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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这是宋君年第一次主动约她出来。

      “在哪裡见面?”

      “星星和月亮。”他又补充道,“挑一个Philippe不在的时间。”

      挑一个钟佩悟不在咖啡店裡同时他们两人都有空的时间实属不易。日子最后定在星期日下午四点半。这个时间点钟佩悟雷打不动地去钢琴老师家裡接Azure,然后带她去看电影或者买玩具,总之不会早于七点半前回到“星星和月亮”。

      宋蘅不会不知道宋君年这次主动约见的目的。这绝不是一场date。他们的话题势必与叶晋之有关。但是她并不为之苦恼,她乐意向宋君年吐露自己的一切——除了工作要求的保密内容——她在他眼前总是很舒服,甚至可以说是无忧无虑。她找不到理由去隐瞒宋君年最真实的自己。诚如她一开始认识宋君年的时候,她就刻意放下自己已经习惯的社会要求的伪装,在他面前不吝于表达自己的爱憎喜恶。

      她会在合法范围内告诉宋君年一切他想知道的事情。

      按照习惯,她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五分钟,但也毫不意外看到宋君年早就坐在角落的一张蒲团上,慵懒地翻著手中的The Lancet,手边是一杯色泽醇厚的咖啡。

      那一次在汤臣,他也是早早就到了。

      宋君年不知是不是最近有点上火,嘴角长了一个小泡。他看杂志的神情很专注,姿态却很放鬆,一手托著腮,偶尔把不安分的碎髮徒劳地往后捋两下。好像无论身处何地,只要他愿意,他都能够在自己周围创造一个世界,一个桃花灼灼流水潺潺的绝佳隐居之地。

      如此安然自得,仿佛毫不牵挂红尘事。

      “Ralph.”她在他对面坐下,这才注意到桌上有一个透明塑料盒,就是回到家裡妈妈给你打包菜拿走的那种盒子。

      “肚子饿了吗?要不要来点下午茶?”见宋蘅来了,他微微一笑,随手合上杂志,不紧不慢地打开塑料盒的盖子。数块烤得金黄、方方正正的糕点整整齐齐地叠在裡面。

      “凤梨酥?”宋蘅每次看见他都压不住上扬的嘴角。

      “Bingo!”他打了个响指,“我用木糖醇做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会发胖。”

      宋蘅小心翼翼地用两个手指夹出一块,生怕自己动作大了点破坏这整齐规则的排列——据她观察,宋君年应该是个有强迫症的人。宋君年做的凤梨酥,外皮酥而不干,内陷酸甜可口,和五星级酒店的出品不相上下。嘴裡还嚼著,宋蘅的手已经伸进盒子里拿另外一块了。

      “不用急,都是你的,我不跟你抢。”宋君年含笑看著她,脸上自是得意满足。

      “你上火了不能吃这麽热气的东西。”宋蘅含糊不清地说道,空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他的嘴角。

      宋君年顺著她的手指方向摸了摸嘴边的小泡,“不碍事,等下去街口买杯凉茶就好。”
      “鸡腿打人牙铰软,”宋蘅向来喜欢开门见山,不愿意和他再客套下去,等嘴裡的凤梨酥全进了肚子,她便主动引出宋君年这次见面的目的,“吃了你的凤梨酥,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合法的范围内。”

      “不敢,不敢。”宋君年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宋蘅挥手叫侍应过来,叫了一杯柠檬水润润口。“上个礼拜我和你一起去机场时我没有和你说我去台北的目的,因为我拿不准到底能不能劝我师父出山,而且——做我们这一行,有太多事情要保密。”

      “你——”宋君年突然有点不安,连喝几口咖啡定神,“我上网查过Daniel· Lau,在遗产官司方面,香港几乎没有人能和他并肩。叶胤之这一步棋,很可能彻底摧毁Issac在叶家集团的根基,而他最在乎的就是这个集团——你就这麽恨他吗?”话到最后,他直勾勾地盯著宋蘅,仿佛要把她看透。

      宋蘅苦笑一声,一点也不意外为何他会有这样的想法。不止他,大概少数知道她和叶晋之过去的人也是这样想的。

      “你为什麽会用‘恨’这个字眼?”她咬著下嘴唇,不小心吃了一些口红。或许,宋君年已经知道了。

      “因为——Issac喝醉之后很多次提起他对你做了不可原谅的事。”

      “那他有跟你说具体是什麽事吗?”宋蘅平静地接过侍应递来的柠檬水,脸色毫无变化,只是眼裡霎时盈满冷漠和嘲讽。那件事当年差点彻底捏碎她的自尊心,但也已经是十年的事了。她很忙,没有时间和精力为叶晋之伤春悲秋。

      宋君年摇头,“他不说,我不会主动去问。”

      “你觉得会是什麽事情呢?”宋蘅扯出一个带著嘲讽意味的微笑,“你觉得你的朋友能做出的最过分的事情是什麽?除了主动找人跟踪自己的哥哥然后把他出轨的细节告诉给大嫂听,好让他们离婚分拆他们的股份?”

      “恋人之间的矛盾,最严重不外乎家暴、不尊重对方家人和出轨。”宋君年眉头一蹙,越说越觉得无力。

      “时至今日我也不清楚在我们恋爱期间他有没有出过轨,毕竟他这种playboy就喜欢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他也从未见过我的父母——不过说到家暴,有点接近了,但更严重。”曾经午夜梦回,她脑海里反复出现那个场景。记忆中的疼痛好像延伸到了现实,叶晋之的脸反复出现,就是反复鞭笞她身上每一个部位。她不记得自己花了多久时间才忘记那撕心裂肺的痛。大概是去Cambridge深造之后吧,毕竟在那裡人不得不投入百分百的精力去应付沉重课业。再后来她遇到了温硕。虽然温硕这个人不怎麽样,但是在床上却有著极好的耐心和熟练的技巧,慢慢地就让她克服了对床笫之事的恐惧。

      时间一年一年过去,再试图回想起那一刻,却怎麽也想不起来了,只剩下一片灰蒙。

      “所以你是因为‘比家暴更严重的事’而报复他吗?”宋君年是相信她的,他的眼神茫然起来,好像霎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我没有报复他,我也不恨他。不管你信不信,我已经想不起他对我做的事了。在我眼裡他只是一个陌生人,是我委託人的起诉对象。如果我是因为恨而报复他,我无需做得这麽出格,而且不会等到今时今日。”

      “时至今日你才有能力报复他,不是吗?”

      “叶氏集团的对手也不少,如果我要报复他,我两年前就有实力去他对手的阵营里对付他。这两年我没有这麽做,纯粹是因为我衡量利弊,选择了更有利可图的case。这次我应叶胤之所託,完完全全是因为他开的价很诱人。我从来不喜欢装清高,我喜欢钱,这就是我接这单case的唯一原因。”这一刻,宋蘅将自己市侩和见钱眼开的那一面彻彻底底撕开给宋君年看。“坦白说, 我这些年也接受过不干淨的case, 只要委託人在世人眼裡还是人模人样,开的价足够高。”

      “而且——”她叹了口气,补充道:“叶晋之的律师团队原本是我们律所的,前一阵子带头的律师连同他的团队跳槽到了对手律所。我的顶头上司因此很生气,放话说如果我能打败他——”她“哼”地一声笑了,好像一个气球被戳了个洞似的,“A great bonus! A reward!A position!”

      宋君年被她的坦白震惊,嘴唇微张,但嘴边的小泡让他痛得说不出话来。

      “Ralph,如果你觉得唯利是图的我很不堪,从而厌恶我,我也不后悔。我不希望对你有所隐瞒。”宋蘅反倒觉得说出自己的想法一身轻。她披著虚假的面具太久,偶尔也需要摘下来透透气。

      他好像终于能忍住嘴边小泡的痛,便迫不及待地表明自己的立场。“Ella,我很高兴你对我这麽坦诚。我理解也尊重你对名利的追求,但是你真的要加入叶胤之的团队去对付Issac吗?他给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你们之间也一定有过美好的回忆。为了那些美好的回忆,你可不可以至少在叶家争家产这件事上袖手旁观?”他的语气很温柔,就像准妈妈听的那些胎教音乐一样轻柔。耳根软的人或许瞬间就弃械投降。

      宋蘅的态度也柔和下来,直视著宋君年的眼睛,道:“Ralph,合同已经签了;即使还没签合同,我也不会反悔。”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宋君年就这样看著她,眼珠转都没转过。

      “Ella,如此,我们可能做不成朋友了。”他低头喝咖啡,没有再抬头,手指沿著杯沿一圈一圈滑动。“我和Issac说过你对我的感情,而且社交圈一直在传女神律师倒追内地新贵的风言风语,为了避嫌,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接触了。”

      这才是宋蘅最怕的。她早已预测到宋君年可能会为了叶晋之而和她断绝来往,也有应对方案。最初的慌乱过去后,她道:“写知治的IPO尽调报告时,我注意到知治有叶家集团百分之六的股份。你们大概就是在知治购入叶家股份的时候认识的吧。”既然宋君年已经放弃说服她,那麽就换她来说服他了。“你没有必要站在叶晋之这边,在商场上有时所谓的‘友谊’并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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