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错觉》香露明虾球

20、第 20 章

　　他回到上海照例还是到姑父那处住。没想到开门迎接他的不是姑父，而是一只小小的柯基犬。

　　“前天到家的。”姑父笑嘻嘻地抱起小柯基，眼睛眯成一条缝。

　　小柯基的耳朵还没立起来，小小的一隻，眼睛滴溜溜地盯著宋君年。

　　“怎麽突然间想养狗了？”宋君年摸摸小柯基的头，想起宋蘅那只傲娇的旺财，不由得会心一笑。

　　“好几个老朋友都有养狗，被他们撺掇撺掇就忍不住买了一隻。”姑父狠狠亲了一口小柯基的头，“我可养不了大狗。什麽金毛、哈士奇那些的，站起来比我还高，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反而被狗欺负了呢。”

　　“你要真养了大狗我就打死都不回来了。”宋君年放好行李，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我撺掇著你爸也养一只，但是他死活不愿意。”

　　“他愿意养宠物才是反常，他连人都不愿意照顾呢。”宋君年苦笑一声。

　　姑父面露难色，“你也别这麽说，等下你爸来了肯定会拿你相亲说事，到时你们可别又吵嘴，我怕吓到我的狗。”

　　“我自有分数。”宋君年拍胸口保证道，“狗狗取名了吗？女生还是男生？”

　　“男孩子，还没取名字，等你回来取呢。别整那些英文名，给我想一个容易上口又容易记的名字。”

　　“就旺旺吧，意头好，又不容易重名。”宋君年随口说道。现在这年头，给狗取BB、仔仔、囡囡、乖乖、多多这些名字已经是见惯不怪了，反而没意思。

　　姑父自顾自地念了两遍“旺旺”这个名字，咧嘴笑了，“这名字不错，好吧，就叫旺旺。”

　　宋君年把旺旺放到膝上，拍了张照片发给宋蘅。

　　“我姑父的孙子。”他附道。

　　姑父嘱咐他好好照顾旺旺，自己便去厨房忙活了。每次宋君年回来，他总会做最正宗的本帮红烧肉和蟹黄蛋，一解宋君年的馋欲。而他的食谱，是姑妈留给他的。

　　宋君年逗旺旺玩了一会儿，不多时宋蘅发来视频通话的请求。

　　“给我看看你的外甥。”宋蘅精緻的脸庞出现在屏幕里。看背景她在酒店里。

　　“他有点害羞。”宋君年一手抱著狗，一手举著手机。旺旺蹬了几下腿，然后就放弃挣扎了。

　　“还没立耳朵呢。”宋蘅隔著屏幕逗旺旺，“我家旺财很早就立了左边的耳朵，但是过了很久右边那隻还是垂著，有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担心他会不会永远就这样了。对了，他叫什麽名字？”

　　“旺旺。”宋君年自豪地说，“我起的。”

　　“如果是女生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和旺财生一堆小柯基。”宋蘅感歎道。

　　“生了你也没时间养啊。”宋君年实话实说。

　　“那也是。挤时间出来遛狗很不容易。而且我时不时还得把旺财扔给我爸妈照顾——Hi，潘总，好久不见！”

　　宋君年被宋蘅的翻脸速度吓了一跳，缓缓回过头去，只见姑父笑佛似的大脸笑得见牙不见眼。他还繫著粉红色hello kitty围裙，手上抓著一隻沾著汁水的锅铲。

　　“宋律师，最近工作还顺利吧？”姑父主动凑到镜头前，大脸实力抢镜。

　　“还是挺忙的，但是很充实。您的气色还是一如既往地精神。”宋蘅淡定地说。

　　他现在简直是生龙活虎，宋君年暗自吐槽道。

　　“Ella工作很忙的，我们就别打扰她了。”宋君年连忙扯了个理由挂了宋蘅的视频。他居然觉得心裡发虚？！

　　见宋君年满脸埋怨地盯著自己，姑父不好意思地挠挠并没有几根头髮的头，“我在厨房听到有声音就出来看看，没想到打扰你咧。”

　　“Ella——宋律师家裡也养了一只柯基，我想问问她一些养这类狗的经验而已。”宋君年信誓旦旦地说。

　　“我，作为长辈，十分鼓励你和宋律师多多交流。”说完，他屁颠屁颠地回厨房了。

　　宋君年无奈笑笑，回房间拿出手提回复今天的邮件。

　　父亲在红烧肉出锅的那一刻准时到了。吃饭前宋君年找出自己早在姑父家裡备下的一些仪器，给他们两量了血压和血糖。没想到比姑父纤瘦的父亲血压和血糖都比姑父高。

　　“爸，你最近注意一下饮食，多吃点粗粮。你平常有运动吗？”宋君年在笔记本上记录好数据，收拾仪器。

　　“偶尔有散步。”父亲别过头去，可以加重严肃的语气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光是散步不够的，你週末多去爬山，平常就在小区的健身房里跑步或者踩单车。”宋君年默默地收拾东西，过了一会儿，淡淡地说道：“我不在你们两个身边，平常你们多注意一下身体。有空的话来香港做个身体检查。”

　　父亲微不可闻地点点头，专注地看著饭桌上的一碟炒菜心，好像对这碟菜很感兴趣。

　　姑父做的红烧肉一如既往地好吃——好吃程度仅次于姑妈的手艺。只是红烧肉带来的愉悦没过多久就被父亲硬生生中断了。他提起了宋君年和陈小姐相亲的那件事情。

　　当时宋君年懒得解释为什麽他和陈小姐没后来，把父亲气了好几天。若是他说对对方没兴趣，准会被父亲骂自己不知天高地厚。若是说陈小姐长得不对他审美，则又会被说肤浅无脑。

　　思来想去，他终于想好了理由。

　　“四季酒店又称‘望北楼’，陈小姐在那住了半年，你不觉得我们家还是和她家保持距离比较好吗？”

　　父亲琢磨了一会儿，很快就想通了。“我也耳闻她家的一些风言风语。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就不勉强了。”

　　宋君年在心裡比了个V。

　　“不过你年纪不小了，快点成家立室才是要紧。你早些年也找了几个女朋友，现在应该收收心，找个合适的过日子。我会叫人帮忙看看香港那边还有没有适龄的上海女生。”

　　“不用麻烦了，缘分到了我自然会结婚。”宋君年冷冷地说。

　　姑父满嘴红烧肉，居然还能插嘴道：“你不是跟宋律师关系很好嘛，要不发展发展？她身上有你姑那种不屈不挠的劲头。我觉得她很不错，长得又好看。”

　　宋君年还没来得及说话，父亲便断然否定了姑父的提议。“还是上海的女生好，成长环境和生活习惯和君年的相似。再说了，宋律师这种女人太有个性，想必不够听话。而且这种女强人没时间顾家，娶了跟没娶似的。”

　　“我可从没想过要控制我的妻子。就算结了婚，她也有自己的自由。作为丈夫理应包容和支持她的一切选择。婚姻的基础是理解和尊重，这一点我在姑妈和姑父身上感悟地很深。”宋君年冷冷地反驳道。

　　接下来父子俩就女性在婚姻中的角色问题唇枪舌剑一番，互不相让，最后还是不欢而散。

　　等父亲离开后，姑父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就不能让一下你爸吗？就算不认同，你也好歹表面附和一下。我还想舒舒服服地吃顿饭咧。”

　　宋君年像以前承诺过无数次那样，漫不经心地保证下次会注意。

　　在上海待了三天，宋君年准备打包回香港。预约好的病人简直可以从旺角排到尖沙咀。他再不回去手机就要被病人打爆了。

　　他正和旺旺告别，手机连续响了两次提示音。他瞄了眼屏幕，一条是叶晋之发来的，另一条是宋蘅发来的。不过两条message的内容意思一样——宋蘅成了叶胤之对付叶晋之的律师团队中的一员。他心情霎时複杂起来，不知道该怎麽回复这两个人。

　　等他回到香港，叶晋之立马约他出来喝酒。

　　叶晋之什麽话也没说，只是闷闷地喝酒，脸上看不出一丝感情变化。地上的空酒瓶越来越多，胡乱地放在一起。宋君年一瓶都没喝完，只把酒瓶揣在手裡，颇为担忧地看著自己的好友。

　　他们买的啤酒很快就被叶晋之喝完了。宋君年自觉地把自己剩下那半瓶递过去。叶晋之一仰头喝个精光，随后把头埋在手心里。

　　他低低地说山上的风大，吹得头疼。

　　宋君年正想提议回去，他却继续压著声音说下去。他说这次叶胤之组建的律师团队由香港最资深的打遗产官司的律师Daniel·Lau带领，势要争个你死我活。

　　Daniel·Lau两年前已退休，曾放话不再插手律师界的事情。

　　叶晋之从西服口袋裡掏出一支葡萄味的棒棒糖，三下五除二撕开包装放进嘴裡嚼了两下，然后把光秃秃的白色小棍拿出来仔细端详著。

　　“I know my brother has left no stone unturned to persuade him before. He failed every time, of course. But this time, he begged Ella for help. What an incredible woman!”

　　宋蘅的手段之厉害再次震惊了宋君年。同样令他震惊的，是宋蘅的绝情。

　　无论明面还是暗面，宋蘅这次完全站在叶晋之的对立面上。

　　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过，她自己也和他对立了呢？

　　朋友的敌人，也是自己的敌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