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死神之子》雨栗子

38、第 38 章

　　在离开村子之前，银时还想给小光买个礼物。

　　他亏欠她太多年的生日礼物，那天他上午偷偷跟着小光一起上街，看见她趴在玩具店橱窗前对着一个兔子玩偶羡慕地看了半天、却只能被阿秋的父母催促着快走，他正想帮她买下这个玩偶呢，一摸口袋却发现随身的钱不够，只能先回去拿钱。

　　回到玄武家之后，他立刻从行李里翻出他的所有遣散费，开始学坂本那样精打细算起来：这个是给小光买礼物的，这个算他这段时间在玄武家的伙食费，这些是他这几个月的生活费，以后钱都要自己挣，还要养妹妹，不能大手大脚了……玄武听见他的动静，对他说：

　　“伙食费倒不必了，你路上注意安全就行……不过我听阿秋说村塾里有个箱子，里面有老师留下的遗产，这应该算你们的共同财产吧？你为什么不去用那个钱？”

　　说完他就看见，正在数钱的银时停下了，他的样子有点颓唐，自嘲道：

　　“当初为了买武器装备，我就把我那份都花光了，现在那里的钱都是小光的，这是她将来的依仗。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本事给她添置什么，总不能还花她的钱。”

　　数完钱，他背上行李告别玄武去镇上买下了那个玩偶。回村的路上，他暗暗地想道，等他一个人熬过这一阵，他就带着小光一起去其他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他得赚很多的钱，然后让小光上最好的学校，买最漂亮的娃娃……正当他计划未来的时候，突然远远地看见，在村头有一群人围在一起，好像在吵什么。

　　好些村里人围在一起，时不时能听见他们骂“怂包玩意儿连个女孩子都打不过”、“有那种爹难怪有这种女儿！”，他走近一看，瞳孔瞬间缩小了。

　　小光她坐在地上，头上破了一大块还在流血，哭得抽抽噎噎，满脸都是眼泪，样子看上去十分凄惨可怜；而秀次郎和他妈妈则在一旁，大骂她忘恩负义、不识好歹。

　　稍早的时候，两个孩子在村口发生了口角，秀次郎就故意说“你爸肯定是坏蛋，不然大家为什么都讨厌他”想气哭小光，没想到小光不仅不哭，还大声反驳：

　　“不是的！我爸爸不是坏人，叔叔和姐姐都说他是个好人！”

　　昨天听那个叔叔说了许多爸爸的事情，小光更加坚信自己的父亲绝不是坏人；而一贯在家习惯了对小光颐指气使的男孩，被她喊了之后一下子懵了，随即生气起来，两个孩子就扭打在一起，引来了不少人围观。男孩比她高不少，一直在用力地推搡她，边推边骂：

　　“你爸爸就是个坏人！被捕快抓走的坏蛋！”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小女孩，忍无可忍之后居然跳起来一下子就将男孩推倒在地，扑在他身上大喊：

　　“不许你说我爸爸是坏人！不许你再说我爸爸坏话！”

　　“——快从我儿子身上下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臭丫头！”

　　秀次郎的母亲也闻讯过来了，看见自己儿子吃亏，她怒不可遏地上前揪住了小光的头发，把她狠狠地摔在了一边，大声叱骂。她的额头磕到了路边的石头上，擦出一大块的血痕，全身上下灰头土脸的，可是她仍在哭喊：

　　“我爸爸不是坏人，不许你们这么说他！呜呜呜……”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隐藏身份了，拉开人群就蹲下来抱住了小光，连声问她有没有事。这下，认出了他的人群就和炸了锅一样。

　　“是银时！松阳家的那个混小子回来了！”

　　“这小子不是在外面打仗吗？怎么回来了！”

　　“蠢货！你忘了入江先生和我们怎么说的啦？外面的战争已经结束了，幕府现在正在通缉他呢！他是个通缉犯！”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都对着兄妹两个指指点点，银时浑然不觉，只是心疼地问妹妹痛不痛。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小光根本不看也不听他的，她嚎啕大哭，力气大得惊人，居然一下子挣脱了他的怀抱，推开人群就哭着跑了。

　　“小光！”

　　他正想追过去，就被愤怒的人群给围住了，领头的人他认得，是太郎的父亲。这时候他才注意到，所有人看着自己的目光都非常不善。

　　“你回来作什么？这里不欢迎你！通缉犯赶快滚出我们村子！”

　　“是啊！别连累我们村子！快滚出去！”

　　“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

　　面对群情愤慨的人群，银时的脸涨得青白，即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也没想到村子里的人这么厌恶他。青年的眼睛一转，干脆从腰里拔出了刀——只听见嚓的一声轻响，寒光闪过，所有人这才同时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闭嘴后退了好几步，惊恐地看着他。

　　“不用各位提醒，我也马上就走。”银时冷冷地说道，将刀重新归入刀鞘。青年走向了秀次郎母亲的方向，人群就像是摩西分红海一般自动地给他让出道来，他看见那一对母子大气都不敢出，随后……

　　银时半跪下身子，低头表现出谦卑的样子，放缓了声音：

　　“我代替小光向您道歉，但也请您和您家公子不要再在她面前说她双亲的坏话。等过了这段时间以后，我自会回来把我妹妹接走。这些年十分感谢您家对她的照顾，我先走了，还请您回家之后，把这个交给她。”

　　他将怀里的兔子玩偶交给了夫人，不再理会窃窃私语的村民，转身离开。

　　银时没注意到的是，不远处路的另一边，一个头戴斗笠的高瘦男子一直坐在小卖铺门口喝茶，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在他走远之后，男子压低了斗笠站起来，向着山的方向走去了。

　　……

　　离开了村子，离开了长州，银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不过他想，天下之大，总有我坂田银时的一处栖身之所吧，走着走着，他居然又走回了之前的战场附近。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一个月前还经常听见炮火声、各方攘夷志士三五不时就搞出点大事的京都城，现在一副百废待兴的样子，他悄悄潜入其中，居然没引起任何注意。

　　他不知道的是，京都的影子部队奈落已经随着天道众的一声令下正式搬去江户，如今留下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成员，至于这里的普通捕快……别说抓住白夜叉了，连他长什么样都只能靠画像认。

　　他很快在京都找到了几份简单的活计——京都城被几次战斗破坏得厉害，如今正是复兴的时候。他也没有一些武士不肯放下身段干活的迂腐气，于是白天在工地上做活，晚上代人抄书，倒也能维持个温饱。

　　直到这个时候，他发现松阳当初逼着自己练字是正确的，至少多了一门谋生的手艺。

　　从他被松阳收养开始，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需要烦恼谋生的问题了，这世道挣钱不易，真的光是活下去就得竭尽全力。

　　但是没关系的，他不无乐观地想。自己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身体完好，虽不说和假发那样才高八斗也好歹识文断字，又有的是力气，只要踏踏实实工作，养一个孩子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有很多个晚上，他抄好书，筋疲力尽地躺下，透着棚屋顶的缝隙，正好能看见外面的月亮，夜空中那一抹透明的、青白的月色，仿佛是银色圆盘。他心想，不知道小光她现在是不是已经睡了呢？小孩子可得早睡早起才能长得高。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嫌弃地看了看自己现在住的地方——这里是工地上给他们提供的临时住所，其实就是一个草棚屋，四面漏风、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的那种。这个最多不过八叠的屋子，满满地挤了八个人，一到晚上就又闷又热，那个汗臭气简直能把人熏晕过去。

　　对他来说，以前打仗的时候比这更简陋的地方他也睡过，他早就无所谓了，但小光可不能和他住这种地方。他勉强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开始想未来的计划。

　　首先是房子，他要租个能让两个人遮风避雨的屋子；然后是吃饭，以他现在的工资来看，温饱是够了，逢年过节也许还能吃顿好的；衣服，反正他和松阳一样，一年四季都能只穿一套，但小光是女孩子，总该有几件漂亮的衣服，啊，京都最近布料好像又涨价了……

　　他经常就这样想着想着，在一堆数字的海洋中慢慢睡着了。

　　月盈则亏，他看见头上的月亮越来越细，一天天数着日子过去，但这并不难熬，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生活是有盼头的。更惊喜的是，他居然在京都又和坂本偶遇了。

　　临近盂兰盆节的时候，工友们大多要回家，老板便放了假，于是他闲着无聊，就去了神社附近，想为小光求个御守。也正是这个时候，他听见了坂本招牌的大嗓门。

　　“金时！我终于找到你啦！”

　　“谁叫金时，我是银时！”他条件反射地反驳，却愣了，转头就看见坂本那张熟悉的脸。

　　人生一大幸就是他乡遇故知，两人同时爆发出大笑声，狠狠地给了对方一个拥抱，银时用力地拍着坂本的背：“干，我说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为啥左眼皮跳个不停，刚刚求了个平安御守，转头就看见你小子了！喂，辰马，你的手怎么样了？”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坂本爽朗的笑声在这个有些偏僻荒凉的神社里久久地回响，仿佛能驱散这里的阴霾，“治得差不多了，医生说虽然今后不适合拿刀，但是日常生活都完全没问题！我刚回来就听说战争结束了，一直在找你们，今天真是好运啊，正想着找个安静的神社求签呢，居然就遇到你了！”

　　“那可不是，说明咱们就是有缘分！”银时松开了坂本，略期待地问他：“那你找到假发和高杉他们了吗？”

　　他当然还是希望坂本能给他肯定的答案、告诉他这些好友现在过得如何，不过很遗憾，坂本摇了摇头。

　　“我知道假发最近是去江户了，高杉...鬼兵队最近的日子不好过，幕府追查得很紧，听说他现在逃到九州那边去了，更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是吗……希望他们还活着。”

　　寒暄了几句，坂本终于和他说了自己将来的打算。

　　“战争虽然结束了，可是我们和天人的事情还不算完呢！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吗，总有一天我我要去太空，开着大船在宇宙中穿行，赚取整个星球的利益！我现在正缺伙伴，银时，你要与我一起去宇宙吗？”

　　辰马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宇宙……他默默地念了一下这个词，抬头仰望起天空。

　　一直以来以为无限遥远的天穹，其实也没有那么远。云层后的太阳是那么炽热明亮，好像是这世上唯一永恒的不变，但是对于茫茫银河而言，太阳这样的恒星也多如沙砾。

　　他伸手入怀，怀里是那个他刚刚求来的御守。与广袤无垠的宇宙相比，一切都是那么的渺小，但即使是这样渺小的地方，也还有他为之执着的东西存在。所以……

　　“抱歉了呐，辰马，我还是更愿意留下来。”

　　对于他的答案，坂本看起来也甚不意外，只是多少有些失望。两人分别之际，他还是最后问了他一遍。

　　“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嗯，别看我这样，我还是很喜欢地球的。但你不一样，你不适合做小生意，就尽情地拿着大网去宇宙里，爱怎么捞怎么捞吧。至于我嘛……我要留在这颗星球上悠然地钓鱼，就算是坠落到地球的流星，我也要把它钓起来，再送回宇宙里。”

　　“辰马，星辰大海才是你的归宿；而我的星星，它就在这里。”

　　是的，他的星星，他的希望就在这颗星球上。它还那么幼小，那么娇嫩，仿佛是无限可能性的化身，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有她在，他就觉得自己的未来并不全是令人窒息的黑暗，即使太阳消逝了，他仍还有希望，有目标。在这个世上，还有他要守护的珍贵之物。

　　“小伙子，这么卖力干活，想赚钱回老家娶媳妇呀？”

　　工地上，他的工友看他工作认真，在休息的时候打趣他，而他擦擦汗，笑着答道：“哪来的媳妇！不过我是要赚钱，我家妹妹才四岁，爸妈都不在了，我得把她好好养大。”

　　“那你又当爹又当妈的不容易啊！哈哈，你可真是个好哥哥！”

　　无论发生了什么，生活总得继续。松阳和真礼虽然都不在了，但是他们的生命仍在小光的身上延续，那个小团子一样可爱的孩子现在还很稚嫩，很脆弱，需要他去呵护、去照顾。所以为了妹妹，他绝不能倒下，即使是艰难负重也要继续前行。

　　在松阳过世之后，老师留下的这颗星星成为了他为之奋斗的全部动力。

　　——所以，当他几个月后再度回到故乡，看着凋零残破的村庄，和阿秋哭诉着“小光被人拐走了！半年多了一直都找不到她！”的悲戚，他只觉得自己的生命仿佛也走到了尽头。

　　星星的光芒消失了，他的希望又一次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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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原著里银时在遇到辰马的时候还是挺乐观的，但是后来又为了救朝右卫门而入狱，好像已经了无牵挂，所以我做了这样的设定。
战后的银时会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女孩把自己投入监狱，这是他对自己没能保护好小光的绝望赎罪（接死神篇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