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风》会呼吸的Carbon

87、第八十六章 白马·第一

　　白日里的神都正如日中天地忙碌着，上上下下都是摩肩接踵的人们，抬手便是挥汗如雨。小姑娘各个身着绫罗绸缎，身披薄纱，似乎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都不敢出来走路一样，一个个腰身几乎如同柳枝曼妙。四处都是叫卖的，卖什么的也都有，上至灵丹妙药金银珠宝，下至蔬菜瓜果穿针引线，到都齐全。
　　如今众人分头寻了半晌，烛陌风和柳许两人在烈日之下走了半个神都，到也都风平浪静，不一会儿就觉得无趣了。正巧到了午时，烈阳高照，晒得怪不舒服的。
　　放在往日烛陌风就直接脱下长衫，只穿个长裤子蹲在树荫底下，可神都不比其他地区，若是自己真这么做了，只怕会被当做流氓给抓起来——再说他自己就是武部的，有个乞丐就够了，无需再加上一个流氓。
　　一身长衫黏黏糊糊地贴在背上，心头正烦躁。就见身旁的赵小黑倏地抖了抖身子，指着远处的一家冰商道：“休息休息吧。”
　　众人都纷纷赞同，就一起往里面去了。刚进去，就感觉一股清凉扑面而来，几人都立刻清爽了不少，找了个角落里坐下了。
　　冰商，顾名思义就是冬日里储冰夏日拿出来卖的商人。如今小店里来了官爷，一时间无论老板伙计上下都忙开了。虽说烛陌风只是要了几分冰酪，可这店家却完成得极为精心负责，几大碗盛的满满当当的，还带上了樱桃的小点缀，生怕给官爷款待不周。
　　烛陌风跟桌上的冰酪大眼瞪小眼了片刻，没想到当了个武部人员还能在社会上有如此丰厚的“特别优待”。
　　冰酪在夏日里吃起来香甜爽口，红豆沙同牛奶和水果，再配上冰沙，入口即化，如同含玉饮雪一般。烛陌风只觉得吃了全身都清爽，扭过头同旁边唯唯诺诺站着的店小二交谈一番，大张旗鼓不要脸地把这家小店愣是夸出了光宗耀祖的好处，这才把他哄得高高兴兴回去了。
　　柳许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吃了几口，就一脸淡定地望着这人怎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好不容易才把对方哄走了，烛陌风才继续转过头来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东西，目光四处游离不定。薛灵尘在一旁还犹自整理着灰蒙蒙的头发，倏地见对方投以审视的目光，一时间不动声色地慌了一下，眼中七星蓦然一闪即逝，他抬起头低问：“烛公子，可有什么事情？”
　　烛陌风忽地被这一问回过神来，连忙哂笑两声，低语道：“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情……”
　　有事情的应该是你才对。
　　烛陌风笑盈盈地一伸腿，竟是连泥靴子带脚一起翘在了柳许的腿上，还极为不检点地用手有意无意地在对方大腿根上撩了一把，惹得柳许气息蓦然混乱几分。他恶狠狠地瞪过来，别说是别人了，谁都不允许对方把脚翘在自己腿上，更何况柳许这种有洁癖的人，若不是看在烛陌风还算自己内人，恐怕这个少爷能一脚把桌子掀翻。
　　他略略隐忍半分，一字一顿地说道：“把脚放好。”
　　烛陌风满脸娇嗔地扫了一下柳许的面庞，赖皮地喊道：“就不。”
　　柳许：“……”真是给你点甜头，你就蹬鼻子上脸是吧！
　　与此同时，他的神识陡然不免一阵波动，似乎有什么地方被人强行突破给挤进来了，弄得柳许眼前画面一阵模糊。就听识海微微荡漾片刻，蓦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柳许。”
　　柳许惊愕地望着面前的烛陌风，就见对方的声音缓缓在自己识海中波动片刻，随即又先他思想一步传来：“别问我为什么，柳许，我跟你说过，有很多事情我有我自己的秘密，倘若让你知道，只会让你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了。”
　　柳许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想了一半的念头，在识海中不着痕迹地应了一声：“好。”
　　面前的烛陌风似乎是在若无其事地摆弄着面前的勺子，实际上两人正默默地用识海交流，完全将薛灵尘和赵小黑隔绝在外。这一举动无疑引起了柳许的疑窦，好端端的有什么事情不能当着神鸟族人说，非得要这么沟通？
　　烛陌风两枚杏眼微微一翘，弯成了两道细月：“你现在修为到了什么境界？”
　　柳许内心默默说：“快到混沌期了。”
　　烛陌风稍稍叹了口气：“廖松之前让你注意着薛灵尘的七星紫魔瞳，你注意了么？”
　　柳许面上的神情不易察觉地一冷，抬眼稍稍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几分端倪：“注意了，似乎最近那眼中七星出现的次数比往常更频繁了一些。廖长老闭关前同我说过，七星的每一次出现意味着灵尘的本源记忆受到了冲击。近来频繁，想必能想起的东西会多些。”
　　烛陌风眯起双眼，冷冷地说道：“让他都想起来，你觉得这就是好事情？”
　　被对方这么一问，柳许再一次沉默了。之前一直认为薛灵尘就应该同他的本源一样的，本源记忆苏醒，也算是将他的空白与遗憾给弥补了，是件好事情。
　　现在想想，那无端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薛灵尘或许根本就不希望自己还有个本源。
　　如果本源苏醒了，那薛灵尘是谁，究竟是一个独立的神鸟，还是仅仅是本源的一个躯壳？
　　烛陌风望着柳许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一字一顿地说道：“快到混沌期了，一来修为增长，七星紫魔瞳的力量只会跟着增长，二来我不能排除是神都这个地方牵扯到了本源的大部分记忆，在这地方我们又没法离开，到时候它出现的频率是要远远高于现在的。你要想办法控制好薛灵尘的情绪和心理，以免他再来个精神失常了才是。”
　　柳许默然，只觉得自己识海猛地又是一阵波动。同刚刚感觉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这次的波动显然不是对方有意造成的，就见烛陌风立刻把脚从柳许的腿上撤下来，随即一脸淡定地推开椅子起身，沉沉地说道：“你们先吃，我出去方便一下。”
　　这人猝不及防的离开让几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有柳许觉得烛陌风脚下有点不利索，从背影看显得有些踉踉跄跄的。
　　烛陌风自以为走的稳扎稳打，小心翼翼地扶着墙找了个无人的巷子里，赫然猛地一俯身蹲在墙角呕吐起来，满嘴尽是咸腥的血浆味道。他满眼景色忽闪忽闪的看得不真切，只觉得手上全都是自己呕出来的血浆，黏黏糊糊还带着自己体温的温热，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刺激到了体内的九婴，赫然气血倒流，又是猛喷一口鲜血。
　　好端端的九婴闹什么！九个头打架玩腻了，就开始玩他自己？那体内的九阴搜魂令干什么吃的！摆设么？
　　烛陌风倚着满是血的墙边坐了下来，心里攒足了力气把体内的九婴祖宗八代全问候了一遍，只觉得胸闷气短。他颤抖地用苍白的指节扣紧墙上的青砖，只是勉强把自己的身体提了几寸，就气力耗尽重新跌坐回地上。
　　“有人吗？这里有个没人要的武部官员要死翘翘了！有没有人来搭把手？！”
　　烛陌风内心怒吼，可到了嘴边上只得化作几声有气无力的□□，别说了让大街上的人过来了，恐怕小巷子里有人都不一定能听见他的声音。烛陌风彻底绝望了，干脆脑袋一歪，默默地蹲在地上喘息，好似拉风箱似的，等着身体恢复些再自己走回去。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昏迷中的烛陌风已经完全失去了时间概念，倏地只觉得小巷子里刮起一阵阴冷的寒风，一股熟悉的气味随着巷子一点一点飘入他的鼻腔。烛陌风费力地把眼皮抬起一条缝，自己的六感微微有些恢复，就见满眼鲜红一片，耳畔响起阵阵清脆银铃声。
　　“宝贝，这么多血……你这简直了，跟难产孕妇失血量差不多了。怎么没贫血死你！”
　　烛陌风先是被这称呼激了一声鸡皮疙瘩，随即气喘吁吁地苦笑了两声，好似年久失修的车轮般发出嘶哑的几声□□：“屠宗主，好久不见啊……”
　　他只觉得身体猛然一轻，屠虹将他软塌塌的无骨的身子架在肩膀上，脚下缩地千里，眨眼间就到了一家客寨里。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租下来的，烛陌风一进去，整间屋子里就立刻被浓烈的血腥味给熏了个底朝天。屠虹立刻一甩乾坤袖，墙上的窗户应声打开。
　　屠虹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床榻上，急促地低语道：“我去给你打水擦身子，你现在的模样，到时候要让客家看见了准得吓死。”
　　不过多时，魂宗宗主就连水带毛巾回来了，一边嘴上说着一边还伸手去解他的腰带。烛陌风似乎觉得有些不妥，伸手堪堪握住了那只冰肌玉肤的手，蓦然被冰了一下。
　　这种寒冷，却不似人应该有的温度。
　　屠虹猛地一怔，连忙将烛陌风的手甩开，动作中不免带了几分仓促。然而他仍旧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微微一扬嘴角，低语道：“还怕我贪恋你美色？滚吧你，本宗主看过的春|宫图比你看过的书还多，风流之事早就看淡了——放心吧，我不会背着你的小媳妇占你便宜的。”
　　“……”烛陌风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头：老不正经的家伙，亏你还是宗主，魂宗书库里怕不都是你的小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