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乖》宋公子晏

41、肆拾壹

　　我愣在原地半天，愣是没反应过来他说的话，很疑心是不是听错了，我问：“啥？”
　　他目光磊落，掷地有声：“暖床。”
　　我很是纳闷，青鬼离开我日子尚且不算长，如今他做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要我去暖床，这要是放在以前，我甚至都可以征询他墓碑上该刻哪些字了。
　　可是现在我没了法力，再教育他，渐渐有些力不从心。适才我想求他要些本钱来发家致富，虽然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我堂堂前神仙，哪怕再不济也是有尊严的。
　　我冷嘁一声，将头扭向一边。
　　青鬼没了下文，很显然他被我镇住了，没想到即便我成了凡人，威信还是在的。
　　蓦然，我的左脚不受控制往床塌那方挪了一步，正在我错愕时，右脚又踏了一步。
　　抬头望青鬼，见他手中捏诀，对我施下咒术。
　　“青鬼！你！”
　　话音未落，我的身体便完全不受控制，到塌边坐下来。
　　青鬼的咒术与我的意志在我体内进行剧烈斗争，我血脉翻涌，瞪得他眼睛疼。蹬掉绣鞋，我掀开被子坐上去，布衾覆在肌肤上，有些凉，我也只能承受着。
　　在我的印象里，青鬼还不算坏透，我想大约我用身体的温度替他暖了床，有可能他会放我走。
　　下一秒，我就知道特么我又想多了。
　　我身上咒术继续发作，双手竟开始解我上衫的疙瘩扣，宽衣解带，肌肤寸寸露在空气中，我有些吃冷，不住打哆嗦。
　　我咬牙切齿，一面望他，一面暗暗琢磨，如果有朝一日青鬼成了我碗里的一块骨头，我定嚼他三天三夜。
　　房间里静得出奇，热气缓缓从木桶里升起，窗外寒风呼啸，他徐徐朝我走来。我看不懂他望我的眼神，氤氲着雾气，倒映着我的模样，像千年沉雪初初化开。
　　他一把揽我入怀，我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将那鼓噪炽烈的心跳听得分明。
　　在这之前，我心里本是有一万句蜀地方言要问候他的，却在贴着他温暖的那刻，吐不出来半个字。
　　他双臂拥我愈紧，似要将我硬塞进他的身体里，我被压抑得几乎窒息，嘴边无力低喃：“青鬼，放开我。”
　　他的吻落在我的额际，湿热温柔。
　　双臂终于是松了些，我喘息时，便听见他满含深情的话：“你知道吗，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不太能够听得懂他话的意思，也很纳闷为何这句话他会说得如此用力，只是感觉有水珠滴在我额头上，缓缓淌过我的侧脸。
　　是他的泪吗？
　　他弹指灭掉烛火，顿时漆黑一片，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隐隐感知到他钻进被子里，拉过被褥盖住我俩。
　　过了半晌，被窝里暖了些，我的眼睛渐渐能看清，便见他那张俊美的脸与我正对着，一动不动。
　　“床我也算替你暖了，你放我走罢。”许久之后，我见他沉默不语，便开口道。
　　话音尚在唇边，黑暗里他眼神如刀，斩钉截铁：“不。”
　　这当然是我料想的答案，落进他手掌心，我哪里还能奢望逃走。
　　我也不想逃，毕竟躺在这被窝里比街头露宿暖得多，人都欢喜温柔乡，傻子才会走。我将这个道理讲给青鬼听，他仍然不解开我身上的咒术，无论我如何告饶都无济于事。
　　直到我问他，你是喜欢被动的姑娘，还是喜欢自己动的姑娘，他这才会意地收诀。
　　重获自由的我蠕动着靠近他，离越来越近，我看见他眼神愕然，也透着欣喜。我由于衣衫不整不够灵活，但所幸身子小巧玲珑，贴着他翻过身，整个人压在他身上。
　　“我沉不沉？”我问。
　　他浅笑着摇头，抬手要来扶我。
　　我隐隐感觉事情要坏，千钧一发之间，便往床外侧翻。
　　我想的是，只要我动作足够麻利，在青鬼反应过来之前逃出房间，他也是拦不住我的。
　　然而没料到，他的手已经在我落地前握住了我的手，只要他用力一拽，我是绝对没有挣扎的余地的。我纳闷的是，他的手冰凉僵硬，如同瓷瓶般，哪里是活人的皮肉。我来不及多想，轻而易举挣脱了他的手，落地的瞬间，我来不及穿鞋子，搏命朝房间外跑去。
　　脚踩在门槛上，耳后传来咯噔一声，他好像从床上摔了下来。我下意识回头去看，一道黑影躺在地上，没有动弹，应该是我翻身落地时不小心带了他一下。
　　我想走，脚却迈不开，便问候他一声：“你没事吧？”
　　“你走吧。”他的气息很沉很低。
　　终于，我还是放不下他。
　　我蹲在他身旁，将他扶起来靠着床沿，他稍微缓过来些，又将我拖入他温暖的怀。
　　他在我耳边吐息：“为什么回来？”
　　“怕你摔傻了呗。”
　　我的手缓缓伸向他方才那只手，他却在躲，但左右还是我伶俐，一把攥住他的手，仍然是冰凉僵硬的。我正要问，却被他抢了先，“不用你管。”
　　当然不会听他的话，我挣脱他，点燃烛火，照着他的手，这才惊觉那手竟没有半点血色，苍白黯然。
　　我懂医术，他的手大约是经脉全断了，之所以我见着还能动，应是被他施了些仙术。
　　也是借着烛光，我看清他的眼眶有泪痕，适才他委实哭过。
　　从他的眼神中，我能猜到他这只断臂是因为我的缘故，我一直在等他给我说明。
　　他始终没说一个字，只是久久望我。他说有些困了，我便将他扶到床上，吹灭烛火，在他旁侧躺下。
　　我忧心他手不大方便，半夜可能想如厕，我睡在他旁边刚好能帮帮他。我和他盖一床被子，之间相隔有些远，时有凉风从中间缝隙灌进来，很冷。我挪了一寸，他也挪了一寸，到最后他手搭在我身上抱住我，我们之间再没了缝隙。
　　困意袭来，我安然入睡，做了个不大记得清的梦。
　　梦见青鬼的呼吸，梦见他的心跳，梦见他的怀，他的吻，我贪恋而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