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人类时代》猞猁咪

10、第9章

　　4069号在一边看着棕蓝和白果有说有笑，明知道他们是在讨论些关于影像的话，但看到他们亲密，心里还是有点不快。

　　她也有几次想要加入讨论，只是她本来就对这些植物花草毫无兴趣，既不能像白果那样侃侃而谈，也做不出棕蓝那样发自内心兴趣满满的样子。实在插不进嘴，渐渐就被排除在那两人之外。

　　她觉得无趣，起身去运动区自己练习形体。却难以像往日一样精力集中，思维和目光总会不自觉地飘到棕蓝和白果那里去。

　　她仔细打量白果，在记忆中仔细搜寻关于她的一切，却一无所得。

　　虽然学员间里人数众多，并不可能跟所有人都熟悉，但是好歹在同一间屋子里共同生活十八年，再怎样不起眼的人，都会有点模糊印象，而她对白果，真的毫无印象。

　　她想了又想，叫住身边的几个学员，问他们是否跟那女孩相熟。但是问了好几个人，都摇头说对这个女孩没有印象。

　　这就有点奇怪了。

　　她想，好容易下定决心，鼓起勇气接近3133号，没想到突然出现一个神秘的女孩，一下子就跟3133号很是亲密。不能什么都不做，那就，先跟那个女孩做朋友吧。

　　棕蓝和白果聊得忘我，完全留意不到时间流逝。直到4069号过来找他们：“喂，你们俩不饿吗？要吃午饭了，不知道今天的菜是什么？”

　　虽然这不是一个很好的话题，但还是成功地分开了一直沉浸在彼此世界里的棕蓝和白果。4069号努力想找一些话题来说，无非是某个学员最近长高了很多，某个学员明明很瘦，却在积极减肥。

　　到了饭点，人类服务者们把一车一车的食物推进来，开始按等级分发。学员们也自觉按照等级分开排队，准备领取食物。

　　空气里有浓香的肉味飘来，白果翕动了一下鼻子。

　　对野生人来说，吃肉是很难得的事情。

　　保护区里的野生人也会驯养一些家禽家畜，但是通常都是用来产蛋产奶。野生人经常自己都吃不饱，可谓是从嘴里省下口粮来饲养，自然舍不得杀掉。

　　村子里的男人们偶尔也会结成一二十人的队伍去打猎。但是保护区的面积相对于里面居住的人数来说，并不是太大。多年下来，猎物越来越少，一部分原因是被无数次的狩猎消耗得差不多；另一部分原因则是保护区的人类不断砍树造田，树林面积越来越小，很多野生动物离开了保护区，去其他地方讨生活去了。即使有一点收获，经过很多人平分后，也只能分到一点点。

　　但是这么香的肉只有一等学员能吃到。三等学员只有干干的杂烩饼吃。

　　不过杂烩饼对于白果来说，也是很宝贵的食物了，她既满足又期待地拿了一份。正准备大吃一顿，看到4069号在冲她招手。

　　她带着自己的餐盘到4069号和3133号身边。他们的盘子里琳琅满目，有一大块肉扒，肥瘦相间，上面浇着浓稠的调味汁，一碟碧绿精致的蔬菜，一碟切块的各色水果，还有一碗汤，一碗米饭。再看看自己的盘子里，只有孤零零的一大块饼。

　　白果忍不住想起，来之前阿叔跟她说过，学员间的等级制度，会让学员们充满自觉自愿的竞争，很难建立真正的朋友关系。因为各个等级的区别待遇太严重，很容易心理失衡。——果然如此。

　　4069号把自己的餐盘摆到白果面前：“只吃饼没有什么味道。来，9085号，这块肉给你吃。”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盘子里的肉夹到白果的盘子里。

　　白果看到一大块肉从天而降，受宠若惊，连忙推拒：“不用不用，杂烩饼已经很好很好了，我平常很难吃到这么好的食物。我不用吃肉，你吃吧。”

　　4069号说：“我正在控制体重和围度，不能吃肉，你帮我吃了吧，不然多浪费。”

　　她容貌美丽，笑容亲切，又这么温柔大方，瞬间就赢得了白果的心。白果说：“啊，这怎么行……”

　　4069号说：“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白果充满感激，仔细吃完有生以来最好的一顿饭。一点都没剩下。

　　4069号看她吃完，才笑着问她：“你不是这房间里的学员吧。”

　　她的口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如果是这顿饭之前，白果可能还会继续抵赖搪塞，说只是因为4069号不记得她。但是这顿饭之后，她已经认为4069号是全天下最好最温柔最大方的人。虽然不能透露全部的秘密，但是她还是承认她是刚被送入房间的野生人。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果。”

　　4069号的反应跟棕蓝之前很像：“真羡慕你有一个名字，我只有代号。”

　　“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棕蓝，”白果指了指棕蓝说，“我可以给你也起个名字吗？”

　　“那再好不过了。”

　　白果想了想：“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好看的头发，卷卷的，那我就叫你卷卷吧。”

　　“卷卷，卷卷，”4069号在嘴里默念，嘴角忍不住上扬起美丽的弧度，“我喜欢这个名字，属于我自己的名字，谢谢你，白果。”

　　两个女孩子紧紧地拉着手，就像已经做了多年的好朋友。

　　棕蓝在旁边一直都没有多说什么。他心里微微觉得有点不妥，毕竟白果进来找他是冒了生命危险，他觉得不应该如此轻易地就告诉别人。

　　说开了之后，三个人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

　　卷卷以为白果是被月龙抓住的野生人，在收养之前先送进来学习。这样一想，白果跟棕蓝绝无可能，也就跟自己毫无冲突。顿时对她消除了所有敌意，热情地跟她介绍学员间里的各项设施和用法，还教她打扮穿衣，帮她参谋以后要集中精力发展什么样的才艺。

　　白果这才知道，虽然学员们被好吃好喝地豢养着，但也并不轻松。

　　因为沉重的等级压力，每个人都要严格管理自己的体型体态，让自己时刻保持在最好的状态。除了外表，还要另辟蹊径发展自己的特长，以迎合不同月龙的需求。

　　学员间里那些影像给他们指明了方向。

　　有的月龙以打扮自己的人类为乐，热衷于换装游戏。所以就有人专攻各式服装的设计制作和配色穿搭。

　　有的月龙喜欢看表演，就有人专攻歌唱、舞蹈和杂技。

　　有的月龙喜欢追求手感，就有人专攻把自己养成一个手感柔软的胖子，或者专攻肌肉训练，让自己变成充满弹性的肌肉人。

　　虽然衣食无忧，但是学员们却一直忙忙碌碌，并不敢稍有懈怠。

　　作为一个野生人，对宠物人都会有天然的不屑。但是看了这么多，白果心里想：这也是一种辛苦。辛苦觅食劳作养活自己是辛苦，辛苦保养运动取悦月龙也是辛苦。说到底，都是谋生，大家也没有什么不同。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晚上，自由活动之后，墙上扁平收起的睡眠箱自动张开，重新变成箱状，门自动弹开，灯光也熄灭了一半。

　　棕蓝提醒白果说：“到睡觉时间了。男女的睡眠箱分别在左右两边。三等学员的床铺是三层的，第一层空间最大，第三层空间最小，不仅爬上爬下不方便，连坐起来的高度都不够。所以人人都想去抢第一层的位置，有时候也会有小的争斗。女孩还好。就算动手也就是推搡几下。你要小心不要挤在前面，让人误会你要去抢第一层。等多数人都已经选好床位之后，你再随便找一间进去吧。”

　　白果点点头，问：“进屋之后，会立刻关灯吗？”

　　棕蓝说：“对，所有人进屋之后，月龙会检查一遍，然后就会关灯。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起床时间才会再次开灯。但是灯开了，睡眠箱的门也是关闭的，要等月龙来了之后才能离开睡眠箱。”

　　白果又问：“那你们一等学员一个人住一间，也是每天自己随便挑选位置吗？”

　　棕蓝摇头：“不是，一等学员的睡眠箱位置跟学员编号是固定的，按名次排。二等和三等的不分。”

　　白果好奇：“只有一等学员需要一一对应？这又是为什么？在睡眠箱里睡觉，其实位置是靠中间一点，还是靠墙一点，感觉都一样，也没有什么奖励作用。”

　　棕蓝说：“这是为了保持每个人的竞争意识啊。二等和三等学员本身，每天都会被一等学员的食物和睡眠箱条件刺激，自然而然就会激发出竞争意识，会努力照月龙希望的样子去学习或者锻炼什么的。但是一等学员有三十个，每天吃一样的饭菜，住一样的睡眠箱，受到同样的优待，如果没有更高的目标，就很容易懈怠。所以按名次来排位置，是给一等学员紧迫感和竞争意识的好办法。你想啊，每次测试都会有等级调整和名次调整。最靠近二等睡眠箱位置的一等学员，是最有危机感的，而其他的一等学员也会暗中观察排在自己前面的人，思考自己在哪些方面可以加强，能超过他们，把自己的位置再往前挪一挪。”

　　白果恍然大悟：“那这里最没有动力的应该就是你和卷卷了。你们分别是男女的第一名。”

　　棕蓝说：“我的位置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变过。但是卷卷的位置经常变。”他沉默了一会儿，“卷卷非常努力，你注意到她的头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