也并不知道鬼火玄石长啥样啊。
青鬼问我,假设寻见一株叫不上名字的稀奇药草,要如何判别它是不是鬼火玄石?
我告诉他,靠感觉,猜它可能是,那它就极有可能是。
如果连猜的勇气都没有,是永远也做不成一个食百草救苍生悬壶济世的大神医的。
一路上,我发现了好几株从没见过的药草,凭我敏锐的直觉以及生活小常识,都被我否决了。
跟在我身后的傻子打破沙锅问到底,直觉的事情,哪里靠逻辑能说得清,可他非是要问,没办法,我只好噘起嘴:“ 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青鬼当场就吐了,虽然这极其有损我的面子和自尊心,搞得我相当没面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被他多嫌弃着。
但我大人有大量,念在之后他一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就勉强做些原谅的事情。
在一棵合抱的大树下,我发现了一片杜蘅丛,郁郁葱葱,生得极好。
我抬眼望去,青鬼远远站在另一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蓦然想起当年阿爹带我进山采药,也是在一片杜蘅前,我初见那白衣翩翩的少年。
从此颍川和那袭白衣便以万年为单位正式驻进我生命中。
在我恍神的刹那,青鬼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我面前来,递给我一株薄荷。
我本能地向后一缩,不去接,“ 你干嘛啊!”
“我看见你最近上火了,特意给了找了株薄荷,清热去火的,拿着。”
他目光诚挚,不像是在说假话。
算他还有点良心,算我当初选他做夫君时眼睛还不算全瞎。
当我之前的话被狗吃了。
我只是稍微嚼了两口薄荷叶子,青鬼猛地扑了上来,捏住我的双肩,劈头盖脸吻了来。
我一愣,他在我缓过神来之前抽离,躲到一边,得意忘形: “还剩四百八十九。”
可以说动作连贯是相当潇洒的,英姿焕发,年少无知,帅不过三秒。
砰地一声,他只顾注意我这边,脚下还一直在赶路,一转头,脆生生撞在树上,倒地时后脑勺又磕在石头上。我并不知道他伤得重不重,只是见他稍微在地上躺了会儿,我怕他不出事,过去焦急地扶他起来时,脑门和后脑勺各有个大包,均匀又对称,我很喜欢并很满意。
我轻轻唤了他一声,脸上平静如常,继续说:“我成了凡人之后一直不
知道自己力道变小了多少,你跟我说说,好不好?”
对我的话,他并不能理解,一脸懵。
说时迟,那时快,我将手蓦然举在他面前,朝着他面门上的大包奋力弹去,弹得我指甲盖疼。
我逃跑的速度可以这样形容,我跑出去三丈远,身后青鬼惊天嘶吼才慢慢悠悠传进我耳朵里。
前方没有路,我拨开一片草蹿了进去,顿时慌了神。
陡然发现前方是倾斜的山坡,而我整个人已经腾在半空,再也收不住脚。
千钧一发之际,我蓦然感觉身后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攥住我的衣服,生生将我从坡上拖了回来。
他一把将我拉进怀里,脚边那颗石头滚落下去,一直滚,一直滚,到最后落在那一簇荆棘林里。
我不禁后怕,若滚下去的是我,毁容这件事定然无法避免。
青鬼瞪着我,沉声道:“你该先关心能不能活。”
我捧着自己的脸颊,稍微皱了皱眉头,也是很认真地告诉他。
戴着张被毁掉的人皮面具安稳苟活一世,顶着这张冠绝六界的脸躺进青冢里美一时,给我一百次机会我也会果断选择后者。
虽然没有明说,但我隐隐能感觉到,他对我答案似乎并不满意。
意思就是说,他更加关注我这个人本身,而非是我的容颜。
我才不信。
若是时在陵川小镇,我顶着满脸痦子对他说:“徒儿,我们成个亲吧。”
想都不用想,他的回答定是,必须是:“诶,师尊,你发现没有,今天天气不错,轻风拂面真令人心旷神怡哩。”
不知不觉,我发现我的思绪竟飘到了别处,蓦然察觉青鬼还一直抱着我没撒手。
“你要抱多久啊。”
我抬头望他,额头上的包十分醒目,仿佛先前被我弹一下,息发红肿了
这个人得寸进尺,完全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于是乎,我相当灵巧的手,贴着他的身子,一点点往上爬,目标所及,是他额头上的大包。
因为我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想来只有这样做他才会乖乖就范。
他沉思许久,望着我:“我们,不要再互相伤害彼此了好吗?”
这句话让我向上攀爬的手顿时停住,有种听之胜读十年书的错觉。
我们这样冤冤相报,最后受到伤害的只是我俩,倒是白白便宜了那些看笑话的旁人。
对他的提议,我深以为然,重重地点头。
“做夫妻要有做夫妻的样子,相濡以沫,相敬如宾。”他说。
他提的要求,也是我最初理想的夫妻状态,只不过把颍川换成了青鬼,恶贯满盈劣迹斑斑的青鬼,总是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一定能做到和颍川相敬如宾,和青鬼相敬如宾的话,看来还得好好练一 练。
我尚在思考,便见他上前几步,徒手劈开杂草,手伸向我,轻轻唤我一声。
他这样彬彬有礼,倒是我显得有些不适应了。
我颤巍巍伸出手去,给他握着。他握得极轻,像桃花香气戛然而止,像经年陈酿浅尝辄止,我受用无比。妈呀,这哪里是青鬼啊。
我们穿过那片杂草,双双立在原地,愕然不已。
眼前竟是一片桃花林,十里芳菲,落英缤纷,流水潺潺。
置身其中,恍然走进画里,与周遭景致迥异。
我禁不住挣脱青鬼的手,伴着辗转零落的彩蝶,在桃林中翩然起舞,转圈蹀行。
我从小在桃源长大,在昆仑虚也曾见过一夜桃花开,却都觉着不如此时此地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