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乖》宋公子晏

21、贰拾壹

　　我是个讲究流渊礼数且容貌冠绝四海八荒的姑娘，凡事都喜欢照规矩来，既然青鬼要拜在我门下，自然是免不了三拜九叩的。
　　我双手叉腰，扬起下巴，“拜吧。”
　　起初青鬼不乐意，他说他只敬天拜地拜父母，打死也不会拜一个小丫头片子。
　　云遥苦口婆心跟他说了很多，都无济于事。
　　虽然先前我门下无人没收过弟子，可是我在教育上很有一套自己的理念。我认为打这个字在教育上很重要，因为打了就会痛，痛了就会长记性，长了记性下次就不会再犯。很多道理，光说是说不清楚的，青鬼不听话很显然是云遥把他惯坏了，这一点也是她注定无法为人师表的原因。
　　是以，我当面施法变出一根长长的带刺的荆条，青鬼果然规规矩矩跪了下来，连连磕头，碎碎念着师尊在上。

　　收徒后的第二天，云遥被扶胥上神传到云灵殿问话，我想应该跟我没有太大关系，毕竟当时在夙生殿前上仙问我时我喝醉了，喝醉的人无论做了什么都应该被原谅。
　　傻丫头究竟做了甩手掌柜，把青鬼放在我的夕阑洞里。
　　我凝仙气结成火焰，将颍川带过来的饭菜加热，饿了几天胃口大好。
　　我发现青鬼这个人真的很闹腾，在我的洞府里翻箱倒柜，我藏在大床下防云遥的松花蛋被他扒了出来，炼丹房的隔层里我用仙术冷封的糖葫芦也被他取出来。
　　我一向护食，于是施个小咒将他封在璧上，从他手里夺过来，在他眼前一口一口地吃，有节奏地慢慢地咬合，咀嚼声是一段婉转的曲子。完了之后，凑到他面前，深深地呼了口气。
　　我想他现在恨不得杀了我，但是没办法，我道行比他高，他不是我的对手。
　　我走上去，左右两手各捏他一边脸，像捏紫衿座下的大胖小子一样，不料手感却是出奇的好，快赶上沉华了。
　　“为师跟你讲，既然做我徒弟，就给我本分些老实些，规规矩矩吐纳打坐悟道，你要是敢做什么出阁的事，为师把你扔到后山喂灵蛇。”
　　他没应我，我捏得更重，不停摇他的头，“你到底答不答应答不答应答不答应”
　　我想他吃疼或许会妥协。
　　但是这个家伙骨头硬得很，半天没开口，我自己的手都有些麻了。
　　我松开手后，登时吓了一跳，清晰看见他两腮是淤青，还有我的手指印。我幡然醒悟，方才封他手脚的时候，不小心将他喉咙也一块封了，真尴尬。
　　解开咒术后，他伏在地上，几近哭诉，“你、说第一次的时候我、我就同意了…”
　　我想起当时在从紫衿手中救过他的时候，也是弄得他累累伤痕，我分明是出于好心，做什么总是弄巧成拙。
　　我小心翼翼伸手摸向他的脸，想轻轻抚慰一下，可是我就是管不住我的手指，它们很自然地弯曲起来，不受控制捏住他的淤青处。
　　他疼得从地上蹿起来，哀嚎声直上九霄，响遏行云。
　　我是无心的，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就是控制自己的本领不大好。
　　谁都有自己不擅长的东西，比方说我阿娘不擅长烹饪，颍川不擅长笑，在好吃的面前云遥不擅长控制自己的口水，这其实都没错。
　　不过知错能改是我的强项。我让青鬼坐着别动，我好给他上些捻碎的药草，可是他这个人闹腾得不得了，不怎么听话。他脸上的伤势要紧，耽搁了就不好了，出于这方面的考量，我爱徒心切，便施了个咒术，再度将他定住。
　　此番我学得聪明了，不封他的喉咙，方便他把自己的感受第一时间传递给我。
　　我将几根徐长卿捻碎，同一截截地龙和在一起，涂抹在他脸上淤青处。不得不说，地龙的生命力真是顽强，即使把它切成几段，每一段仍然能扭来扭去挣扎着。
　　其实我们生而为人也应当如此，不管遭遇如何险境困难，都应该从容以对坚强挺过。
　　这方面青鬼显然就做得不好，只是几十截地龙在脸上扭动，便忍不了，一道道嘶喊传出望夕洞，搞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在虐待他。
　　我亲传徒儿就这么一个，还得分云遥半个，宝贝他还来不及，怎么舍得虐待他。
　　上完药后，我寻思着如果给青鬼解了咒术，凭借他的闹腾程度，只怕药还没发生效力便被他抹掉，我的辛苦也就白费了。
　　思来想去还是先定着他，横竖待药都干了再说。
　　捣药捣鼓得我的手很麻，我便躺在大床上小睡片刻，但醒来的时候觉得仅仅小睡有些对不住大床的大字，故又睡了两个时辰。
　　我想起青鬼还被定着，就走过去看看他脸上的药草，地龙不动了，药草也干得差不多了。他有气无力地提醒我：“师尊啊，你睡这一觉一共变换了九十七种姿势。”
　　我认为他可能在嫌弃我多动，为了维护神仙的尊严，我打消了给他解开咒术的念头，就近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地打坐给他瞧。

　　一晃又是一个时辰过去，这时狗子从外面晃悠回来。
　　狗子是只不大闲得住的仙宠，仗着自己爪子锋利，有一副好牙口，便到山林间四处逛荡，追着奇珍异兽满山跑，所到之处望风披靡，俨然一副榣山土大王的模样。
　　这一点很随我，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我们分别扮演着各自领域里的霸主。
　　狗子雀跃着跳过来，先是到我身上蹭了蹭，将我干净的衣裳蹭满泥灰，我礼尚往来赏了个巴掌给它。
　　随即，它全部的注意力落在陌生的客人身上。狗子开始绕着他转，我听见它嘴里低低的吼声，似乎对青鬼充满了戒备。我有些纳闷，因为狗子化作狸猫时是相当温顺的，无论见了颍川还是云遥，都会极不要脸地凑过去亲热一番。
　　我预感事情可能不大妙，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狗子张口嘶叫，像一道灰白色闪电，冲着青鬼的小腿硬生生咬了上去。
　　青鬼由于被我定住，躲闪不得，只得眼睁睁看见獠牙嵌进骨肉。
　　我捏着袖口，又听见一声响遏行云的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