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人类时代》猞猁咪

14、第13章

　　白果的话不管对卷卷还是棕蓝都是颠覆性的。他们可以安然接受自己宠物的身份，却从来一致默认那种被月龙充当食物的肉人不是人，而是一种跟人类外表一样，但其实并不是人类的动物。

　　卷卷说：“你胡说，大家都知道，肉人不是人。月龙对待肉人和对待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不然，我问你，怎么没看到月龙在吃学员？你不要撒谎了。”

　　对于外面世界的残酷，白果知道地比卷卷多太多了，有些是从前人的记录中得知，有些是阿叔告诉她的：“你是4069号，最后三位数字的意思，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这一天出生的第69个人。我问你，你知道在你之前，在你之后那些数字的人在哪里？”

　　她没等卷卷回答就直接说了：“你只是因为凑巧出生时的各项数据都比较符合月龙的预期，所以被送来学员间当宠物。其他那些没有选中的人，他们的去处就是成为肉人。你和肉人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出生后，你受到了教育，用正常自然的方法养大；而肉人只是被豢养，通过各种手段使他们在短期内就能长得形体更大，肉质更符合月龙的要求。”

　　卷卷还在挣扎：“不，不一样。既然出生时能被选中，就已经说明我是不同的。被选中的人都会被好好的对待，是月龙的朋友和伙伴。”

　　白果都要笑了：“你们都很怕被淘汰，但是你们也并不知道淘汰之后的学员去处吧？”

　　她用手指向学员间的大门：“如果你能从这个门出去，再从教养中心的这个楼里出去，你会发现楼群之外，还有一间独立的高屋。那间高屋就是淘汰学员的去处。他们被开膛破肚，浑身抹满盐和香料，悬挂在屋顶。月龙抽掉房间里所有的水气，用干燥的风时刻来吹拂这些空中的尸体。”她说，“等到过了一段时间，甚至几年，这些尸体就会变成月龙喜欢的干肉。它们会认为这种干肉比肉人的肉要别有一番滋味。”

　　卷卷堵住耳朵，一跃而起：“我不听你这些骗人的话，你们野生人就是嫉妒我们能有这么好的生活，所以你想尽办法来吓我，让我过得不安心，我才不会相信你。”

　　她转身走掉了。她不敢再听下去了，她一边在心里叫着这绝不是真的，一边又充满怀疑。

　　棕蓝看着卷卷的背影，半天才说：“你把她吓坏了。”

　　白果嘴硬：“谁叫她自我感觉这么良好，当个月龙的宠物还充满了自豪感，我就是看不过去。都说宠物人是人奸，真的很有道理。”说完，她想到了棕蓝，说，“除了你之外。”

　　棕蓝苦笑。白果说的事情，对他来说也是个巨大冲击。世界残酷的一面突然被揭开，卷卷选择逃避，他选择面对。他本能地认为白果说的是真的。

　　其实本来他自己也是想过这些的。充为食物的肉人，也有月龙愿意养大。养大的肉人，在体型上跟他们区别并不大，虽然肉人不会说话，行动也狂暴，但是确实是有血有肉的人，只是，仿佛是只有本能的人。

　　至于那些淘汰的学员，他早就从人类服务者身上猜到这种结局。每个被淘汰的学员被拖出去时，在场的人类服务者露出的表情，会让他知道，等待那些人的，一定是极为可怕的事情。

　　他有点担心卷卷受不了这样大的冲击，他在人群中找卷卷的背影。卷卷已经开始练舞。在知道了这些可怕的真相之后，她反而比往日练习得更加认真。

　　吃过午饭后，本来会有例行播放的影像，但是并没有播放。月龙们开始到处走动。学员们感到了一丝紧张气氛，纷纷在猜测今天会有什么特殊安排。有个人说可能是临时测试，也有人说可能是一次拍摄。

　　白果听到这些议论，大大地紧张起来，她是冒名进来的，潜伏在人堆里，倒也不显眼，但是如果要被录到影像上，外形和表演一定跟学员有天然的不同，如果是测试那就更糟糕了，她听小叔说过，每个学员都有一套完整的个人档案，他们从生下来开始，所有的身体数据和测试数据都有记录，每年也都会有单人的影像资料保存。如果是测试，那她的冒充就可以被一眼看出来。

　　她正在神魂不定，四处打量哪里可以暂时藏身，想着怎么蒙混过关。突然听棕蓝说：“不用紧张，不是他们猜的那样。”

　　白果说：“真的吗，还是你在安慰我？不要安慰我，如果被发现我只有死路一条，我要赶紧想想该怎么过这一关。”

　　棕蓝说：“放心吧，现在那几个月龙是在四处检查有没有地方不妥，这表现出他们对于即将来的人很紧张生怕出错。但是之前有过很多次拍摄和测试，都不见他们紧张过，所以这次来的一定是月龙里面的大人物，可能不是教养中心的月龙，而是外来的月龙，所以他们才如临大敌。”

　　白果想到棕蓝能听懂月龙的语言，对他们的行为模式和情绪都有感知，稍微放下心来，不禁又起了好奇：“月龙还有大人物？”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荒谬，不禁笑了：“也是，说起来教养中心的目的是培养宠物，本质上跟我们村子里饲养家禽家畜的人差不多。如果是村长过去看那些牲畜长得好不好，畜栏打扫得干不干净，他们一定也会紧张，在村长来之前再四处打量和收拾一下。”

　　说完立刻觉得大为不妥，连忙找补：“棕蓝，我不是说你是家禽家畜。我只是随口打个比方。”

　　棕蓝笑笑说：“不，我觉得你可能猜对了。而且你比喻得也没错，对于月龙来说，人类其实就是家禽家畜，只不过我们这种主要不是用于食用，而是充作宠物。”

　　两人随便正说着话，月龙走到学员堆里，轻轻拿起一个穿白色的学员，放到远侧，再回来拿一个穿黄色的学员，放在近侧。没有拿穿蓝色的学员。依次只拿了几个学员，所有人就都领会了月龙的意思。

　　多年下来，学员和月龙也是有默契的，立刻意识到，原来月龙是要让学员们按照等级颜色分开站，不要不分等级混在一起。于是学员们立刻自觉的按照等级分开，像睡眠箱的位置一样，按靠门远近依次是三等，二等，一等。

　　白果和棕蓝也只得分开。棕蓝说：“你找个高个子躲他后面，我猜的应该没错，会有月龙里的大人物过来看，小心不要节外生枝。”

　　白果应下，果然站在几个高大的男学员背后，只露出半张脸。

　　远远看到棕蓝也到了一等学员的位置站着。

　　所有穿灰袍的人类服务者也都在月龙的示意下，离开了房间。房间里只剩白色，黄色和蓝色衣服的学员们，按等级站好。

　　学员们站在原地左顾右盼，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有人在小声猜测，但他们生活单纯，猜来猜去无非还是那几样。

　　过了一会儿，月龙按了门边一个像铃一样的东西，发出一声响声。这个声音的意思就是让大家都安静。

　　于是学员间里顷刻鸦雀无声。不管作何猜测，马上就要揭晓。

　　门开了，七八个月龙走了进来，白果对于月龙的形貌并不敏感，看不出谁是谁，不过她看到最后面有阿叔跟着，知道其中一个月龙一定是阿叔的月龙，应该是教养中心身份最高的月龙之一。

　　这些月龙进来之后，跟学员间的三个月龙凑在一起，估计是在寒暄或者介绍。有眼尖的学员看到有个月龙拿出了一个象征预售的项圈交了过去。低声说：“原来是来提前预订的月龙！”

　　这句话像水里的涟漪一样，慢慢荡了开去。很快所有的学员都知道，突然出现的这些月龙，目的是提前预订学员。顿时，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

　　毕竟，大家都能想到，能提前预订学员的月龙本来就很少，一般也都是通过影像来挑选，可以在公开销售前就直接进来挑人的月龙，一定是有权势的月龙，权势代表着更好的生活，也代表着宠物更好的生活。

　　白果觉得挡在面前的几个男学员身体挺得更直了，把她遮挡得更加严实。心想这个机会对于三等和二等学员来说，更是珍贵，只要被看中，就可以凌驾于一等学员之上。

　　那几个月龙已经分开，应该是打算开始挑人了。但是无视前面人数众多的三等和二等学员那炯炯渴望的眼神，一群月龙直接向排在最后的一等学员走去。

　　没有机会的学员们发出了低低的吐气声。白果听在耳朵里，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她从一开始对这些宠物人抱着不屑的态度，到现在已经有点理解他们的心态。他们在这样竞争的环境里长大，思想又极其单纯，一心只想攀附上最有权势条件最好的月龙。虽然荒谬，但也是必然的结果。

　　现在已经没有威胁了，不用再躲，白果探出头去看那些月龙要怎么挑人。

　　发现在最前面那个手里握着项圈的月龙个子很小。一般的月龙高度都在三米左右。这个月龙只有两米出头。这个小月龙走到一等学员区，左看看右看看，竟然来到了棕蓝的面前。一把就把棕蓝举了起来，在眼前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