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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陆拾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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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不敢忘记我此行的正事,陵川小镇的百姓还在殷殷盼我归,我须尽早采回云生逍遥。
青鬼法力恢复得差不多,从他能与狗子斗得不分上下,由此可以看出,是时候继续上路了。
狗子也才想起,伏闵师兄也就是他的师尊是派他来执行任务,勘察情况,如今却早已耽误了时辰。
师兄的板正有目共睹,说一不二,说打一百仙杖绝不打两百仙杖。
听狗子说,拜他为师这些时日,他在他杖下吃了不少亏,屁股上被打开的花到现在都还没谢。
狗子狂奔前,我跟他说了我在陵川小镇开的青摇阁,叫他有空记得来看看娘亲,且给他相的亲事,也是陵川的姑娘。
路上,青鬼一直问我是哪家的姑娘,我起初犹豫了片刻,还是觉得他是有知情的权利:“你家的。”
“我家的?”
他脑子足够笨,想了半天想不出来,
“我是孤儿,无姊无妹,也无儿女.....”
随即恍然大悟:“是小黑?”
我无力吐槽他的所思所想,尽量保持一颗平常心,我很怕今后他时不时的奇思妙想会把我气得吐血。
小黑虽是有些瘦瘦弱弱,白白嫩嫩,但应该是个正常男子,如何能与我儿子配得上。
也罢,随他去乱猜,我懒得理会。
御剑乘云,云烟过眼,一眼千里。
路上青鬼强行和我说,他认为我点鸳鸯谱的能力极强,因为他也看好小黑和狗子这一对,总觉得他们之间会擦出异彩的火花,惊世又骇俗。
不得不提,青鬼编八卦的能力也是一绝,真真是讨厌至极,可我却可耻地也跟着他憧憬起来。
我在青鬼背后,搂着他的腰,避开了所有的罡风。
由他联想到颍川,是不可避免的事。
在昆仑虚的几万年,颍川带我御剑比我上藏经阁的次数多得多,我习惯于从最初的轻拉他的衣襟,到后来的环着他的腰,紧贴着他的温暖。
先前狗子问我,青鬼比不上颍川的半根指头,为何会和他成亲。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为何,感情一事,喜欢二字。
先前我还是背着青鬼,忍不住将狗子拉到一边,问了问他颍川近来如何。
我原以为他会和卿九一生活得很好,但答案却出乎意料。
狗子说自从我出事以后,昆仑虚从未出现过颍川的影子,也音讯全无,甚至传出谣言,颍川已经在幽冥之地被九幽魔族诛杀了。
不曾料想,时隔这么久,传进我耳朵里的却是颍川的噩耗。
我有些站不住,在青鬼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却极忧心颍川。
云端之上,蓦然,脑海中一阵翻涌,记忆碎片搅动着。
当年在诛仙台一百级天阶上,我与他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历历在目。
我惊觉我之前送给他,他总爱绑在剑穗上形影不离的红绳我始终没有看见。
他在我出事前便已经不在昆仑虚了,也从未回来过。
我恍然大悟,当年对我说出那番话的人,或许不是颍川?
不是,一定不是!
横穿碧波无垠的云梦泽,眼底便是苍梧山。
苍梧山乃天下闻名的药山,上古舜帝种下无数药草,亲自耕耘,山上奇珍异草不计其数。
在山麓四周,结了一道仙障,是神界神族的遗迹,阻隔飞鸟,聚拢烟云。
山间雨雾蒙蒙,草木丛生,因为无鸟兽啄食过,山上药草生长得极好。
我在其间寻见了许多名贵的药草,以及我翻遍流渊丹书都闻所未闻的品种。
但我的心思不在此处,我一味赶路,只想早些时辰赶到舜帝崖,早些采到云生逍遥。
夜间周遭凄冷,怕我着凉,青鬼敞开衣衫,将我护在怀里,靠着树而眠。
我有些困,闭眼不多时,便做了个噩梦,是关于颍川的。
我梦见他浑身是血,手脚缚着厚重的镣铐。
他一步步爬向我,身后拖着一行行血迹。
四周昏暗,油灯明灭不定,他一声声朝我呼唤:“笙笙…笙笙……”
“颍川!”
梦中惊醒时,青鬼还未眠,我感受到他深深吻在我的脖颈处。
将将,我在梦中不禁唤出了颍川的名字,不知青鬼是否听到,又是否会误会。
“我们商量一件事,你就在这里等我好不好,我保管把云生逍遥给你摘出来,好不好?”青鬼轻声到。
我压根不用想,丝毫不会考虑,更不会同意。
“我还嫌弃你累赘,你别耽误我采到药就好了。”我严肃道。
他别想丢下我,就像我无论如何甩不掉他。
他在我身后浅浅笑了,抱得我更加紧了。
我忽然感觉到后颈一阵凉意,像是什么水滴在我皮肤上,是他的口水吗?
想来是他有些觊觎我的天资绝色了。
“你听。”
青鬼道,我静静听来,隐隐像是有阵阵婴儿的哭声,凄凄厉厉,撕心裂肺。
我骇然。
“这是凶兽九婴的叫声,这畜生继承舜帝一半的神力,且修炼在这灵气浓郁的苍梧山,法力高深,六界之内,能在它血盆大口中活下来的人,寥寥可数。”
青鬼所言,我都懂,却不知他将这些说给我听的目的究竟如何。
“凡人近它的身,连它的一声戾叫都受不住,即便是你。”
我点点头,我知道的。
“还记得当初你是如何对我的吗?你将我诓进地窖,封住我的全身筋脉,捆得那般严实。你说师徒缘尽后,便走得那般决绝干脆,你可知我被缚在柱子上,心如刀绞的滋味,有多疼?”
我想开口说话,口中有千言万语要倾吐,却发现浑身半点动弹不得。
是他施了咒术,将我定住。
因果轮回,他终于是,以我之道,还施我身。
“你就在这里,安安心心等我从舜帝崖采着云生逍遥下来接你。我若是下不来,你也莫再上去,从此便忘了我罢。”他说。
我身上仍然盖着青鬼的一件外衫,身后熟悉的温暖则渐渐散去,我再听不见他的心跳和呼吸,四周死寂,唯闻见凶兽九婴远远的戾叫。
我始知,方才脖颈上的凉,原是他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