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人类时代》猞猁咪

15、第14章

　　白果心里一紧。

　　在这个小月龙正把棕蓝拿在手里打量的时候，有其他月龙弯下身来，跟他说了什么。

　　小月龙举着棕蓝左右摇晃。月龙比人类体格粗壮很多，虽然小月龙比其他月龙要矮小，但是体型和力量跟人类相比，仍然是碾压的。

　　白果正担心棕蓝要被他摇散架，还好，另一个月龙接过被小月龙举着的棕蓝，重新放回了地上。

　　小月龙发出了一些嘈杂的叫声，一个月龙把几个一等学员往他面前推了推。白果看得清楚，其中就有卷卷。

　　卷卷眼睛闪亮，应该还踮了踮脚，因为她看着比平日里更高挑。她尽力想挤到最前面，就企图用胳膊架开身前的学员。

　　但她身前的学员是个肌肉发达的男学员，粗壮有力，显然是卷卷推不动的。卷卷在他背后的动作似乎也惹怒了他，他狠狠一抖肩膀，把卷卷往后撞了几步，反而离小月龙更远了。

　　他的动作引起了小月龙的注意，小月龙低下头凑近他，似乎在仔细打量他。

　　肌肉学员也感觉到了这种关注，连忙使出他的拿手好戏。摆足架势，扯开身上的学员袍，开始展示自己的肌肉线条。他先是正面，然后侧面，最后转身背对小月龙，意图展示自己背部的雄美肌肉。

　　变故就是在这一瞬间发生的。

　　小月龙突然发出了嘶吼声。拽着肌肉学员的一只胳膊把他甩了起来，然后又重重地摔在地上。连摔了几次之后，竟然两只手一起用力，硬生生地把肌肉学员的一只胳膊揪了下来。

　　血像喷泉一样喷得到处都是。喷在旁边月龙的身上，也喷到旁边学员的身上。

　　小月龙的狂暴举动发生得太快。以至于所有人和月龙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直到鲜血四溅，才有月龙去阻止小月龙。

　　离得最近的学员们也发生了尖叫声。一开始只是几个人在叫，后来越来越多的学员开始尖叫。

　　几百个人的尖叫声在房间里回荡回旋，白果只觉得这山呼海啸一样的声音快要把自己给逼疯了。好半天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嘴里也在发出骇人的尖叫。

　　一片混乱中，小月龙在四散奔逃的学员中，捏起了卷卷。他抚摸着她长长的卷发，上下打量着她。

　　卷卷拼命挣扎，惊恐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小月龙抬起拿着项圈的手，把项圈慢慢系在她纤细美丽的脖子上。

　　月龙们拥着小月龙匆匆离开了房间。大门关上，屋里只剩崩溃的学员。

　　被撕开的肌肉学员一动不动地趴在血泊里，毫无生气。学员们都尽量远离他，紧紧挤在墙边和角落，大声尖叫哭泣。有一些歇斯底里状若发狂，还有一些学员晕倒在原地，无人照顾。

　　棕蓝走了出来。他脸上和身上的白袍也都溅了血迹。先走到肌肉学员身边蹲下查看，片刻就离开了。然后走到一个晕倒的学员身边，摇晃他，叫着他的号牌，企图唤醒他。

　　一开始其他学员只顾自己尖叫恐惧，没有人有空闲去注意别人怎样。只有白果一直都关注着棕蓝。

　　此时她立刻跑到棕蓝身边，问他自己可以做什么。棕蓝低声对她说，拿一些水。

　　白果迅速地跑去拿了些水回来，棕蓝把水喷到晕倒的学员脸上。学员懵懂地醒过来，左右看看，回想起来刚才的场景，又开始尖叫。

　　棕蓝拍拍他，说事情已经过去了。然后就走向下一个晕倒的学员，重复刚才的动作。

　　慢慢地，有其他学员看到棕蓝正在做的事情，也收拾心情，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开始加入棕蓝，帮忙唤醒晕倒的学员，或者安抚那些精神崩溃的学员。

　　越来越多的学员开始做这些事情。房间里终于一点点安静下来，不再有尖叫声，取而代之的是低低的啜泣声。

　　棕蓝四下看看，所有需要照顾的学员身边都有人在照顾，他站起来，说：“大家听我说。”

　　他的声音并不太大，但是所有人都抬了头在看他。

　　棕蓝说：“刚才的一幕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都非常可怕。但是，虽然很难，请大家一定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大声尖叫或者奔跑，这样会被认定精神出了问题。月龙不会有耐心等大家平复，更不会冒着学员有潜在精神病可能以后会发作的风险。所以大喊大叫和歇斯底里，只会让大家立刻被淘汰。

　　他环视着学员们，继续说：“还有，虽然这件事打击很大，但是大家还是要尽力恢复正常的状态去吃饭，听课和运动。如果出现莫名消瘦、避人或者消极的状态，也有可能会被降级甚至是淘汰。”

　　一个学员问他：“7287号他……”

　　7287号是肌肉学员的编号。棕蓝说：“他已经死了，我已经查看过。”

　　学员们啜泣的声音瞬间变大了。

　　一个学员说：“3133号，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你不害怕吗？”

　　棕蓝说：“事情已经发生了，7287号死了还不够吗？如果大家继续这样下去，会有更多的人死。月龙是我们的主人，不是我们的朋友。他们不会管我们是害怕还是伤心。如果宠物不能取悦主人，那就连做宠物的资格也会失去。而且，”他垂下目光，“我很害怕，怕得要死。”

　　他的话残酷但是有效。啜泣声越来越小，陆续有些学员去洗脸，换衣服，收拾外表。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一模一样。

　　跟在棕蓝身边帮忙的白果，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这时候轻声说：“他们一定不会相信你也害怕。因为你表现得非常镇定和理性。但是我知道你是真的很害怕。因为从一开始到现在，你的手一直都在抖。”

　　棕蓝低头看自己的手。努力握拳又松开了几次，但是他的手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他放弃了努力，问：“卷卷呢？”

　　白果游目四顾，很快在一个没人的墙边发现了缩成一团的卷卷，她抱着膝盖，头深深地埋低，如果不是那一头特别的卷发，白果可能还要费些力气才能认出她。

　　棕蓝和白果在她身边坐下。白果搂住了卷卷的肩膀：“卷卷，我们在这里，别害怕。事情已经过去了。”

　　卷卷抬起头。她的脸上没有泪痕，整个脸青白，嘴唇毫无血色。她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就连牙齿都在打战，发出轻微的碰击声。她的白衣服上沾满了血，颈间的项圈更是刺目。

　　她似乎用了几秒钟才辨认出棕蓝和白果，在认出他们之后，她才终于哭了出来。她干涸的眼睛里突然蓄满泪水，泪水不是一行一行，而是像决堤一样猛地倾泻下来。她哭着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白果抱住她，直到她慢慢平静下来，才说：“来，我陪你，在月龙回来之前，先把自己整理好。”

　　卷卷在白果的陪伴下打理好自己，回来跟棕蓝他们一起坐着。几个人各怀心思，都默默无语。

　　门又打开了，开门的声音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学员们都不自觉地向后退去。

　　还好进来的并不是刚才的恶魔。学员间里那几个月龙带着人类服务者回来了。

　　一个月龙拽着地上7287号肌肉学员的脚，把尸体拖出了房间，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一个人类服务者捡起地上的胳膊，跟着月龙出去。

　　其他的人类服务者们一脸麻木地走过去，拿着各自的清洁用具，开始清理地上的血迹和其他地方的污迹。

　　一群人沉默地打扫，学员们沉默地观看。

　　在这样的一片沉默中，地上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洗漱间更衣室被换下的脏衣服也悉数都被收走，换上干净的衣服。

　　一切都恢复了常态，除了一个人，就此消失了。

　　最后，学员间里如常开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棕蓝的警告起了作用。学员们不管内心如何波澜起伏，表面还是跟平常一样的言行举止，不露出任何异样。

　　一切如常，平静得不可思议。白果简直都要怀疑有没有发生过那血腥的一幕了。

　　卷卷什么都没有吃。

　　她的未来已经注定，在这样一个暴戾的主人身边，她很快就会被撕碎。

　　她的眼泪已经不再流了，因为流泪并不能改变什么。她只是很疑惑：“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月龙？他是发疯了吗？为什么要杀人？”

　　棕蓝说：“因为那是个任性的月龙小孩。”

　　他的口气很笃定。

　　他继续说：“这应该是个地位非常高的月龙家庭。所以有特权让那个月龙小孩在新学员还没有上市的时候就自己先挑一个带走。一开始他看中了我，但是教养中心的月龙告诉他们，我已经早就被预订，不能选了。那个小月龙不肯放手，后来他父母把我从他手里抢了回去，教育他不可以。然后，他就发怒了。那时候不管他手边是谁，都会被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