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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

  •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夜,又一次来临,树影在月光的清辉下更显得苍凉。
      一间酒家,只见一个戴着斗笠的人进了来,手里拎着什么,被粗布包裹着,看不清真切,只觉应该是有些分量的。那人头微低着,穿着一身青灰色长衫,腰系爪印宽带。他走到掌柜前,拿出一锭银子,摆在柜桌上,沉着嗓音道:“要你做一件事。”
      那掌柜拨弄着算盘,见银子落桌上的声音,他手停在了半空,抬头看向斗笠男子。掌柜约莫三十岁左右,身材矮小,一身麻衣。脸窄耳短。掌柜盯着斗笠男,伸手试探性的摸索过柜桌上的银子,触感和重量让掌柜对银两的真假心里有了八九分数,他问:“客官,您需要些什么……”
      “酒。”斗笠男声调显得不羁。“要浓度高点的。”
      “哎好嘞!”掌柜的准备吩咐人下去打,便听那斗笠男又道。
      “不是给我。”
      掌柜一愣,挠了挠头,有些不明。
      那斗笠男将手中包着的东西扔到柜桌上,“这是酒钱和酬劳。”
      掌柜两眼一亮,不确信的将视线移到粗布包裹上,伸着颤抖的手打算解开。
      “这可不是白给的。”斗笠男一手捂住了粗布包裹的解口处。“如果办不成,或者失败,可不单单是得不到银子这么简单。”
      “那……还有什么?”掌柜惨白着脸问。
      只听那人隐约一嘲。“你的精气。”
      “精……精气……?”这自古都是听闻说书的说那妖怪才吸这东西,不会……这眼前的人是……是个……?!想到此处,掌柜脸一阵儿煞白,带这些害怕的道:“我……我不做了……!不做不做……!”掌柜的身形渐低,欲往柜底里钻。
      那斗笠男向掌柜的领口伸手一抓,把他弯曲的膝盖提直起来,斗笠男往回一扯,那掌柜男便离那斗笠男更近。
      掌柜的看清眼前人的模样,他相貌端正,眼眸的中心却隐约看的到微红色。
      斗笠男字字清晰的从口中说道:“我来,不是给你选择!如果你不肯,我保证,你会比完不成死的更惨!”
      那人抖着身子,双手微曲着举过头顶,做出服降的动作,颤巍巍的道:“好好……好,大侠饶命,我都照做,都照做!”
      斗笠男在掌柜耳边详说一番,嘴角微勾,松了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藏东西,在空中用指腹搓了几下,才放了下来,转身出了酒家,留那掌柜瞠目望着柜桌上被粗布裹着的沉甸甸银两。
      亭中,陶醉的目光越过墙沿,望向漆黑而无光的天尽头。他抬起手中的酒坛子,仰头灌入一口。无力的将酒坛子放在亭中长凳上,他暗呼一气,像是想把脑中杂乱的情绪统统挥走。思结成网,一层一层,困得他没有力气挣脱。
      “为什么?为什么你都再没有来看过我呢?”
      “陶公子,你……能不能……”
      “我真心所属的,不是安公子,而是陶醉,陶公子。”
      那一天,他也是在亭子里喝着闷酒。陶醉心中一乱,又仰头灌入了一口苦酒。然而思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敲击着他的回忆。
      “既然,我已经清楚地知道了你的一切,你的心里,就不再有重担。我心甘情愿的跟随你。希望你可以淡然地接受我。”
      “可是,我不在乎你是人还是精。”
      陶醉重重的将酒坛摁在长凳上,眼眸中,多了层水雾。
      “好!我跟你一起走!不管天涯海角,我都会跟随你。”
      “我别无他求,我只希望,你能敞开心胸接纳我。”
      “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与你无关。”
      “不!你不能这么走!你必须要带我一起离开这儿。不要走……”
      没错,他一次一次拒绝她,可是她,她为什么还要死守着心中的那份不可能!为什么!如果……真的能不管不顾,如果……真的毫无所求,如果……真的都与我无关,如果可以……。
      陶醉猛然仰头,灌入肚中的酒有些冷,让他不觉倒吸着气。
      “我……曾一次次恳求你带我走,一次次祈盼你肯对我超开心熊。在湖畔,我问你,为什么你都不来看看我,那个时候,你跟我说,你对我只有感恩之情。那日,我与幼舆准备离开崂山县,我问你“陶公子,你能不能……”,你跟我说,你还有他事,所以你不能……。我当着我爹,安幼舆,所有人的面向你坦露心迹,你则是未言片语就匆忙逃离。我说,我根本不在乎你是人是精,你又让我必须在乎!那个雪夜,我想你带我一起走,无论天涯海角,我都愿意跟随你,你又说,只让我记得你……。相比而言,你知道那个人爱野姜花香,你便记在心上。也可能……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就单这一点,我心里,就已经感觉得出来,到底……谁才在你心上。”
      “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听到那个人将我留下时,却也未出一言一声?我留下,是你真实的想法,还是想遂了她的心愿?”
      陶醉望着天际,他扪心自问,是自己真实的想法,还是……只是想遂了花姑子的心愿?陶醉垂头,他不知道,或者,两者都有?当年花姑子将小葵交托给陶醉之时,曾跟陶醉解释过,有一道仙托梦与她,说钟素秋最好莫离崂山县太远,倘若玄机重现,恐有一日,会有不详之预。
      陶醉缓了缓情绪,他抬起酒坛子,喝了好大几口,
      “哎陶兄弟,哎……哎呀你这个竹妖啊,居然躲在这儿,偷偷的喝酒!也不告诉我!你太不够意思了吧?”燕天翔闻着酒味,寻了过来,见着陶醉,忙道。
      “你!你……”陶醉本平静些的心绪又被燕天翔搅浑了起来,他指着燕天翔,模样有些冲。
      这个陶醉,还长脾气了?燕天翔瞪着眼睛去看陶醉,口中微嘘道。
      陶醉指着燕天翔,气恼道:“如果你再跟我说一个妖字,我就跟你不客气了!”
      “呦……呦呦呦……”燕天翔呵嘘着,“啊?!你不喜欢人家喊你妖啊?”燕天翔来了趣,插着腰挑衅道:“那我就偏偏的要喊!妖……妖……妖……妖!妖妖妖妖妖……妖!”燕天翔说着起劲儿,还把头晃来晃去,甚至最后编唱了起来。
      陶醉眉心越蹙越深,陶醉指着燕天翔,心中一愤,将手中的酒坛砸向了燕天翔。
      燕天翔见招左肩一侧,“啊!酒嗳!”一个翻身,酒坛抱怀,落了地,指着怀中的酒坛,一副心疼道:“兄弟,这是酒啊!你怎么这么随便糟蹋酒啊!”说着,燕天翔仰头就吃了一口。
      陶醉不愿去看他,别过了脸,低了眸,低了身,缓身坐在亭中的长凳处,背靠着亭柱,一直脚曲在凳身上,同侧的手顺势搭放在上面。神色低落。
      “兄弟啊!”燕天翔想说着什么,一手将酒坛抱在腰间,一边道:“你不开心,也不能糟蹋这么好的酒啊!”
      陶醉不答。思着什么。
      燕天翔又道:“哎呀你不是常说嘛!这世上有许多妖精的心地,比这人的心地都要好啊!”
      陶醉依旧未答。
      燕天翔干脆走到陶醉前,坐在了长凳上,“你怎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了!这么在乎妖精的身份?”
      陶醉把头撇到了别处,未语。
      “哎呀兄弟!你都不像你呀!”燕天翔欷歔道,“先不说别的,刚才你不还和那钟姑娘躺一起嘛,这会儿怎么又介意起妖精的身份了?这这这……”
      “我是妖!我不是人!”陶醉说话的语气和情绪有些不像他想象的控制那么好。“你明明知道,我们两是不会成为一对的。”陶醉将曲着的退放了下来,转到另一边坐着。
      燕天翔咀嚼了一番陶醉这番话,像是发现了什么,也转了身,朝另一边坐了去,笑着道“兄弟!你终于承认,这么多年来过去,你对钟姑娘还是有情的?”
      “我……”陶醉习惯性的想找些什么理由解释。
      “别我了!没有什么不好说的!”燕天翔一副理解的摇了下手。又道:“别说你了,就说我吧。如果钟姑娘靠我身上,我也受不了。更何况是你呀?”
      陶醉忙着解释:“我与钟姑娘清清白白,道长莫要污蔑了她的声誉,钟姑娘她……只是喝了点酒,有些……喝醉罢了。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燕天翔先是瞪大了眼睛,原来他以为这竹妖想通了,弄了半天,还是闷葫芦一样,道“先不说别的,这以前,我也不赞成人和妖在一起,可这么多年了,人家钟姑娘一直等着,盼着。连我这修道的人都被感动了,你说你要对钟姑娘没那情谊倒也罢了,可你这个一根肠子通底的愣竹子不是啊,就怎么死守着这人妖殊途的界限不肯迈步呀!”
      陶醉望着夜色沉沉,望着地上一潭月光,这,仿若是黑夜中唯一的一点光束,让人忍不住想把这一束光亮护到破晓。“不管有情没情,人妖相恋本来就是不对的。无论我离开或留下,我都没有办法断了钟姑娘对我的眷恋……”
      “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个好妖!”燕天翔赞嘘道。
      “好妖?”陶醉笑的讽刺又苦涩,“我是什么好妖啊!我不能够将杀害傅氏的疑凶擒获,为傅氏还一个公道。又不得不的,一次次拒绝钟姑娘,惹得她伤心。”
      燕天翔叹息一声,望着夜色,道:“我原来一直以为啊,这做人才有烦恼,没想到成了妖也这么多的烦恼!罢了!那今夜,我们就与酒相交,一醉解千愁!”燕天翔抬起酒坛,往口中灌入一大口,“来!”燕天翔将酒坛递到陶醉面前,见陶醉看向自己,燕天翔道“喝酒啊!”
      陶醉将视线移到酒坛上,一手扬起,也吃了一口下肚。
      燕天翔笑着,接过酒坛,又灌入一口。
      两人这样交替着饮着,仿若时间的齿轮,交替昼夜,每一天,都是一样的黑天和白夜,可只有那些经历过一番愁苦悲欢,人间离合的人,方才能真切的感受到其所不同。
      夜沉如墨,亦觉无风,树影低垂,薄云淡飘。
      一抹黑影半伏在地,单膝跪地,道:“是属下的失职!”说着,低下了头去。
      “人找到了吗?”声音沉沉,带着孤傲。
      “属下……属下还没找到!”低头的人道。
      站立的人转身,一身青灰色长衫,他面貌端正,声音却孤傲的非常。“连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何用?!”
      低着头的人身形一颤,“您且恕罪,那晚您命我去看守巧燕时,那丫头就已经不在那里了。”
      “哦?”沉沉的声音里听得出意外,他思虑了片刻,又道:“罢了,本来留那丫头的性命也是留着为了威胁钟素秋,好替我拿回比翼石,毕竟……钟素秋接近陶醉会比我们接近容易的多,寻那巧燕的事情就先这样吧,我没有时间再多留给你。”那人说着,连咳了几声。
      “您受伤了?”那低着头的身影忙把视线抬起,可明明是关心的语气,眼中却看得出他掩盖不住的兴奋之色。
      “染了风寒而已”那人负手。
      跪地之人不敢再直视面前的人,道“您本想借着钟素秋怀疑陶醉的期间,以防她为陶醉开脱把矛头指向吸人精气的妖身上,只要她查到您当晚一直在屋内,便会更加确信您假扮算命先生的话。只是没想到这钟素秋……”
      声音沉沉,藏着不羁。他低声道:“钟素秋确实小看了,难得她竟识破了我的用意。非但没有怀疑陶醉,反倒将怀疑对象指向别处。这么看来,我之前做的一切,倒也没有了用武之地。”声音顿了顿,又道:“既然那竹子身边没有可利用的人,那倒不如改变方案,攻其不备。方得偿所愿。”
      “您的意思是……”跪地之人低声问着。
      那负手站立的人嘴角轻斜,意味深长的说道:“天生万物,自由相克。”
      “您意思是……火?”跪地的人问。
      “好啊,你去放?”负手男子挑眉,看着跪地之人撇了撇嘴,身子缩了缩,头低的更低,才道“我是不会用共克之物这么蠢笨的办法对付猎物的。”又从袖口中拿出一个小瓶,交给跪地之人,命令道:“我已有打算,你且照我的吩咐去做。”
      跪地人欲接。
      青灰衫男的手收回了半寸。只听道:“小心保存,莫要害了自己!”
      跪地之人颔首,道:“对了,您半年前与您欢愉一夜的一位官家小姐终日等不到您,上吊自尽了。”
      那负手之人想了一会,“你说的是……哪一个?我一天能换两三个少女,你觉得这种事情,有必要跟我说吗?”说着,那人嘴角一邪,又道:“就是可惜了,要是知道她想死,倒不如让我吸干她的精气为我疗……”男子顿住了,挥了挥手,示意让跪地之人离去。
      刹那间,只见眨眼,青烟四起,一只简影掠过丛林,单留一抹青灰之色,他捂了捂胸口,暗道:“那老头儿下手可真重,差点让我形神俱灭。呵!自命半仙,还不是收了个……”那人忽咳了起来,这伤势倒也绝不能让其他人瞧见,否则恐怕他这个位置要另立他主了,男子捂了捂胸口,才将手放回身侧,望向月色,盘算着什么。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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