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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四十九章 明灯·第一 ...

  •   陈飒满脸堆笑地推着柳许,两只被毒腐蚀得布满老茧的手轻轻盖住他的眼睛,一边走还一边卖关子的啰嗦道:“你都不知道你疗伤的这段时间这蠢小子有多烦,三句不提你的名字就难受得如坐针毡。我就纳闷了,才半个月没见你们俩的关系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若是再给你们半个月,岂不是要凭空变个孩子出来?”
      “胡说八道。”柳许骂了一句,却明显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你到底想干嘛,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陈飒的口才实在是太好了,大腹便便的他自顾自地说得滔滔不绝,全然不被柳许的话语打扰,时不时让人疑心他会一口气把自己给憋过去。他继续说道:“陌风这孩子实诚,见着我之后就把红泪的事情还有我爸的事情一股脑全告诉我了,就算我这种没心没肺的草莽破烂孩也好好消化了一番。后来呢,后来我看你们奔波一路上也打打杀杀的弄得浑身脏兮兮的,所以我就从我隐居的地方给他翻了件像样的衣服给他穿上了。烛陌风还说不想让你看,我说偏要让你这个做夫的好好瞧瞧,你看——这就来了。”
      倏地一股强光自指缝间倾泻而下,柳许的双眼才刚好,此刻见不得强光,便顺手将陈飒磨制的紫晶镜架在鼻梁上,能稍微遮挡一下如此刺目的阳光。就在这时,柳许推眼镜的动作一顿,整个人瞬间连呼吸都不稳起来。
      烛陌风静如处子地立在那里,白色的发丝在阳光的映衬下透出淡淡的银白色光晕,一袭红裳如同小雪后初绽的梅花,还带着初开时的露珠,映得白净的脸上平添几分红润,光彩照人,颇像是位准备上花轿的小姑娘。
      柳许一瞬间所有的话全堵在嗓子眼里,怔了半晌之后才磕磕绊绊地问:“你,你怎么穿成这样了?”
      烛陌风略带仇视地盯了一眼他背后的陈飒,若不是这个家伙对红色情有独钟,翻来翻去只有红色的衣裳,他也不至于穿成这个模样。他躲躲闪闪地双手往后一背,深吸一口气道:“怎么,你觉得不好看啊?”
      柳许觉得这身衣服有点大家闺秀的那种小气,抬手推了推紫晶镜,开口道:“不……”
      也许是因为陈飒的衣服比较符合他自己的身材,穿在烛陌风的身上略显宽大了一些,松松垮垮的衣衫之下将胸口凹凸有致的锁骨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柳许的目光蓦然探了一下,带着食肉者的气息贪婪地端详了一眼“风景”,舌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难看,还挺适合你的。”
      端详柳许把灼灼目光从他胸口撕下来的模样,烛陌风当场就明白这句别扭的话的缘由。只因为陈飒在,烛陌风的牢骚不好发作,只好当着两个人的面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今晚就是上元节了,有没有想好做点什么庆祝一下?”陈飒倏地冒出来这一句。紧接着这个完全没有个大人模样的家伙屁颠屁颠地跑回自己几乎“四面透风”的破茅屋里面翻找了一下,一边乱扔还一边喊道:“我这里——哎呦,我靠还有老鼠尸体,恶心——有几张纸,笔墨倒还有当年的余货,就是竹签子你们得劳烦自己去削了。总而言之,做几盏花灯的材料还是充足的。咦,这东西还在这里……”
      陈飒自己跟自己叨叨了一番,倏地从箱子底取出一个类似于灯盏的东西,四周雕着祥云翻腾纹,青色的灯罩下透露出些许的妖异之感。陈飒的目光陡然间柔和了很多,好似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当年为了收集红泪魂魄的凝魂灯还在啊,我也是傻,等了十年之久凝魂灯连一丝魂魄都凝结不出来,为什么就不动脑子想想很可能她的魂魄并没有散呢……红泪回来了,你这破东西就会勾引我那些伤心的回忆。”
      他一挥手,又将布满尘土的青灯扔回箱子里,不着痕迹地吸了吸鼻子,笑道:“我还没好好谢过你们俩,要不是你们两个小崽子替我在卿玉山那里误打误撞遇到了红泪的游魂,恐怕我俩就只能黄泉之下再见了。”
      烛陌风苦笑,从陈飒嘴里吐出来的道谢,当真是琢磨不出一丝一毫的致谢的情感。他蓦地转头望了望远处令他后悸的断头崖,问道:“你当年是怎么过来的?”
      “老子那么厉害……”陈飒扬起高傲的头颅,倏地话锋一转,“当然是坐神鸟过来的。”
      烛陌风破口大骂:“靠,你这个孤寡老人居然是御风者?疯了?你的鸟呢?”
      “你才是孤寡老人,我他娘的有婚约,就是被某个白胡子老头和黑鬼给搅浑了而已——反对我成亲,那是他们俩这个宿敌头一次如此同仇敌忾。”陈飒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将刚刚找出来老鼠尸体小心翼翼地埋好,又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一双用废的筷子像模像样地往小土包上一插,还拜了三拜,这才有了下半句:“神鸟原来有,叫丽丽,后来死了——卿玉山毒气太重,被毒蛇咬了一口,死了。”
      没心没肺的口气在两人眼中,神鸟丽丽的离世对他来说不过是“有只流浪猫病死街头”的感觉。再怎么说也是相处了很久的,总该有点情感。
      或许是因为在卿玉山这种环境下生活久了,陈飒已经学会了如何将大悲大喜淡化。就好像生活即使将苦胆水放在他的面前,他也能把它当作凉白开面无表情将它喝下去。
      烛陌风不自然地打了个寒战。这样以麻痹面对社会,似乎比柳许那种冷漠脸更加恐怖,更加令人毛骨悚然。一瞬间他有些害怕陈飒,同时莫名又替他感到悲哀,有些同情他了。
      “其实我觉得,陈飒这个人也挺好的。”烛陌风小心翼翼地在柳许耳边耳语了一句。
      因为这一句话找错了对象,烛陌风成功被柳许发配去削竹签子去了。他十分苦逼的攥着手里竹子,拿着小刀上上下下比划好久,愣是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想当初他削青竹剑的时候可没这么费劲,不知道是不是应激反应过了,手上功夫就退化了。他心不在焉地把竹筒劈成八瓣,嘴上问道:“你觉得上元节,烛娘她会来吗?”
      柳许抽回神来,静了片刻,回答:“会吧。”
      烛陌风继续说道:“但愿会,毕竟烛娘之前跟我讲她去劫常家车队的时候,被陈飒当场给抓了个正着,没想到这个傻小子一根筋,堪称习武之人的典范,愣是强行捅破了美人关。后来一刀把烛娘伤的挺深,她就不行了,闹翻了。恰好第二天我们家族长要来卿玉山,她就毛遂自荐了。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原谅陈飒没有。”
      柳许闭目养神,犹自清了清嗓子,说:“有些感情就像花瓶一样,看着极其绚烂,可如果失手或者故意打破了,无论再怎么粘起来,裂缝都是有的——当然,有的时候也要看他们愿不愿意把破碎的花瓶粘起来。”
      烛陌风听闻柳许的一番话之后,倏地沉默了。他的手上飞刀似乎只有在他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才管用,眼下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刚刚那一席话,手底下削竹签的声音都有节奏感了。足足就这么过去半个时辰,他倏地开口道:“柳许,你说咱俩感情好吗?”
      柳许打着修炼的旗子躺在河边晒太阳,被暖暖的阳光照得有些迷糊,赫然被烛陌风这么一问给惊醒了。他差点没从石头上掉下去,慌乱间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紫晶镜,细细地回味了一下方才那个问题,反问道:“你觉得呢?”
      “不能说不好,也不能说特别好。”烛陌风龇牙咧嘴地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你看啊咱俩认识其实没多久,很多事情还得慢慢来,感情是会随着时间变化的。当然,这个没有特别好很可能也要归功于我自己守身如玉——哎呦我操。”
      柳许听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地抄起一块石头朝烛陌风扔过去,正中靶心。
      “说真的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觉得咱俩挺情投意合的,到底要归功于咱俩家境太相似,只有你能真正理解我这种孤苦伶仃一人的感受。当初陈诚离开的时候我就疯了一半,如果你敢走,剩下那一半就给你留着。”烛陌风说这一番话的时候似乎带上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柳许默默凑过来,端详起那张平静而白净的侧脸,说道:“我走不走,那看你的表现。”
      说罢倏地一把搂过烛陌风的肩膀,接近虔诚地在他眉间的朱砂痕,到鼻尖和嘴唇一路吻下去。他搭在对方腰上的手微微一用力,便将其放倒在草地上,不安分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搔弄着烛陌风的细腰。烛陌风向来是怕痒的,落到他手里这么一折腾,笑得花枝乱颤,连忙往旁边躲:“柳许,行了别闹了……别闹了!我错了,我错了!”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黏腻慵懒的话语:“哎呦,看不下去了。我说你们两个小崽子背后八卦别人就算了,还当着我面调情,是不是有点过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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