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死神之子》雨栗子

44、第 44 章

　　这可能是高杉晋助此生最落魄的一段时光。

　　战争刚刚结束，随之而来的就是幕府的大规模肃清，那群借着天人与乌鸦的势清剿本国武士的渣滓们，以他们攘夷志士的头颅作为自己功勋的徽章。他们第一个下手的，就是仍有不少军力的鬼兵队。

　　从京都到大阪，借海路逃往四国，希望能借着与坂本的关系与土佐的志士接洽，对方却将他的消息泄露给了幕府，被乌鸦追击，不得不带领所剩不多的部下继续逃到九州，终于在福冈得到了短暂的喘息时间。

　　追杀，背叛，劫狱，处刑……墙倒众人推，这一年里，他数次遭人背叛，甚至一度被那些同为所谓“攘夷志士”的家伙设计，投入了监狱里。然而幸运的是，他有一群最好的伙伴，即使知道生机渺茫，他们仍然选择与他休戚与共，拼尽全力救出了他。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了，那一天，自己与战友们共同从法场逃出，在击退了乌鸦的几波追击后，终于逃到了安全的据点。但是代价是惨痛的，许多战友不是被俘，就是受了重伤。其中有一个人……

　　“啊啊……总督大人……我们向来不怕……不怕牺牲，只怕死、死得毫无意义……请您告诉我，我等的性命，真的……可以拯救这个国家吗？”

　　伤重濒死的男人，他的目光已经有些涣散，却仍然试着去看他，用最后的力气挣扎着向他伸出了手，询问他，他们战斗至今的意义。他握住了他那只满是血污的手。

　　“放心吧，你们的死绝不是没有意义的。我会继承你们的意志，战斗到最后一刻——我与你们约好了，我一定会毁灭这个腐朽的旧世界，重新建立一个新的世界。”所以，就请你安心地去吧，吾友啊。

　　他目送着战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平静的样子就像只是睡着了一般。直到最后，他仍然将希望寄托在了自己的身上。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的战友，为他、更为了理想奉上了自己的一切。一想到那些曾经与自己同生死共命运的战友们，他们明明心怀忧国忧民之志，却只能沦落到被污蔑为乱臣贼子，屈辱地被斩首、枭首示众的凄惨光景，他便觉得自己那只空洞的眼睛，至今仍然痛得钻心。

　　每当此时，他便无法遏制地怨恨自己的无力，诅咒自己的弱小。他甚至曾经拿起他的枪，想着给自己的脑袋来上一下，如此，他便可以从痛苦中解脱了；然而最后，他又放下了。

　　我的性命已非我一人之物，老师用他的性命换来了我的生还，老同学与战友将他们的理想托付给了我，若我就这么放弃自己的性命，我该如何去那边面对老师、同学和战友们呢。更何况……

　　“我高杉晋助并不怕死，但正如我的战友所言，我只怕死得毫无意义。而且，即使是死，我也要咬着那些人的喉咙与我一起下地狱。只要还未能毁灭这个已经陈腐不堪的世界，我便绝不停止。”

　　青年将手边的茶一饮而尽，面色平静。面前的尼僧听闻他这一番话，叹息：

　　“善哉。高杉君，言以至此，看来你注定要走上一条充满艰难困苦的道路了。然而冬雪中的梅花香，绝不会被雪遮掩住，我也会在此继续为您祈祷，愿您武运昌盛，得偿所愿。”

　　“虽千万人吾往矣——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他日若有机会，我必会报答您的恩情。”

　　那个冬天，九州很难得地在十一月时便下起了雪。他有幸在福冈结识了这位支持攘夷倒幕思想的女居士野村望东尼，并得她庇护，在她的居所休养身体，通过这位心怀国民的女中豪杰联系上了当地真正的仁人志士，准备东山再起。

　　在简陋的茅草屋前，高杉晋助望着路边的野梅树，雪花纷纷扬扬落在枝头，还未开花的梅树在冬雪中显得有些凋零，然而他知晓，无论是如何的寒冬，梅花都不会屈服，它仍然会绽放出高傲的香气，凛然于世间。

　　他拢了拢身上的衣衫——这是望东尼连夜用自己亡夫的衣料为他改制的衣衫。他决心重回长州，那里是他征途的开始，也是他如今必须经过的难关：他早有耳闻，幕府将长州藩作为攘夷反叛危险思想的始动之地，已经对他的故乡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肃清。

　　故地重游，忆往昔岁月，然蓦然回首间已是物是人非。他早就有猜想到松本村，这个自己视作第二故乡的地方情况会不太好。因为战后休憩，与义勇军的前辈们聊天，他们有透露过自己故乡的情况，除开本身就是亡命之徒的货色，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出自乡村，参军原因无非是天人进犯过，有仇恨；或乡村本来就破产了，出来讨口饭吃。

　　“怎么会好！”前辈们借酒消愁嚷嚷着。他们的家庭，失去了青壮劳动力境况更糟糕———“你们村真奇怪，居然几乎每一户人家都来了。”他们说，要是幕府的衙差上门找麻烦，不出个上百钱，可换不了安宁——“我们现在啊，可是有非法抗击天人的罪名啊！”

　　高杉已然做好看到衰败故乡的心理准备。然后，摆在他面前的，却是一片地狱之火燃后的末日景象。

　　过去这里曾经是方圆数里皆有名的富庶之地，如今田地无人耕种已经变得荒芜，昔日里勤于耕作、对他们这些少年学子十分友善的农民叔叔如今大多已无辜枉死，那些追在他们身后的孩子们被幕府贩卖为奴不知去向……在这片充斥着不详与血腥的土地上，黑色的乌鸦在如血的残阳下徘徊鸣叫不愿意离去。断壁残垣之间，唯有人们的哀泣是那么真实而鲜明。

　　青年拉下他的斗笠，没有让村庄里幸存的不幸人们注意到他。他已将自己目睹到的一切，连同之前自己所经历的那些悲惨光景一同，如烙印般铭记于心。

　　此仇不报，我高杉晋助誓不为人。

　　……

　　昏暗的房间内，仅屋中央的桌上有一盏油灯，可是那灯火却在门窗细缝里透出的晚风吹拂下乍明乍灭，衬得那端坐于此的少女的身影也是摇曳不定。过了很久，待外面的月亮攀升至夜空正中，窗外的乌鸦哑哑作响，她才起身，取了自己放在墙边的禅杖，走出了门。

　　夜深人静时，方是她——奈落最强的杀手骸最好的行动时间。

　　京都的二条通上，几个带刀的浪士头戴斗笠，步履匆匆，似乎在谋划着什么大事。深夜的天空被乌云所遮，掩住了月亮那一点微弱的白光，千年古都万籁俱寂，唯有他们的脚步声听得真切。当他们穿过宽阔的大街，行至狭窄的小巷时，一个鬼魅似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什么人！！”

　　领头的男人心里一惊，低声喝道，右手也条件反射地按在了腰间。就在此时，天边的月亮突然露出了一点白光，照亮了这一片阴暗的角落。

　　令他意外的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竟然是一个不过十岁的孩子。她穿着漂亮的和服，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

　　“切，小鬼还不赶快回……咕唔！！”

　　烦躁的话音还未落，他便感到喉头一凉，伴随着“噗嗤”、液体飞溅的声音。在场所有人都惊恐地看向前方的男人，就在他们一同想要拔刀自卫的时候，寒刃如影子一般袭来，冰冷地划过他们的身体。

　　仅仅不过数秒、甚至可能就在那一瞬间，胜负既定，双手握刀的少女淡然地屹立于尸体之上，她的脸上沾上了男人们的血，可是她首先是将染血的刀刃擦拭干净，归刃于鞘。

　　“哑、哑……”

　　乌鸦的鸣叫，再次划破了这个寂静的血夜。少女的脸上这才方有了一丝表情，她伸出手来，让乌鸦停留在她的臂上，并将自己早已写好的纸条塞进它爪子上的竹筒里。

　　“任务完成，歼灭攘夷志士残党四人，两日后将相关报告呈交回本部。”

　　两日后，过来与她接头的人，是柩。

　　即使远在关西，她也多少知道一些本部的事情：松阳，那个曾经拿着书本教导自己读书写字的老师已经不在了；他们真正的首领已经降临于世，并且飞到了天际，成为了“天”的一员。如今的奈落，三羽已空出一位，柩在虚的授意之下，补上了这个空缺。

　　——她并未与柩交手或一起搭档出过任务，对他的了解仅限于很少的传闻，据说他是胧长久以来的搭档，实力不亚于胧。她将报告书呈给柩，柩则收下并吩咐她：

　　“那么，传达组织交代于你的下一个任务：铲除潜伏在大阪城的乱党分子，据说他们正在与逆贼高杉晋助接洽，破坏他们的联盟。”

　　“……所以，我还是不能回江户吗？”听闻自己的下一个任务，骸沉默半晌，回以这样的问题。柩颔首，刚正而毫无感情地看着她。

　　“首领目前任命你为关西地区的负责人，镇守京都，这是只有身为奈落三羽之一的你才能做到的事情。不要辜负组织对你的信任。”

　　言以至此，她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她点点头，表示接下了任务。见她如此服从，柩转身离去，铁面皮一般的脸孔出现了一丝嘲讽的意味。

　　本以为她的反应会更激烈一些，结果也不过如此啊……看来胧确实高估了她。

　　“暂时不要让骸回到江户——她与我们不同，松阳最后的弟子、过去曾经同情前任首领……说不定会对虚大人怀有异心，先将她放在京都旧地，观察她的忠诚吧。”

　　回忆起胧交代他的事情，男人想道，奈落本就不是什么一团和气的组织，何况，那个曾经背叛了组织的首领，如今又重新成为了他们的主人这件事本身就十分微妙。然而他不得不承认，尽管是多年的搭档，但是胧的心思，有时连他都有些看不透。

　　干部里，他得虚看中提拔为三羽，也已经发誓效忠他；鸩等人是胧的心腹，依附于他这个首领，对他们来说，恐怕比起那位大人，更加优先的是胧的意思；新上任的燕据说是被虚选中的人，并狂热地向那位大人宣誓忠诚……

　　在这些干部中，只有骸是个例外：她曾经深受前代首领影响，现在也游离于所有势力之外。柩想，胧恐怕是对她存有忌惮之心吧。

　　“死神的私生子”——这个外号不仅仅是说骸高超的实力，也是暗喻她可能是前代首领的孩子，然而，就在一年前，虚大人带回来了一个女孩，向他们所有人公布那才是他真正的女儿，亦是他唯一的继承人。

　　也正是从那一天开始，骸被安排前往京都——名为镇守，实为流放，胧似乎认定了骸可能有背叛之心。虽然在他看来实在是多虑了，然而有一点也是肯定的。

　　那位大人的前路上，可不容有任何的阻碍。

---

作者有话要说：　　1、高杉的部分如果熟悉，那是因为《来自天照院奈落》那篇文章的部分桥段是我和作者一起想的。
2、奈落内部的故事涉及到后期故事发展，大师兄对小师妹的忌惮也是我的猜测：原著里信女虽然身为奈落三羽之一，但是佐佐木回忆里那一段，她看上去在组织里地位并不高，和普通杀手无异。
以及胧对她的猜测某种意义上还是对的：她确实对奈落和虚存有背叛之心。
3、柩叔叔在原著里工具人属性太强了，我看不出来他的人设，只好凭感觉了。
下集预告：吉原副本即将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