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风》会呼吸的Carbon

88、第八十七章 白马·第二

　　经过魂宗宗主的“悉心照料”，过了几个时辰之后，烛陌风虽然吐血的状况止住了，但望着这张笑里藏刀不怀好意的脸庞，隐隐又觉得自己的腹部一阵翻江倒海，这一天又没吃什么东西，胃里空空如也，差点改做吐酸水。
　　那只冰凉的不正常的手一点一点地从他鬓角的发丝上捋过，似乎是为了弥补上一次烛陌风躲开他的遗憾，这一回他拾着少年鬓角的银色一寸寸细细地嗅着，还颇有些调戏意味地冲他眨了眨眼睛，笑道：“怎么，宝贝儿？感觉现在怎么样？好些了么？”
　　我觉得特别不好，要吐了。
　　望着烛陌风紧蹙的眉头，屠虹从中些许读出了生气的意味，只好默默地将指尖把玩的银丝给他稳妥地捋到耳后别好，又轻轻地扶了扶他的额头，若有所思地琢磨了片刻后，又用修长的指节一点一点自他的胸口按到丹田附近。
　　临近小腹的时候，烛陌风只感觉针扎一般疼痛，极其隐忍地咧了咧嘴。
　　屠虹皱了皱眉头：“早知道就不把九阴搜魂令给你了。如今这九婴压在你的体内，它的修为高于你太多，九阴搜魂令的镇压作用就大大削弱，一旦它在你体内作祟，就连我都束手无策。可九阴搜魂令又无可解之术，九婴也从你体内提不出来。现在你的性命全都取决于一只上古遗留下来的凶兽，它要不高兴你就活不成——想到这里，每次我心头都要心如刀绞。”
　　烛陌风微微抖了抖喉头，嘶哑地说道：“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我好生伺候着它便无碍。”
　　屠虹轻捻瓷瓶，将一颗圆润的丹药放入烛陌风口中，温润的感觉入口即化，顺着经脉一寸寸温润着他的筋骨。他默默地望了少年一眼，又问：“最近可有陌生人找你？”
　　烛陌风想了想，缓缓地摇了摇头。
　　屠虹道：“你最近小心行事。毒谷门的毒老狗还时刻记挂着你的九婴之魂呢，别稍一松懈让他把你给拐走了去。若你真的被做成了傀儡，到时候要亡的可不只是魂宗，还有天下。”
　　“傀儡？”烛陌风怔了一下。
　　屠虹突然眼神一冷，收敛笑意，说道：“在翼峰太学院见到的那些药傀儡，别说你没有印象。你以为这些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用丹药练出来的？当然不是。他们用活人，死人，把内脏掏空，里面缝上七七四十九种剧毒药，在人的脑子里——就用刀子划开，脑浆啊，血啊，就那么白花花、红艳艳地流的到处都是。”
　　他又是一笑，阴恻恻地说道：“然后，用跟你小臂一样长的大勺子，从刀子口一点，一点地伸进去，把你的脑子一点一点挖出来，就那种粉嫩嫩血肉，喂给他们圈养的那些野兽们吃。然后在你的脑子里放上几只晶莹剔透的虫卵，再用银针缝上，贴上符咒。整整七七四十九天，到时候虫卵就会孵化成白色的大肉虫子，到处蠕动，黏黏糊糊，最后变作蛊人心性的蝴蝶。这样，一个药傀儡就制作好了，外表和人一样，肚子里却都是些毒草……”
　　屠虹正说的尽兴的时候，就听见床头那边猛然传来一阵干呕——烛陌风在这惨绝人寰的对药傀儡制作的描述之下，不负众望地吐了。
　　屠虹还假惺惺地上前好生关心了一番这位病人，却被对方用怨毒的眼刀剐了个从头到脚。这位不太着调的魂宗宗主立刻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个极为妥帖的开脱理由：“我这还不是为了激你，说不定一下子一口淤血吐出来了，病就好了呢？”
　　烛陌风恶狠狠地还给他一个白眼。
　　那位宗主只好委屈地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他的掌心，一双眸子投向远远的天空，喃喃道：“话说回来，九婴的事情我还是要跟你说清楚。眼下让你迅速提升自己修为到我的这种层次实属无稽之谈，九阴搜魂令一日不镇压，你就一日可能暴毙而亡。除了提升修为这种办法，其实还有另一种。”
　　白发少年堪堪地撑起上半身，深邃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那张冰清玉洁的苍白脸庞。
　　“据我所知，九阴搜魂令分为四个方位，分别是四大圣兽的位置，如今九婴已经占据了青龙位，倘若你能找到其他三位上古巨兽能够镇压九婴的话，以毒攻毒，双方相互制约，到时候九婴作祟的可能性就会小上几分。”
　　烛陌风若有所思的一低头。屠虹所说是有道理的，只不过自己九阴搜魂令起步线太高，倘若再寻，只能是上古神兽——可上古神兽早就消灭殆尽了，翼神域上上下下都不可能搜出来一只，再找三只跟九婴一个水平的神兽谈何容易，基本上希望渺茫。
　　虽然这只巨兽给予他一步登天的力量，可他一时有些后悔用自己来当九婴的容器了。
　　屠虹又问：“你现在是混沌期五阶，倘若真能让你寻到三只神兽，那么你的力量将会无限逼近万象帝神！连修炼几百年这种事情都不需要了，难道不是好事情？别愁眉苦脸的。如果你有什么意外，身为魂宗宗主，看在这个身份上也定然帮你——对了，我给你的铃铛呢？”
　　烛陌风无奈地一翻白眼：“还说呢，上次在跟毒谷门一战中你这个破铃铛就差点让我同名门正道恩断义绝了——早就被太学院的二长老季路给拿去销毁了！”
　　“无碍。”屠虹一翻手，又是一颗鲜红色的玛瑙铃铛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上，“再给你一个就是了，这回藏好了，别让别人看见。”
　　烛陌风见对方“盛情款待”，自己再不接受显得太过于生疏了，只好忍着牙疼默默地将那颗铃铛收下了。他才刚刚系好绳子，对方就准备送客了：“天暗下来了，宝贝儿，你再不回去，你的小媳妇就该担心了。”
　　他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滚。”
　　烛陌风眼下浑身还是发虚，不过走路还是勉强稳当。他倚着门框抬脚跨出，另一脚还留在屋内，就听背后的人朗声幽幽呵住了他。那声音显然掺杂着试探性的意味，说的小心翼翼的：“你真不打算加入魂宗？”
　　他脚下稍稍顿了一下，一时间周围鸦雀无声。
　　烛陌风微微偏了下头，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幽幽地低语道：“暂时不了。”
　　随即，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只留下一位红衣公子懒懒散散地倚着门，红色的衣衫随风飘摇，腰间的银铃发出簌簌响声，引得众人纷纷回头观望。然而他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人的目光，迷人的嘴角微微一扬，也不知道从哪里倏地变出来一把红油纸伞，蓦然一撑，似白日里绽开的一朵红色蔷薇。一位路过的姑娘恰巧驻足看了一眼。
　　也不知道是自己看走眼了，也只有那么一瞬，红色转瞬即逝，客寨的门前就立刻在人群匆匆中又恢复了往日的黑白。
　　“也许是太阳光的原因嘞。”姑娘蓦然叹了口气，亦隐没在人群中忙碌匆匆去了。
　　且说烛陌风自不知名的客寨出来，朝天一望，估摸着也得有黄昏时分，心中暗暗揣度：“我半日都没有回去，只怕柳许这家伙早就气得要把我大卸八块的心都有了。眼下再回去估计人也不在地方，不然还是先回文官的地方躲一躲，等着柳许气消了再回去。”
　　他心里这么想着，拿下主意，就见脚下生风，轻如鸿毛一般跃上一片青砖黛瓦之上消失了。
　　练习轻功的人到底是走路快，用了半日寻了半个神都，此刻赶回去烛陌风就抄了近路，与众不同地直接上房揭瓦，好似悄无声息的猫一般穿梭于房顶之中。只用了一炷香不到的时日，烛陌风就赶回六部门前，特意绕了个弯道以免跟可能回来的柳许打照面。
　　他轻舒猿臂，把自己整个人吊在白色的砖墙之上，蓦然脚下一轻翻了过去，随后几乎无声地落在了文部喧闹的院子里。
　　眼下太阳都快落山了，这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喧闹异常，漫天都是上下翻飞的大纸和绸布，一股粘稠扑面的墨臭味和朽木味道冲击着烛陌风的鼻腔，他禁不住偏过头去打了个喷嚏。
　　不远处一个小不点同身旁的人飞速交代好事情，手中上下翻飞了片刻，就连手的形状也都看不清了，眨眼的工夫便整理好了比自己还高的文件，整整齐齐地摞在台阶之上，随即满面春风地朝烛陌风这边走来：“哟，好久不见啊。陌风，大驾光临文部可有什么事情？”
　　烛陌风不着痕迹地摸了摸鼻子：“没什么事情，我就是……避避风头。”
　　楚小晓反应极快，压着他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就开了口：“你惹事情了？”
　　烛陌风略略思考了一下，低头望向自己的脚尖说道：“我，我惹恼了……我家内……”
　　楚小晓蓦然间瞪了他一眼。
　　烛陌风：“……人。”
　　楚小晓两个鼻孔猛地一出气，差点血压飙升至冲天：“滚，你个——龙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