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死神之子》雨栗子

41、第 41 章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因为他曾经透过那个男人的眼睛，无数次地看过她的照片。

　　在他还未抹杀松阳的时候，作为思想最为对立的两人，他们也曾经在那个灰暗的心像世界里“心平气和”地坐下谈谈，尽管松阳的说辞并未让他有丝毫动摇，但是那个男人所说过的话，却让他记忆犹新。那个时候，他说过……

　　“我并不担心我死后的事情。若问我为什么，那是因为我相信我的学生，和我的孩子，我相信即使我输了，他们仍然能阻止你。虚，在你看来，我是个失败者，我的灵魂会泯灭，但是我的意志却已经传承下去了。我相信，他们一定会见到我未能见到的世界。”

　　“光，我的女儿，我与她生命的延续。她是我的希望，正是她的存在，让我明白了何为真正的生命。”

　　“努力地活完短短的一生，将成果交给后代继承，人类就是如此循环往复，不断成长，真的很了不起！”

　　那个男人微笑着，毫无畏惧他日益临近的死亡，连他都难以理解他的勇气究竟是从何而来，唯有对他的言辞嗤之以鼻——在他看来，这只是松阳死前的无理由自信而已。他不会认可松阳说过的每一个字，更绝无可能认同那个失败者的理念，因为千年来他所看见的生命，是与松阳截然相反的东西。

　　没有任何价值，也没有任何意义，所谓的生命，就只是这样空虚地一代代繁殖、复制的消耗品。他冷眼看过沧海桑田、世事变幻，只是让他更加确定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人总是在不断地重复前人犯过的错误，他们从来不会吸取任何教训。

　　——就像现在，他们又将加诸于他身上的罪孽，再次施加在他的女儿身上。

　　无辜的稚儿，就这样无知无觉的，像一只实验室的小白鼠一样，被人们肆意摆弄、践踏，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孩子而已。

　　“她是我的希望。”

　　当那个男人如此说道的时候，透过他清澈的眼睛，他读出了他未曾说出口的话：

　　憎恨人类，恐惧人类，渴望靠近人类——这个孩子，她是他的女儿，更是无数的虚跨越了漫漫无尽时光才得到的那份爱，所孕育出的希望与奇迹。不仅仅是松阳，她也是“他”的女儿，无论如何，她都是千年来所有的虚，在这虚无世间唯一的血亲。

　　可是，他们竟然这样对待她。就像他们当初用尽这世间一切的残酷与痛苦来折磨他那般，现在他们又这样对待他唯一的孩子。

　　愤怒的黑色火焰瞬间烧灼了他的心，随着血液流遍了全身。男人慢慢地坐起身来，俊秀的脸庞此时满是骇人的阴影：他知道，如果他漠视这一切，什么也不做，那她一辈子都只能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和千年前的他一样。

　　此时，他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可以不在乎那些人对他所做的所谓研究，但是如果这一切都发生在光的身上，竟然是如此地不可饶恕。虚紧紧盯着玻璃另一边的女孩，一双眼睛红得仿佛暗沉的鲜血，下一秒钟，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虚……虚暴走了！他破坏了实验室！”

　　“可恶！怎么突然……”

　　烟雾、警报声中，男人无视了那些惊叫的科研人员。宇宙间最坚固材料所制作的钢化玻璃在他面前就像纸片似的不堪一击，他泰然自若地从他用拳头击开的大洞中穿过，走到光所在的实验室中，打开了她的实验舱。随后，他向那个孩子伸去了手。

　　“爸爸……呜呜呜，你为什么不能说话……不是说好了和哥哥们一起回来的吗……会和小光一起生活的……”

　　！！！

　　手指触碰到那孩子的一瞬间，仿佛电光火石般，一股奇妙的记忆电流似的顺着两人接触的地方直达他的大脑，他的脑内突然出现了不属于他的眼睛所看见的东西，片片段段，就像是一段长长的胶片电影，走马灯似的从他的眼前一一闪过。

　　红衣的女孩，坐在父母的墓碑前大哭，一边哭泣一边呜呜咽咽地问她的父亲，明明答应过会回来的，为何食言了，又为何要丢下她一个人；

　　她曾经生病过，病中，她仍然在呼唤着自己的父母亲，但是醒过来之后，她看见的仍然是她的姐姐。这个家中，可能只有姐姐对她是真正温柔的，那个叫秀次郎的小鬼每次欺负她的时候，也是她主动站出来呵斥弟弟、安慰她的，她最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等到战争结束了，哥哥们就会把你爸爸带回家了；

　　虽然她从未与任何人说过，但其实她都知道，自己的父母在村子里是不受欢迎的。那些指指点点、流言蜚语，她曾多少次、多少次地听见那些叔叔阿姨们毫不顾忌地当着她的面说出来，她想辩驳，可是她对自己的父母一无所知，只能抱着最单纯的“爸爸妈妈一定都是好人”想法，一个人哭着跑远；

　　……

　　“你爸爸是个罪犯！他是犯下了大逆不道的罪行才被幕府抓走的！你妈妈也是因为要生你所以才死了！”

　　大家……都这么说，爸爸是个坏人，妈妈也是因为我才死了……所以，小光是坏孩子吗？小光是不是……不要出生才好呢？

　　黑暗角落里的女孩，始终在蹲着哭泣。

　　……

　　也许看了很久，又或许只有那触碰到的一瞬间，他看见了那个名叫光的孩子迄今为止的记忆。那其中从清晰到逐渐模糊，尽是这样的冰冷、苦难与悲伤之物，正当他叹息的时候，突然，他听见了一个温柔的声音。

　　“乖乖，妈妈的好宝宝，要平安降生，健健康康地长大啊。”

　　啊……

　　这种感觉是什么呢，仿佛是在做一个遥远的美梦，他睁大了眼睛，想要去辨认这里究竟是什么感觉。为什么，虽然这里狭小、黑暗，就像他曾经置身的世界一样，什么也看不见，但这里却非常温暖，让人感觉无限的安全感。那份温柔的爱意，就像是一缕温泉，暖洋洋地慢慢包裹住他的身体，无声地诉说：我爱你。

　　如此清澈、如此安心的感觉……这就是……那孩子也不记得的回忆吗？胎儿时期曾包裹着她的温暖的声音……松阳所爱的那个女人……

　　梦境结束的瞬间，虚仿佛触电一般缩回自己的手指，男人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孩子，而她仍然无声无息地昏迷着，没有任何要苏醒的迹象。他再次伸出手，尝试去触碰女孩的手臂，只是这次，他什么也没再看见了。

　　是阿尔塔纳带来的影响吗？看来，我与这个孩子之间，除了血的联系，还被某种肉眼看不见的特别“道路”所连接着——联想到之前自己尚未完全苏醒时在黑暗中所看见的那个女孩，他如此想道。彼时他不知道这种连接竟已经达到这种程度，还能饶有趣味地逗了逗那孩子，但这次，他只觉得好似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窥探着，那是一股叫他作呕的不快。

　　真是……令人感到不舒服的体验。

　　定了定神，他一把扯下了安插在少女身上那些折磨她的管子，又从一旁的实验床上取来一件白色的床单，将幼小的孩子包裹起来，飘然远去。

　　……

　　“我们的约定是，你们天道众给予我地位，我配合你们进行不老不死的研究，研究里你们可以把我的每一滴血都彻底调查，但这个约定的对象恐怕不包括这个孩子在内。还请各位放心，我没有毁约，将来也不打算破坏我们之间的合作，但是，我的东西就请还给我吧。”

　　面对天道众对他“毁约”的诘问，他平静而和缓地说出了他的理由与条件：

　　“如果你们仍然坚持要带走这个孩子，那么我就要重新考量我们的合作了。你们既然如此不尊重我，那我也没有再配合你们的必要了，天道众的各位，你们应该心里清楚。”

　　“如果我想走，谁也拦不住我；而且，在走之前顺便拿走我这段时间的报酬，拿走在座的某几位宝贵的项上人头，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我是一个讲道理的人，所以还请各位好好考虑，真正的不老不死与这么一个小姑娘，究竟孰轻孰重。”

　　他的声音并不严厉，语气也并不强硬，彬彬有礼地道出了一番令人难以置信的威胁。当他说出“项上人头”的时候，天顶之上爆发出一阵议论纷纷的骚乱，显然是意想不到那个一贯配合研究的虚，此次竟然如此决绝。他们齐齐地看着虚，仿佛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他是否真的有此决心，可是男人的脸上是一片令人捉摸不透的镇定，他甚至面带微笑，十分平静地等待着天之上的回应。

　　——你们大可试试。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虚用他们的合作、甚至是他们其中一些人的性命，来交换他女儿的监护权，事到如今他们才知道让虚看见那女孩是多么严重的错误，但是既然已经是这样的结果，那他们自然也只能做顺水推舟了。毕竟，那个女孩的价值还远远抵不上他们真正追求的东西。

　　只是，这可真是意想不到……那个虚，竟然……

　　“怪物原来也有爱子之心吗？”

　　谈判的最后，领头之人略带嘲讽地问他，而他只是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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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虚和小光之间存在某种连接，是第25章提到过的。
2、松阳的那番话，来自《迪迦奥特曼》第45集《生命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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