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饮醉千秋》夜来双月满

66、断雨残云千里隔，故人相见益神伤。

　　晟光的光晕打在钟素秋侧脸之上，暖暖的感觉自心而来。
　　钟素秋甜甜动了动唇角，拧了拧眉心，睁了眼。
　　素净的罗帐映入眼底，钟素秋身体一僵，连带眼神都一愣，她这是在自己的房中？
　　想到这里，钟素秋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娇额。用另一只手半支起了身子。视线落在了空荡荡的窗户内。
　　阳光洒了一地的暖黄，微漾的树梢在窗户前轻轻摇动。
　　钟素秋动了下有些发干的唇角，她记得，她与陶醉用过晚食后，返程时，是陶醉背她回来的。之后……
　　“陶醉，不要走，不要走……”
　　声音的碎章渐现脑海，让钟素秋的心脏扑通扑通的一下下跳动着。她记得，她好像要去寻找什么，然，未得其果后的她那痛悔的感觉直到现在都钟素秋尤感真实。
　　钟素秋迫使自己更加深入的想了想当时的场景……
　　忽的，一幕幕春光作现，让钟素秋登时脸颊涨红起来。
　　钟素秋忙伸开双手捂上了脸。眼底爬上了不可置信的神色。那□□的女子，是她自己？？
　　“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梦？”钟素秋有那么刹那怀疑过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春梦，这样的假设无疑让钟素秋更加脸红心跳起来。可脑海中带给她的那般欺身之痛，这让钟素秋又倍感真实。
　　敲门声响起。
　　“素秋，可醒了？”
　　隔着门，是陶醉的声音。
　　钟素秋匆忙间收了心思，她忙踏上了鞋，简单理了下衣衫，把门打了开来。她的举止看起来依然落落大方而不失优雅。
　　开门后，陶醉盯了盯钟素秋脸颊后，那含笑的眼底划过一丝担忧。陶醉忽的抬起一只手，覆上钟素秋的额头。
　　这让钟素秋反而一愣，“怎么了？”
　　陶醉轻轻的将双手放到钟素秋肩头，又缓缓滑到了手臂，陶醉低眸看着她，温柔道：“看你脸色绯红，以为你发了烧。”
　　钟素秋羌尔一笑，她做出了然的点了点头，含笑着低了头去，“突见你如此关心我，我倒显得受宠若惊了。”钟素秋轻笑着，扭了身，转到了屋里。
　　陶醉抬脚也迈进了门槛，他眼角是浓浓的笑意。
　　陶醉跟在钟素秋身后，等钟素秋停下了脚步，陶醉忽的从后拥住了她，“那我以后可得再多关心你一点了。”
　　陶醉的话轻轻地，柔柔地，在钟素秋耳畔轻轻说着，温热的气流不禁让钟素秋耳后一痒，让她的笑声更加好看了起来。
　　陶醉环着钟素秋，又在她发髻上落下轻轻一吻。这才缓声道：“刚见你还未起，又怕你饿着，便想着先让你起来吃些东西再让你继续睡会儿的。”
　　钟素秋嫣然一笑，她倚在陶醉怀中，嬉笑道：“瞧你说的，我哪儿有那么贪睡呀？”
　　“嗯。”陶醉一副明白的重重点了点头，他眼眸微低，瞧着钟素秋，他抱着她，轻声问：“那你刚才在干嘛呢？怎么弄得一脸通红通红的？”
　　“我……”钟素秋刚想说些什么，可她却也不确定陶醉到底知不知道她要说的事情，或者说，她想说的连她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钟素秋眼眸垂了下来，刚稍降温的脸颊又红了几分，她支吾道：“昨天……好像是你送我回来的？”
　　“嗯。”陶醉从后拥着她的手环的紧了些，他点头。
　　钟素秋眼眸依然垂着，她又问：“嗯……那昨天……应该也是你把我抱进屋放在床上的吧？”
　　陶醉依旧拥着她，嗅着她身上独有的味道。“嗯。”陶醉点头，淡淡应着。眼底却不经意间划过一丝情绪。
　　钟素秋头低的更低，她不禁单手扶向耳后，呢喃问道：“那昨天……我们……我们回来后可还有……别的活动？”
　　陶醉似乎有些明白钟素秋想问什么，他低低笑出了声，“嗯……算有吧。”
　　钟素秋神情一怔，算有吧？难道昨晚都是真的？她和陶醉……？
　　钟素秋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虽然钟素秋心中其实是有小小的欢喜。可一瞬间的心喜后伴随而来的示一连串的疑问，而最让她疑惑地便是：若这真的是真实发生过的，那昨晚并没有饮酒她，为什么记忆会是碎的？？
　　“在想什么？”陶醉轻声问。不知什么时候，陶醉已经转回钟素秋面前，他捏了捏钟素秋的鼻头。
　　钟素秋一懵，她忙低下了头去掩饰眼中的羞涩。
　　“昨天把你放到床榻之后，看你睡得不怎么安稳，我便留下来陪了陪你。”
　　钟素秋听后猛然一愣，陶醉的语气温柔到像是昨晚记忆里的他。“只是陪……陪我？”钟素秋问。
　　陶醉迟疑了片刻，他眼底含着笑意，点了点头。
　　顿然间，钟素秋脸颊红到了耳朵根上，她忙低下了头去，“我……我去拿包袱，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陶醉见钟素秋的模样，不禁笑的宠溺又爱怜，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钟素秋仓皇而逃，便也作罢了。
　　一盏茶后，马车内，钟素秋想到方才的事情，她双手捂了捂脸，轻拍了自己两下脸颊，对自己摇了两下头。后又对马车外唤道：“陶醉？”
　　马车还在施行，在前面驾车的正是陶醉本人，他转身掀起轿帘，问：“素秋，怎么了？”
　　“我们此行路上可经过京城的西市？”
　　陶醉眼眸微转，顿了下，点头道：“经过。”陶醉瞧着钟素秋，又问道：“可是临别时想去见见巧燕那姑娘？”
　　钟素秋抿着笑意点了点头。“毕竟我二人姐妹一场，之前因为赶着路程便也消了去见她的打算，而如今也没了什么燃眉之急的事情，如果顺路我便想去见见她。”
　　陶醉的眼底溢着温柔之色，他轻声道：“那你坐稳些，路上可能有些颠簸。”陶醉说着，放下了轿帘。
　　马车渐行而远，在下个转角处，马车忽的折回到了另一条街道之上，
　　不多时，马蹄在一家挂着醒目“药”字旗帆的商户前哒哒停了下来。
　　陶醉从马车上翻身而下，歪身轻撩起轿帘，道：“素秋，这边有户马家药铺，应该就是这里了。”
　　钟素秋闻之，驱身向外探去，眼前是一家规整的商户小店，那雕刻着花纹的牌匾上写着硕大的“马家药铺”四个字。店门前清扫的很是干净，偶尔有一两个人手里掕着药材从里面走出来。
　　钟素秋垂了眸，从轿内缓身出了来，
　　陶醉扶着她下了马车，便听钟素秋道：“我记得巧燕曾在书信中提到他们住在京城西市，我们不如先进去看看？”
　　陶醉颔首，他半拥着钟素秋，朝那店铺内走了去。
　　刚进铺子，便听得巧燕的声音，她翻看着药橱，口中对旁边的一男子喊道：“唉子才，咱们家当归是不是快卖完了？”
　　那男子低头专心研磨着药材，他答了一句，“应该是吧，回头我再去采一点回来。”马子才边磨着药材边咧嘴笑了开来，“自从咱们来京城后，这生意可比我跟我老爹在崂山那里好的太多了，巧燕，这还多亏了有你。”
　　“这啊可还都是跟我家小姐学的呢，你别看我家小姐整天忙在后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照顾着安家那贼小子。其实安家的生计全都是靠她一人撑着，咦，可就算这样，那些街坊邻居还是觉得我家小姐是吃人的妖精变得，竟然还有人说花姑子是被我家小姐吞入腹中，强占安幼舆正妻的谣言。反正好人全让那安幼舆做了去。”
　　不经意听到的陶醉不由得将负在背后的那只手攥紧了些，就连他那半拥着钟素秋的手，也稍往自己怀中拢了拢。
　　而钟素秋则笑着淡然摇了摇头，她更感动的，其实是巧燕一直把她记在心里。
　　马子才好像还想说什么，
　　却见巧燕一转身，便看到了从门外走进的二人，巧燕错愕了一刹，忙迎了上去，“小……小姐？？！”
　　闻之，马子才也猛然抬了头，忙喜道：“钟小姐？？陶公子？？！”马子才咧着嘴放下了手中的活儿。也随着巧燕迎了上去。
　　巧燕跑到钟素秋面前，抱住了钟素秋，唔叽道：“小姐，见到你实在太好了！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傻丫头。”钟素秋回抱着她，轻拍了拍巧燕的脊背。
　　马子才憨气的挠了挠头，“陶公子，你们来怎么也没个信儿，我好去城外迎你们呐。幼舆呢？还有安婆婆他们都好吗？”
　　陶醉颔了下首，“他们很好，你莫挂心，此次而来，我们也是身有要事才途经此地，现下事已了解，便携素秋一同来看望你们。”
　　马子才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忙拍手道：“啊对了，我还正愁巧燕的聘礼怎么送去崂山呢，当时巧燕与我走的急，我也没个什么带在身上，现下你们来了，便可一并带回了。”
　　“聘礼？”钟素秋淡淡一问。
　　马子才忙点头，道：“虽然我与巧燕拜了天地，但我想我也绝不能亏待了巧燕，这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马子才嘿嘿挠了挠头，又道：“你们放心，这聘礼不重，只是个小盒子，带着很方便的，但这里面的东西可是我们马家千金不换的东西。”
　　马子才说着，沏了些茶水给他们，然后他又将铺子关了起来，挂出来“暂营”的牌子，道：“你们等会儿我，我这便回家取来。”
　　隔着窗，见马子才模糊的身影走远了去。
　　陶醉有意无意的将视线落在钟素秋的身上。
　　此时的钟素秋拉着巧燕，打趣道：“看来，马子才对你还是蛮好的。”
　　巧燕娇笑，悄声嗔道：“小姐，你别忙说我，你什么时候和陶公子……嘻嘻嘻嘻嘻……”巧燕的话没有说下去，只是悄声乐了起来，
　　钟素秋脸一红，偷瞄了眼陶醉，见陶醉也盯着自己，忙把视线移开了去。“傻丫头，天天就想些有的没的。”
　　“我可不是傻丫头。”巧燕悄声说着，“我可看得出来，现在人家陶公子心思可全在小姐你一个人身上呢。你看他刚才半拥你的样子，就怕你有个磕着碰着的，就连现在他都会时不时朝小姐你看去，”
　　听巧燕这么说着，钟素秋的脸不禁又红了几分。
　　巧燕凑近钟素秋耳畔，乐问道：“小姐，我是不是该改口叫姑爷了？”
　　“傻丫头，你休要瞎说。”钟素秋又羞又恼轻斥了声。随后她又低声解释道：“现在我还是名义上的安夫人，我的名声倒不打紧，但……”钟素秋瞅了眼陶醉。“我并不想陶醉因为我而受什么牵连。”
　　“小姐，你就是这样，总是为别人想这想那的，什么时候替自己想想啊。”巧燕不免感叹了句。
　　此时，店门被推开，马子才擦着汗赶了来。“可算是拿来了。唔，累死我了。”
　　“马子才。”巧燕上前打量一番。“你怎么弄的全身上下都是泥啊？？”
　　马子才憨笑了两声，把原本脏的脸擦的更脏了。“这还不是因为咱们搬到京城后，这个东西就被我爹埋到了树下，我那老爹就怕谁给偷了去，我这可是挖了好久才挖出来。我爹说了，以后我娶娘子了，就把这个当做聘礼送给人家。”马子才说着，拍了拍锦盒上的土，走到钟素秋面前，递给了她：“钟小姐，这个你可一定要收下。”
　　钟素秋闻言，接过，将那锦盒打来开来。里面是一根全身透绿的参。
　　马子才解释道：“这个是一年鬼节时，在我娘坟头长出的一颗怪参，我娘生前尝尽了百草，救了不少人，我爹说，这是我娘积德积来的，可能是那些被救治者的亲朋鬼友帮他们还愿的呢。”
　　巧燕瞅了瞅锦盒里的东西，道：“那这个参是用来治什么的？”
　　马子才挠了挠头，“这个……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陶醉走了上去，将那参从锦盒拿了出来，他拿在了手里，细看了一番，“全身森绿，透着阴灵之气，这个参可能有聚灵的作用。”陶醉说着，又将那参放了回去。
　　马子才和巧燕互看了一眼，马子才问道：“我和我爹还以为是什么宝物呢，陶公子，这个应该不算是什么邪物吧？”见陶醉摇首，马子才才舒了眉，喜道：“反正我也拿来了，钟小姐就把它收下吧，回头我看看家中还有无其他稀罕物，再拿来当做聘礼。”
　　钟素秋嫣然一笑，她摇头，将锦盒合了上，“方才闻你言这物对马家是千金不换，而巧燕对于我亦是如此，所以这聘礼之事便就此作罢了，只要你记得今后莫要做那负心薄幸之人便好。”
　　钟素秋说着，笑吟吟的上前拉过巧燕，“巧燕，此次而来，我也留不得多时，如今见你幸福安好，我也可安心赶程了。”
　　巧燕红了眼睛，“小姐，你真的不多留一会吗？”
　　钟素秋柔柔摇了下头，“我与陶醉还有其他事情，所以待不得多时。”
　　巧燕抿了下唇，忙道：“那我送送小姐。”
　　钟素秋点头，和陶醉向马子才辞了行，拉着巧燕缓出了铺子。
　　马子才则留下看守着店铺，他将“暂营”的牌子取了下来，重新研磨起了他的药材来。
　　没多时，钟素秋和巧燕来至马车旁，简单叙聊了几句，便见巧燕帮钟素秋将那锦盒暂拿在了手里，待陶醉将钟素秋扶上了马车，轿帘垂下。
　　巧燕走到了陶醉面前，将锦盒递给了他。“陶公子，你以后可要好生照顾我家小姐。”
　　“嗯。”陶醉将那锦盒接了过来放进了马车里，他翻身坐到了驾车的位置上，拉起缰绳，却在临别之时，陶醉眼眉带笑的对巧燕道：“巧燕姑娘，还有一事，”
　　巧燕走近了几步，附耳。
　　陶醉压低了是声音，声音中带着笑意。“的确是该改口了。”
　　“啊？？”巧燕一时错愣，再抬眼间，见着那马车渐渐远去，已经走出了好一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