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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五章 群英·第三 ...

  •   花场和雪场正好是一个对角的位置,虽然相差较远,可柳许第一场比武解决的时间过快,等到两人不紧不慢地漫步到花场时,那边才堪堪比完第二场,正巧轮到烛陌风看到的魔道那人的比试。
      走之前,他还留心在告示牌上多看了几眼,确认那魔道中人是名叫“南宫绯辞”,四个大字洋洋洒洒地飘逸在红色的木牌上,多少给人一种潇洒不拘束的感觉。他不能确认这些人来到此地用的一定是真名真姓,抛去化名不谈,论南宫绯辞这个名字,他第一想到的竟是前日在广场上有一面之缘的红衣奇男子。
      此次前去观赛,烛陌风也打算用心观察一下魔道之人出手方式,也好提前心里做个打算,及时制定应敌之策。再者,若真是他,或许就能确定些事情。
      老天似乎有意验证此事,等到第二场的两位伤员晃晃悠悠地走下台去,倏地场内刮起一道红色香风。风中似夹杂着梅花瓣雨,熟悉的香气萦绕在烛陌风的鼻息间,心头瞬间有什么东西被勾起来了,然而因为埋藏在心底太久,依旧是模模糊糊的,脑海中黏黏糊糊地被罩了层纱,就差一点就可以捅破,可偏偏就是近在咫尺而不破。
      伴随着香风如约而至的还有阵阵脆耳的银铃声,南宫绯辞一脸似笑非笑的面容出现在众人面前。面容还是前日看到的那副模样,可是却平添几抹傲然和冰冷,暖暖的笑容之下是千年难以融化的冰山——这样的人,似乎和柳许这种“刀子嘴豆腐心”的正好反过来。
      烛陌风心里咯噔一声,蓦然觉得这种表情过于熟悉……那是每一日,每一时当陈诚面对他的时候,那种半哭半笑、半苦半甜的假笑。只是笑容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他至今也还是不清楚的。
      南宫绯辞手中还是那一柄红色的绣着银花的纸伞,只是在阳光的映衬下被镀了一层隐隐约约的透明薄膜。烛陌风当时倒抽一口凉气,没想到这一柄除了长得好看一些的油纸伞居然是他自己的武器,与此同时他也来了兴致,到想要看看这人到底能用一把伞搞出什么名堂。
      对面显然上来的是个不谙世事的半大小伙子,满脸雀斑,长得是一副平凡再平凡不过的面容,显然还没经历过这么大的比武场,哆哆嗦嗦、畏手畏脚地以一种极其蹩脚的方式走上台前,身上灰不溜秋的道袍还短了一截,一阵不怎么厉害的小风吹过,他赶紧慌慌张张地伸手扶住几乎要被吹跑的黑头巾。望见对方南宫绯辞的相貌,他当时就小脸一白,深鞠躬一百八十度以表敬意,几乎让人差点以为他要折过去。
      台上一位国色天香的公子,一位缩头缩脑的灰老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禁让在场的各位疑心这是要来唱一出什么好戏。
      裁判似乎对于这一场精神也是格外紧绷,甚至有些紧绷过头了,哆哆嗦嗦地拿着小锤,嘴里秃噜道:“三场第花赛——花,花场第三赛,比赛开始!”
      伴随着全场的爆笑声,南宫绯辞还算极为妥帖地冲周围观众恭恭敬敬地一行礼,似乎是因为白白净净的面容和爱意泛滥的桃花眼太过于惹眼,就听见临近场地的一圈,有些小姑娘火热的眼神几乎能蹦出火星子来,再加上他这么一扫视,底下就纷纷有了若有若无的尖叫声。要不是碍于此人是魔道之人,恐怕小姑娘连冲上台的心都有了。
      毫不意外,长得好看的人声音更好听,细细的男腔中带着几分清新的暧昧。他两指微捻油纸伞,笑道:“弟弟也是斗灵师?修的是什么道?师傅是谁?从哪家道观来的?”
      那小傻子痴痴地一笑,又倏地意识到不对,赶紧敛回笑容,似乎还觉得不对,就顿在那副奇怪的表情上不动了,令人啼笑皆非。就算这样,他也没忘了接话:“斗,斗灵师四阶,在……在,在云中道观修习。”
      南宫绯辞身体微倾,又问:“云中道观,我还有所耳闻。小弟弟,你修行不错,理应来说将来能成才。道观中吃食还好?平日里吃些什么?喜酸喜辣?家里人可还都好?”
      好端端的比赛,就改成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拉家常了。
      过去十五分钟之后,各位观众也都没了兴致,走的走散的散,就连烛陌风都开始无聊地打上了哈欠。这个南宫绯辞当真是有点做绣花功夫的能耐,耐心十足,几乎是把这个其貌不扬的小道士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又把对方家底摸得底透,终于是找不出什么话可以说。
      想来该问的能问的他都问了一遍,南宫绯辞没想出其他的问题,只好悻悻作罢,一甩手道:“行了,认识你很高兴。小道士,是时候该比赛了。”
      台下众人一激灵,烛陌风硬生生地把剩下半截的哈欠给咽回肚子里。他和所有人都一样,期待着这位魔道之首魂宗派来参赛的人究竟能有多大能耐,就连出手的华丽惊人都在脑海里想象得不止一遍两遍了,几乎每一瞬间的出手角度、速度和招式都替他一一想好了,就等着人家付出实践了。
      正当所有人屏息以待这位深不可测的奇男子出手的时候,见此人微微抬手朝红伞里面一抓,居然凌空变了朵血红色的梅花。只是与冬日里见到的腊梅不同,南宫绯辞手中的梅花要大上许多,足有手掌心大小,带着说不出的妖异静静躺在其上。
      他嘴角的弧度扬了些许,说道:“这么好看的花,送你好了。”还没等小道士回话,就见前者轻轻一甩手,红色梅花顺着微风直下到了他的掌中。
      小道士满面红光,似乎终于觉得有人能踏踏实实地跟他聊聊天,能瞧得起他,一时惊喜又踌躇地接过这一朵花。他低下头望着掌心的红梅,笑道:“谢……啊!”
      连感谢的话语都没来得及说完,他突然跟中了魔一样歇斯底里地惨叫一声,两眼一翻昏死在台上。一瞬间周围鸦雀无声,就见暗处有几个人似乎有些坐不住了,腰间隐隐又寒光乍现。南宫绯辞却不以为然地手一扬,喊道:“我可没做小动作,他还没断气,不信的话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大可以上来检查。”
      暗处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片刻后见一位蒙面黑衣男子示意裁判过去。可怜那位开口就出糗的裁判此刻还得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检查一个小道士,他的手以肉眼可见的幅度颤抖着,轻轻往小道士颈上一搭,陡然跟触电似的缩回了手。
      霎时间场上一片唏嘘,暗地里已经有几个人走出来准备上前拿住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南宫绯辞。就连那位红衣公子本人脸上都多了几抹错愕,眉头轻蹙,喃喃道:“不至于吧……”
      就在这时面色铁青的裁判在场下人员送上来的水中缓过劲来,跟诈尸似的大吼一声:“我的妈,这人……这人还活着!”
      一瞬间众人脸上表情各异。南宫绯辞面上愁色瞬息散去,似乎对于这个说话大喘气的裁判也有些不大满意,看神色像是心里在琢磨怎么把这个“不怎么负责任”的裁判洗洗炖了。而那几个因为过于着急露面的追踪人,脸上则是追悔莫及的神色,后悔暴露面容过早,狠狠瞪了一眼裁判后,连忙转过头去找换班的人手去了。
      一场闹剧就算是最终以“魂宗南宫绯辞胜”的锣鼓声中草草收尾。烛陌风有些失望,到底还是没能在他身上摸出丝毫蛛丝马迹来,就连出手方式也都没看到,白白赔了时间进去。
      晚上几个人在乱哄哄的食堂里吃饭,也自成一家地热闹起来。烛陌风汗颜地看着一旁在那里抱着带着血丝的生猪腿啃的“淑女”白清溪,蓦然转过头将今日在场上看到的南宫绯辞的一举一动同赵小黑和薛灵尘细细描述了一番。无外伤而制敌,他觉得八成是幻术,于是又跟薛灵尘着重描述了一遍。
      薛灵尘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低语道:“回烛公子的话,这是幻术,叫‘悲喜咒’。”
      “悲喜咒?”烛陌风头一回听闻这种咒语,就多问几句,“是幻术中的禁术吗?”
      薛灵尘说:“幻术中没有禁术,只是有善意的和恶意的。悲喜咒很多人都不愿意用,第一是因为伤人太深,中了此咒的人基本上非死即疯;第二是因为需要完全深入地了解对方内心何事是喜,何事是悲,这对施术者是极大的考验。比如说你刚刚说的那个小道士,一生到现在碌碌无为,虽然家庭美满,但是从来不受重视和看好,从你描述的上台时畏手畏脚的动作就能推算出他基本上是被师父或者其他人派来应付差事的,也没指望他赢。这样的人表面上小心翼翼,颓废无比,其实内心想赢想要被他人看好的期望比谁都要强烈。”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悲喜咒利用人内心的脆弱感情。若此人终日为喜,就激他回忆痛苦的事情,最终通过幻术让他看见比自己原来要美好万倍的东西,使他沉溺其中;若此人终日为悲,那就先给他最美好的希望,让他觉得自己能站起来的可能,再用幻术让他深陷自己最痛苦的东西——这就是所谓的给他一点甜头,让他觉得自己能飞的时候,给他当头一棒,使飞行成为他的梦魇,让他再也不可能有展翅的期盼。”
      “以人心利用人心自伤,这就是悲喜咒的恐怖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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