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人类时代》猞猁咪

16、第15章

　　白果默想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应该就是这样。小月龙因为不能按心意行事就发脾气大闹。

　　卷卷问：“只是为了这个？因为一时的不高兴就要杀人？”

　　棕蓝回答：“就是因为这个。就像我们小时候哪怕一件小事情不合心意，就会摔玩具一样。只是现在，我们的角色就是那些玩具。偏偏跟月龙的力量比起来，我们的身体太脆弱了。是一摔就会碎掉的玩具。”

　　卷卷沉默。月龙的寿命比人类长得多，成长期也很长。这就意味着，如果她的主人还是一个任意妄为的孩子，那么她来不及等到这个孩子变得成熟懂事，就会死在他某一次的怒火发泄之下。

　　一切的梦想，一切的希望，从懂事起到现在的所有努力，都变成一场梦幻泡影。等到不久后全体学员毕业的时刻，等到她进入小月龙家里的时刻，也就是她接近死期的时候了。

　　所以，与其在恐惧中等待不知何时降临的末日，还不如直接自我了结。

　　学员间里没有任何可以让她死的工具。这里的管理早就趋于成熟。所以卷卷唯一的选择是绝食。

　　棕蓝和白果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的企图，尽力劝阻和安慰她，但是卷卷就像一潭死水，她拒绝再听这两个朋友的话。她说：“你们两个，棕蓝已经被提前预订了，你这么独特和优秀，一定有一个最优秀最高贵的月龙家庭在等着他。白果也是被月龙送来学员间里的，虽然你是野生人，但是愿意送野生人来这种地方的，都是想要认真跟人类相处的家庭。你们的前途都是无比光明，只有我，很快会变成一个被摔碎的玩具。早死和晚死有什么不同？不要管我。”

　　白果说：“卷卷，我们是朋友，我们希望你能好过一点，不要这样对待自己。”

　　卷卷冷笑说：“什么朋友？你们想太多了。学员间里哪来的朋友。棕蓝，我接近你就是因为你最优秀，希望能借着你找到最好的月龙主人。白果，你就更别提了，我是怕你抢走棕蓝才一直跟你们来在一起。至于你心心念念我的好，那更是误会，我是为了能更轻盈一点而减肥，那些食物不给你，我也会直接倒掉的。你们走吧，我不想见到你们，更不想看你们假惺惺的怜悯。”

　　说完，她把头埋得低低的，当他们不存在。

　　就这样过了两天。

　　卷卷美丽的卷发本来需要每天精心的护理，但是她已经再没心思做这些事。头发都纠结在一起。她也因为绝食而迅速虚弱和憔悴下去。

　　白果跟棕蓝商量该怎样重新激起卷卷生活的勇气。两个人讨论来讨论去，其实就连他们自己，也无法随口说出安慰的话语。因为见过那个暴躁的小月龙，自欺欺人是没有用处的，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可是，作为朋友，他们不能看着卷卷像一朵花，就这样慢慢枯萎凋谢。

　　最后，棕蓝说：“我们带着卷卷一起走吧。”

　　白果惊讶：“你说什么？我们？走？带着卷卷？”

　　棕蓝说：“是啊，我想清楚了，我要跟你一起逃出去。而且，卷卷这样下去不行，除非跟她说，还有生的希望，不然，她可能就没有任何意志撑不去了。”

　　白果简直不能相信。她进来的目的就是带走棕蓝，只要他有一丝可能改变人类的命运，她就想为人类保存这个希望。但是进来之后，她发现学员生活的优越是野生人完全无法想象的，自以为很难说动棕蓝。没想到，棕蓝真的愿意放弃这种生活，跟着她去野外。

　　棕蓝笑了：“其实没人愿意把自己的生命和一切都寄托在完全不能掌控的地方。你进来之后，突然让我有了自己掌控自己命运的可能性，我当然愿意跟你一起。不过，”他说，“这两天我也反复在想能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卷卷，因为你并不是真正的了解学员。学员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从骨子里就完全接受了这样的生存规则，根本没有想过独立生存。”

　　白果说：“你是怕卷卷在被小月龙害死和在野外生活之间，仍然是会选择被害死吗？我不信。人生只有生死是最大的事。卷卷为了不去那里可以选择去死，只要能活着，她一定会愿意跟着我们一起逃出去。”

　　棕蓝并不认为这件事有把握。但是卷卷的情况并不好，也容不得他们仔细地考虑。

　　于是，他们冒险告诉了卷卷他们企图出逃。

　　卷卷果然震惊了。突然有生的希望摆在眼前，虽然她对出逃这件事充满了疑虑，也很害怕在外面生活的艰辛。但是一个人会担心未来，本身就是因为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白果给他们详细讲述了她设想的逃跑计划。

　　白果说：“我早就想好了，到时候我们从排水口下去，然后沿着排水管出去。”

　　棕蓝说：“不对，我们连第一步都实现不了。我们没有办法进入排水口。这个排水口跟地面齐平，是封住的。”

　　白果说：“听我说。每天晚上，趁学员睡觉的时候，学员间会启动自洁程序。墙面地面会喷出水来，而且有滚轮会清晰墙面和地面。这时候排水口是关闭的，地面会有一层积水来回涌动清洁。清洁完一遍之后，排水口会开启，而且为了让垃圾也被带走，所以栅栏是升起来的。那个栅栏和地面之间的空隙，就足以让一个人小心的进入。第一遍是带清洁剂的，这时候不能下水。那个清洁剂对人有害。后面地面会再漂洗三次。头两次是清水加滚轮漂洗，到了最后一次的时候，滚轮会收起，只有清水在地面上。这时候的水里已经没有残留的清洁剂了，就是我们进到排水口里面的时机。然后……”

　　棕蓝再次打断她：“还是不对，你想得太简单了。晚上，所有的装置都会折叠成平板会到墙上，根本就没有藏身之地。而且月龙锁门之前，他们会在整个房间里检查一遍。所有学员都必须按等级待在睡眠箱里。晚上关门前，所有睡眠箱都会被统一锁上。到了第二天月龙开门之后，才统一打开。如果有人要破坏门锁，就会发出噪声，立刻会被发现。我们根本就没办法在晚上去到睡眠箱外面。计划的第一步就无法实现。”

　　白果说：“这个睡眠箱是有钥匙的。”

　　棕蓝说：“钥匙？在哪里？”

　　白果说：“我阿叔就有。这个睡眠箱是设计给宠物人类的，基本上养人类的月龙都会有。有的人平时一直都被养在睡眠箱里，像坐牢一样，门是永远锁着的，只有月龙高兴的时候才会开门把人放出来一会儿。有的人能得到月龙一定的信任，可以在月龙家里自由走动，这时，睡眠箱就相当于是人类的卧室。人类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这时候就不需要锁门，所以，这种家庭的月龙会把要是放在门锁上，门锁就形同虚设，随时可以自由进出了。”

　　棕蓝问：“可是睡眠箱的门是遥控的，根本就没有用钥匙的地方。”

　　白果是：“是一片很小的金属，贴在睡眠箱的门上，门就不会锁了。我小叔有，而且不止一个。因为他只需要藏起来一个，然后被锁在睡眠箱里。等月龙看不到他，过来找他时，才能把他放出来。这样，月龙会以为钥匙遗失了。就会再放一个新的钥匙在上面。”

　　棕蓝点点头：“如此一来，睡眠箱的问题解决了，但是按你说的，排水口栅栏升起来的时候，也正是排水的时候。我们要跟水一起进入排水口里，那就相当于在水底，没有办法呼吸了。”

　　白果说：“这是最难的部分。要算准栅栏升起落下的时间和排水的全程时间。必须在栅栏落下前的最后一瞬间进入排水口，屏住呼吸，等水排完落下之后才能再次呼吸。这些晚上我仔细观察过睡眠箱旁边的排水口。从排水口关闭到水排完不到一分钟。”

　　棕蓝说：“一分钟不呼吸？我没有试过。”

　　白果说：“憋气是可以练习的，一般人只要练习的话，是可以做到的。”

　　棕蓝说：“太理想状态了。我们只能早跳不能晚跳。因为跳晚了，排水口降下去，出不去还是小事，被夹住的话，会被挤死。所以实际上，在水底的时间不像你想的那么短。太冒险了。”

　　白果说：“我有保障计划，我们每个人带一个气囊，里面充满气，在水下憋不住的时候，可以呼吸一口空气。”

　　棕蓝说：“听上去还行。但是要试一下那个气囊能支撑的时间。按进入排水口之后呢？”

　　白果说：“排水口有两个通路。一个通路是水，一个通路是固体垃圾。如果进错到固体垃圾通路，就会被一路送去高温压缩处理。所以，通路绝对不能进错。但是，水路里有警报设备。如果检测到水里有固体，比如你我，不仅会报警，同时还会封闭管路。我第一次就是遇到这个情况，所以被困在你旁边那个排水口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